53 楚荆(1 / 1)
“揽月!”我大喝一声:“你怎么又穿得跟死了娘似的!”长安的第一个早晨,我一见到揽月就不满的批判着,这个揽月似乎有洁癖,最喜欢一身白衣服,在我批判打击了若干次后仍然我行我素,他和袭月经常跟随青肇出去办事,在谷里的时间比较少,几乎每次见面我都要嘲笑他自命风流,一身白衣服根吊丧似的,还拿了一把扇子,看人家袭月就好多了,穿着我给设计的衣服,一口大刀,多个性,多精神!
“我娘本来就死了!”他淡淡的说,一付小孩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其实揽月人还是不错的,就是个性太过于那个,清高,还真像武侠小说里的白衣侠客似的,我却不知道他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了。
“小姐!”邀月不满的推了我一下:“缨络姐嘱咐的你都忘了?”
“好姐姐,你饶了我吧!像我这样的美女还用得着气质吗?”我自大的说:“我们今天先去居凤楼瞧瞧吧,七年前我就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了!”
“休想!”奉恩板着脸,一付没得商量的样子:“我们先去青峰岗上柱香吧!”
一句话,沉默了,七年来努力忘却的记忆又如洪水般涌来。青峰岗小树林溪水边那场大火,我摸了摸腰上的那串铃当。
“死奉恩,小姐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这里谁说的算?”小辣椒一样的望月瞪了奉恩一眼:“小心姐姐我教训你!”
奉恩没说话,只是一脸固执的看着我。
“是应该去看看了!”我沉默了一会,展颜一笑,“揽月,你跟袭月去拜访一下楚总管,就说我晚上造访,望月跟邀月,你们吃过早饭后去买些纸钱回来,奉恩,我们等一下去祭拜一下吧!”我顿了一下:“揽月,你知道翎隽葬在什么地方吗?”
七年了,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太子府!”
“啊?”我惊讶的张大嘴巴,脑海里浮现出白罂当年把莛绦的骨灰放在卧室的情景!怎么会有人有这种嗜好?他就不怕翎隽显灵找他索命吗?
“不说这个,我们先吃饭!”我摸了摸肚子,昨晚深夜投宿,到现在都没吃点东西呢!这常来客栈的清粥小菜不知道能否赶上缨络的手艺。
“端上来吃吧!”奉恩跟个小管家婆似的,明明才十二岁,可是却对我什么都要管,每次都用那么无辜那么执著的眼光看着我,让我不得不缴械投降,谁让我看不得小孩子伤心嘛!
“奉恩!”我不满的大叫一声:“叫上来吃还叫下馆子吗?我们这么一帮人,吃个饭还有危险吗?”我危险的看着他:“信不信我把你送回听风小酌?”
“你不是我的对手!”他瞅了我一眼,那眼神竟然像是在说:“别闹了!”
“你……”我气鼓鼓的说:“我非要出去吃!”说完一个闪身出了房间。
“小二哥,六碗荷叶粥,上几盘特色点心,哦,要甜点!”我一边吩咐着,一边在靠窗的位置找了个座位坐下。得意地看着奉恩他们:“奇怪,袭月去哪里了?”
“一早就出门了!”望月笑了笑,“小姐不是说秦三家的混沌好吃吗?今儿个一早就去了!”
“这家伙,真不仗义!”我笑着:“还不过来坐?”
邀月摇了摇头,望月朝我挤了挤眼睛,朝周围使了个眼色,我莫名其妙的觉得,好安静啊!
确实好安静啊!
我往周围一看,原本沸沸扬扬热热闹闹的餐馆,静得跟审案的大堂一样,我目光所及,大家都不自在的撇开看我的视线,假装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某个不知所云的话题。
“小姐,说好戴面纱的!”邀月轻声埋怨着我,那软软的嗓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奉恩!我真有那么好看?”我笑咪咪的凑到身边奉恩的脸前,成功的看到他的脸红了一片:“嘿嘿!装点市容啦!”终于明白为什么让我在屋里吃饭了!
“小二哥,麻烦你快一点好吗?”我叫着,“多放糖!”
“奉恩不吃甜食啊!”望月瞅了揽月一眼,一脸坏笑:“小姐点的,不能不吃啊!”
很快,楼下大厅又恢复了热闹,我不小心听见“哪家小姐,长得真是剔透!”“不会是皇家的公主吧?”“不知道红颜是不是祸水啊!”“看来日子又要不太平了!”……
越说越不像话,我不满的瞅了一眼说我祸水的大叔,他正惊恐的咬着凭空飞来的一块酥饼,脸色煞白。
“奉恩,不要欺负老实人!”我说完朝受害者歉意的笑笑,继续喝粥,奉恩和揽月一声不吭的吃着我点的早点,眉头皱的紧紧的,嗯,真可爱!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正吃着饭,一个身影大大拉拉的坐到空位上:“也有我的份啊!哈哈!”说着端起荷叶粥大喝了一口:“噗!”
“袭月,注意形象!”我躲开,笑着敲了他的头一下:“小孩子真不懂礼貌!”
“什么味道?”
“甜味啊!”我笑着说:“男孩子喜欢吃甜食不丢人啊!是不是啊,揽月?”
“你说呢?”揽月优雅的吃了一块糕点:“刚吃完秦家混沌,你还有地方继续吃啊?”
“哈哈!”袭月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果然美味啊!明个咱们一起去!小姐,还有什么好地方?以前出来跟着青叔从不敢乱跑的!”
“当然有啦!”我认真的说:“居凤楼的花酒听说天下一绝,要不敢晚上咱们也去品品?”
“何苦等晚上?现在去不更好?”一听喝酒袭月大嗓门嚷嚷着:“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醉卧花香的福气我可没有啊!”揽月用扇子轻轻的点了一下袭月。
“啊?”袭月恍然大悟:“我可不敢!让青叔知道了还不罚我!”
一顿饭倒是吃的尽兴,好像在听风小酌里的家常便饭,总是欢声笑语。
吃过饭,我去换了件素色的衣裳,跟奉恩出城。
七年了!
这里依然静悄悄。
那火堆燃烧的地方不知何人堆起一座孤坟,碑上无字,只有一点,似有人想题点什么却终无从写起只得作罢。
奉恩默默的把祭品摆好,从马车上搬下我的琴,一声不吭的在旁边烧着纸钱,火光映红了他的脸,那异常亮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
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
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
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是武士的宿命
挥刀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 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 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
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
离开这里
破晓和月牙在交替
我穿越过几个世纪
只为你
樱花瓣在飘零
这悲凉的风景
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
我再一次吟唱起那天唱的歌,一遍又一遍,沉痛的往事潮水一样涌来,那天,血染河山,而今又是草青青。春寒料峭,我难得穿着一身白衣服,温和的阳光染着无尽的悲痛。
一遍又一遍的唱,这里葬着的,由我认识的,蓝配、暗非、黄长老、玄放,还有我不认识的,那么多人,有朋友,也有敌人。他们为什么而死?
坑葬的欲望啊!
“奉恩!”我琴声不绝:“在碑上给留个字吧!”我苍凉的说:“江湖笑,恩怨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上过吗?奉恩,你怨吗?那日我亲手葬了他们,蓝配,你还记的吗?那天夜里她的舞姿那样美,她也在这里。留下的只有我腰上的一串玉铃铛,还有暗非,你也认识他的,他身上没有伤,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知道,可是!”我再也弹不下去,伏在琴上大哭:“人命,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你说,算什么?”
七年前,只有奉恩跟我经历了那场变动,也只有他知道我的伤心,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提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深夜无寐,也只有他陪在我身边陪我一杯一杯的喝酒,多年来,四月虽然亲近,却总是不能了解我的内心,而真正了解我的,竟然是这个不苟言笑跟夫子一样心智年龄严重早熟的奉恩。
“不是已经决定忘却了吗?”奉恩深深的看着我:“在这里,哭一场,忘却吧!”
“所以,我必须要来上香是不是?”我看着那双眼睛,心头一热:“奉恩,谢谢你!可是,我怎能忘记?你能忘得了吗?”
“忘不了,却要放得下!”他走过来,缓缓拦住我的肩膀:“悠悠,哭完就放下吧!”
“好!呜~”我反手抱住他,放声大哭,瘦小的身子传来有力的心跳……
哭够了,我索性坐在坟边等待落日,就像那天那个黄昏。
那个黄昏后,翎隽身亡,
这个黄昏后,我们启程拜访楚家总管楚颐芳。
我一直知道,楚家在圣十二宫破灭之前已经将财富转移到易圣堂这个商号上了,万宝楼已经名存实亡。此后虽然我长居听风小酌,青肇确是经常出去巡视生意,楚总管掌管运营,每年账本都回送到听风小酌给我看,虽然我不说什么,可是大体情况我还是了解的。
当年翎隽托孤,他们两人确是竭尽全力扶持幼主我。
今天去看望楚总管,我也只是想拜望一下故人而已。
“奉恩,记住,从此以后我叫楚荆。岳悠然死了,悠悠死了,死在太子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