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柔能克刚(1 / 1)
林惜惜吞着口水,险些夺路而逃,强自镇定在当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立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盯视她。林惜惜不敢与他对视,一径垂眸,盯着他腰间的玉佩。
“抬头!”他声音沙哑,短短的两个字仿佛挟着千钧之力砸向她的胸口,顿时喘不过气来。
她被迫抬起头,看见他眸中遮天蔽日的狂怒,立时又垂下眼帘,心中不住念佛。
“随我来!”自牙缝中挤出的三个字吓得她心中的菩萨一个个溜走,徒留她一个干巴巴的僵在当地。
他回头狠狠瞪她一眼,她慌忙举步跟上,却双足发软,一个踉跄,向前栽倒,被他一把扶住。她听到他发出一连串愤怒的低咒声。
孟寒将她连拉带拽的拖至御用营帐,对守卫森然道:“不管发生何事,谁也不许进来!”
林惜惜被他一下子甩至榻边,一头扎进柔软的毛毯,慌忙爬起来,帽子已掉了,尚未站稳,被他手指一勾,束发丝带裂开,长发批泻而下。
“把脸洗干净!”他一字一顿,沙哑中逸出压抑的怒火。
“不……不必了……”林惜惜像只狼狈的小狗,嗫嚅道。
“你说什么?”
林惜惜垂下头,自脸上撕下一层精巧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孟寒微微一怔,咬牙道:“你倒是愈发长进了。”
“那……如此……省事些。”
“你……你过来。”他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光,颓然坐倒。
林惜惜真有些害怕了,如一只小羊羔,眨着求饶的圆眼睛,一步一步挨近欲一口吞掉她的大灰狼!
他似乎不耐,伸手一把将她拖了过去,倒扣在大腿上,伸掌便向她臀部击落。
林惜惜慌忙大喊:“住手!会伤到宝宝的!”
手掌硬生生顿在半空,半天没有动静。林惜惜如临深渊的立起身,见他面色雪白,目光发直,不由担忧的轻唤了声:“孟寒……”
他如遭雷击般霍然立起,刚走了两步便手按额心,身躯晃了两晃,一把扶住旁边的大案。
林惜惜心儿发颤,忧心忡忡道:“孟寒,你还好吧?”
他猛然攫住她的手腕,凶狠的力道几乎将她捏碎。林惜惜忍不住轻叫出声。
他闭闭眼,慑人的目光一点一点吞噬她的血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怀着身孕居然数上战场!你是要逼得我关你禁闭么?该死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林惜惜一阵口干舌燥,低头去掰他的手指抢救自己的手腕。他终于松开手,扒开她几层棉服,看着微隆的腹部,目光喷火,哑声道:“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
他狠狠咬牙,一挥手,竟将案上的一块黑玉纸镇摔得粉碎,而后,蓦然向帐外走去。
“孟寒!”林惜惜慌忙自背后抱住他的腰,“你做什么去?”
“派人送你回宫!”
“不要!”林惜惜紧紧抱住他不撒手,“横竖仗也打得差不多了,我与你一起回去!”一连几个月,日日眼巴巴瞅着他,却只能看不能碰,早就手痒痒了,此刻,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抱个够了!
但人家不叫她如愿,一把抓下她的手,冷冷道:“不成!必须回宫!”
他够狠!
林惜惜咬着牙,瞪了他半晌,猝然转身走回榻边,侧躺下去,闭上眼睛,再不理他。
身后毫无动静,林惜惜心中一酸,眼泪迷漫上来,渐渐的,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她的肩膀被人扳了过来,露出梨花带雨的脸蛋。
他一边伸袖为她拭泪,一边硬邦邦道:“局势尚不安定,还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你在此地很危险。”
“只有你知道还不成么?”林惜惜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你的肚子越来越大,还能藏到何时?”
林惜惜摇着头,泪珠儿滑下脸颊。“穿得厚,没人注意的。”
孟寒亦是摇头,一脸坚决。
“你一定是喜欢上小林子了!对他永远都是温柔款款,一见到是我就大发雷霆,碰也不叫碰!呜呜……”林惜惜开始神智不清了,胡搅蛮缠。
孟寒怔了怔,旋即轻拍了她屁股一下,斥道:“你胡说什么?若不是总感觉异样,我会如此么?你也拿来大做文章?!”
“什么异样?”她刨根问底。
“异样亲切!满意了么?”
林惜惜顿觉天上掉下了蜜糖,眉开眼笑起来。
孟寒重重一叹:“还说孙大圣哭笑无端,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大圣是谁?她才不管!一把揽下他来,百般温存,柔情蜜意。眨眼间,二人已是晕头转向,心无旁骛。帐外朔风凛凛,帐内温暖如春。
睡梦中,林惜惜听到几声低唤:“惜惜,起来。”
她身子一颤,忙不迭钻入面前的暖怀,迷迷糊糊道:“我不回宫!我不回宫!”
耳边萦绕着叹息:“惜惜,起来用膳。”
“是午膳么?”
“是晚膳。”
林惜惜猛地睁开眼,她居然睡掉了一顿饭!“唔……我饿得浑身无力,爬不起来啦!”
孟寒拍拍她紧紧缠在他腰间的手,道:“你的力气还不小,可以起来。”
林惜惜仰头一笑,“抱你有力气,起来就没力气啦。”
孟寒伸指在她额上一弹,轻斥道:“狡辩!”
林惜惜不依的扭动娇躯,呼道:“痛!”
“这是轻的!真正的惩罚在后面!”
“什么?”
“等你生下宝宝再算账。”
林惜惜怔愣无言。
林惜惜仍是扮成小林子出帐,只是梁七斗、马照跑姐妹见到她时,俱是一脸若有所思。
夜晚,林惜惜的帐篷让给了二马,她则搬进御用营帐,外人只当二人商议军情,均未在意。
翌日一早,大军开拔向凉州城进发。
直至到达城内,一切安置妥当,林惜惜方才恢复女儿身,直惊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穆欢更是哇哇大叫,又是跳脚又是捶头,好容易树立起来的那点沉稳之气瞬间荡然无存。
用过饭,林惜惜便要去看张显,孟寒看她一眼,淡然道:“你倒对他关心得很。”
林惜惜笑道:“他救过我,我可是有恩必报。而且,我也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病。”
二人随穆欢来至张显的别院,却惊讶的看到满院子的人。
此时正值黄昏,暮霭深沉,霞光万道,一股清新的香气缭绕院墙,如梦似幻。
林惜惜好奇的走上前,但见围坐的众人皆满面肃穆,神色虔诚。一旁燃着一株植物,发出阵阵香气,闻之舒适怡神。
正东张西望,被孟寒一把拽了过去,低斥道:“莫乱跑!”
“咦?那不是张显?”林惜惜惊呼。
但见东南角一张太师椅上,正是坐着形销骨立的张显!他神情迷茫,呆呆的望着众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张大哥!”穆欢连忙跑了过去,中途却被人拦截。“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穆欢一阵拳打脚踢。
这时,派来照顾张显的士兵闻声赶来,急急道:“穆校尉,切莫惊动张参军!马上就要请神啦!”
穆欢一愣,“请神?”
“是是,快闪开!”穆欢被两名士兵拥至一旁。
林惜惜心中一动,对身旁的孟寒小声道:“这是为人治病的跳神仪式,咱们且开开眼界,看他如何治病。”
这时,盘腿坐于西北角一个专门位置上的萨满双眼半睁半闭,打了几个哈欠后,开始击鼓,而后起身,边击鼓,边跳跃,便吟唱,音调极其深沉浑厚。
萨满唱一句,参加跳神仪式的人们伴随着合唱。鼓点密奏,如疾风骤雨。一时,满院充斥着神秘诡异之气。
林惜惜不由自主的挨紧孟寒,抱住他的手臂。
鼓声愈紧,那萨满忽然下巴哆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目紧闭,周身摇晃。
这时,有人拿出一团烧红的火炭,放在萨满脚前。林惜惜低声道:“这是在为神引路。”
鼓声突停,萨满浑身大抖,情状痛苦之极。
“神已附体。”林惜惜道。
那萨满突然开口询问道:“你们请我来有什么事?”
一旁有人答道:“因张大人患病,惊动祖先前来看病。”
萨满静了一瞬,再度击鼓吟唱,逐一恭请诸神,当提到一位神灵的名字之时,突见张显浑身颤抖起来。萨满当即念念有词道:“此乃恶神,他的灵魂已被恶神掠去,我需得借助祖先神的力量,远征沙场,与其搏斗,把他的灵魂夺回来,如此,病人方能得救!”言罢,又是一番吟唱跳跃,状如疯癫。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天已黑透,萨满终于停下来,哆哆嗦嗦道:“此恶神太过凶煞,我法力有限,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收鼓离去。
余者静默一瞬,纷纷离开。
林惜惜“扑哧”一笑,道:“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可惜,还是指望不上啊。”
那几名士兵这才发现他们二人,慌忙跪地叩拜。
林惜惜急着看张显,让他们赶快起来,一拉孟寒,匆匆来至张显跟前。
“张大哥,我们来看你啦!”穆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张显看着面前的几张面孔,竟是神色茫然,毫无反应。
林惜惜大奇,趋前便去摸他手腕,被孟寒一把拽住,低喝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