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错失良机（1 / 1）
林惜惜睡意朦胧之中并未听得真切，只闻声声叹息回旋不绝，落花般的轻吻不断飘落在腮边。她想睁开眼，却力不从心，沉沉睡去。
醒来，天已大亮，扭过头，只见一双呆呆凝望她的眸子，布满血丝。她略一环顾，发现已是置身于他的大帐之中。爬下方榻，她疑惑道：“你一夜未睡？”
他无言凝视她，点点头，黑眸逐渐有如两只风中挣扎的灯笼，在她脸上飘忽游移。
她心里一沉，“怎么了？我们被朝廷包围了？”
他摇头，忽而将她拥进怀里，脸庞紧贴她光洁如玉的颈侧，喃喃道：“我宁可打仗……”
敏感的心刮起一阵冷风，林惜惜勉强笑道：“真是嗜血好战！”
此时，大帐外面有人大声道：“教主，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教主发令了！”
林惜惜挣开他，奔去掀开帐幕，顿时呆住，但见黑压压挺立的人群如钢铁森林，绵延不绝，个个横刀立马，踌躇满志，难以撼动。
林惜惜傻傻的问：“向哪里出发？”
最前面的四大护法互望一眼，终于李落粗声粗气道：“还有哪里？自然是皇宫！”
林惜惜脑中一阵晕眩，伸手欲抓住帐幕，却抓住了孟寒的手，冰冷似铁，直冻入她心底。
“攻占皇宫之后呢？”她的眼睛直直的，声音细微，“谁当皇帝？谁当皇帝？”
四周静如坟墓。答案不究自明。
她心里已是大雪盈尺，却又额汗涔涔，周身时冷时热。突然间，一切明朗了，那些她听不懂的警告，那些曾经如云似雾的话语，一下子便如浮出海面的明月，在疼痛中，向她逼近。明晰过后，复又陷入无止无境的混沌，她头脑昏沉，正觉不对，眼前一黑，倒在孟寒身上……
他端坐金銮宝殿之上，龙袍金冠，气宇轩昂，身边脂环粉绕，春意飘摇。她立于无法企及之处，冷眼旁观，便如观赏悬崖上的极致风光，可望不可即！
忽然，他立起身来，向她伸出手，那是她熟稔无比的手，它曾经温柔的抚过她的面颊，与她的手亲密交握。但此刻，它已不属于她。
她没有伸出手去，于是，悬崖上的风景匆匆而逝，便如那些美丽的泡沫，转瞬之间，随风消散。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嘶叫出声，她徒然的伸手去抓，似要抓住只云片羽。孟寒！孟寒！她不住呼叫，直至手中握住一个温热的东西，它的轮廓令她心弦颤抖，却无法感觉真切，她触摸不到它，无法紧握它。
一种奇异的恐慌令她睁开重如千钧的眼皮，刺目的光亮令她复又闭上双眼，鼻端是浓重的药草味。
“惜惜！你醒了！”她的手被紧紧攥住。
她再度睁开眸子，眼前是一张惊喜的脸，苍白憔悴。这张脸刚刚离她远去，远到她无法企望，无法穿越。
她抬手欲抚摸，却发现自己双手俱裹着纱布，不止双手，双臂、脸颊、额头、颈子，俱是裹着纱布。
她心中一冷，自己掉下悬崖了？摔残了？
似是看出她的恐惧，他连忙解释道：“你感染了天花，为防你乱抓，就用药草煮的纱布缠上你身子，还可治病。”
“天花？”她迷惘道。
“那几名高烧不退的教属俱是得了天花，你被他们传染了。”
她心弦一抽，无力道：“会传上你的。”
他摇头不语，拆开她手心的纱布看了看，复又缠好，起身来至外间一口大锅边，搅动里面热气腾腾的纱布。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掉落下来，又迅速被纱布吸干。
他飞快来至她身边，手中端着一碗稀粥，百合的香气混杂在草药味之中。
他小心的将她扶坐起来，喂她喝粥。
她看着她，轻轻道：“柳大人说对了，我只会托你后腿，你的计划泡汤了吧？”
他轻嘘一声，“别说话，喝粥。”
她乖乖喝完粥，又痴痴道：“我刚刚做了个梦，你坐在金銮宝殿之上，我看着你，就像看着一轮太阳，光灿夺目，却不可接近。太阳不可能独属于我，它是属于天下的，它普照万民！孟寒，你若做了太阳，我宁可退出你的光照，一生隐于阴暗的角落，你不会找到我，这世间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他蓦然立起，在室内来来回回踱步，半天方嗓子嘶哑道：“惜惜，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
她缓缓摇头。“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告诉你，倘若将来有一天你忽然找不到我了，那就是我躲起来了，你不用去找，因为你不会找到。不过，或许那时，你已经不在乎了，三千粉黛，你会很快忘了我，与其等你忘了再走，不如早早离开，我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瞪着她，猝然摔门而出，林惜惜无声流泪。
不久，他又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将她身上的纱布拆掉，林惜惜只看得见自己的双手双臂，疙瘩已逐渐消退。他拿来刚煮好的纱布，再次缠上。
“已经没事了。”她边抽噎边道。
他仍是一言不发。
她终于呜呜咽咽哭出声来，片刻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如此一个人，呜呜……你此刻知道了，你……可以不理我了，呜呜……你们男人不是都讨厌争风吃醋的女人么？告诉你，呜呜……我会比谁都吃的厉害！说不准哪一天，我受不了了，还会亲手杀了你！你聪明的话，就不要再管我！”
他面无表情，缠好纱布后，将她放平躺好，说了句：“睡觉。”便走了出去。
林惜惜直至哭累了方才睡过去。
两日后，她已痊愈，只是身体尚虚，躺在床上静养。这日傍晚，她被一阵时轻时重的谈话声扰醒，凝神细听，竟是天女水香的声音。她何时出来了？
林惜惜挪下床，悄悄来至花厅内门，侧耳倾听。
“你让我很失望，孟寒！教众们也都想不通。我们精心准备了多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轻易放弃了！你不要忘了，你曾经在你娘的灵位前发过誓，除了报血海深仇，还要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有这个雄心，亦有这个才能，可是，你却错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时机！”
“不，恰恰相反，”孟寒沙哑的声音冲击着她脆弱的心房。“倘若我按照原计划行事，却葬送了她，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会一生都活在深渊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你昏了头啦！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何就偏偏看上这么块硬石头！她如此悍妒，如此一意孤行，毫无大气浑厚的涵养，她如何坐得来那个位置？更别提，她根本无法辅佐你，她除了给你带来麻烦，什么好处也给不了你！”
“我不需要她的辅佐，那不是她的责任，我要的是她，而不是一个能辅佐我的谋士，或是能带给我利益的家族，我若需要这样的人，自会去找别人，但绝不是她！”
水香似是呆了半晌，蓦然低吼：“那你今后打算如何做？放弃你的雄心壮志？背弃你的誓言？让你娘在九泉之下亦不得瞑目？”
“不，我不会放弃，我会先让惜惜接受这一切。”
“就凭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她会接受么？她一日不接受，你就一日不报仇了么？”
门边传来一声轻响，二人转头，门口盈盈立着一个白色人影，纤秀出尘，如一缕花魂，风吹即散。
孟寒连忙走过去，扶住她。“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快进去，当心受风。”
“我……听到有人说话……”
“师娘刚到一会儿，你回去躺下，稍后我送吃的去。”说着扶她进入内室。
“孟寒！”他刚要走，她唤住了他，冲过去抱住他，用尽全身之力。
他微一怔，低下头，四唇相接，无尽的缠绵。
她便如一株幼嫩的花苗，承接着雨露阳光，泪水冲刷着她的面颊，她闭着眼睛，柔美绝伦。
他怔怔的凝视她，许久，将她抱上床。一抬眼，门边立着苍白如雪的水香。
他为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轻声道：“我去端晚膳来。”起身离开。
“原来石头也是可以化为水。”水香坐在桌边喃喃自语。
“师娘，您用饭罢。”孟寒边说边检出几样林惜惜爱吃的菜放入托盘。
水香蹙眉道：“这些完全可以让丫鬟去做，何必你亲自动手？”
孟寒一声不吭，捡完菜端走了。
水香瞪着饭桌，蓦然将筷子摔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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