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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陵园,就给人阴森恐怖之感。
其实大部分陵园几乎等同于公园,大草坪青翠,罗汉松苍翠、桂花树甜香、广玉兰洁白。还有不计其数的龙柏、雪松、中山柏、银杏等,宋庆龄陵园内树木葱茏,芳草如茵。和普通公园有所差异的是人烟稀少,气氛庄严肃穆。
献完花后,陈涵泽先走,余下疏离一家三口,漫步芳草。
“妈,舅舅刚才什么事情?”
“对了,近之,你们在审申钢,你也得长个心眼儿。”
“你怀疑舅舅在从事不道德交易?”
“没这么严重。”陈涵深清清嗓子。“水湾这块地是被贱卖了,说实话这么一块好地要是放到去年,拍60亿以上根本没问题,80亿都有可能。所以你舅舅过来打招呼,让我帮忙多贷点,我就做主贷了38亿,董事会里异议也不多。坏就坏在收到投诉,说申钢置业现在经营得根本不像一家正经公司。我让信贷部的小夏去摸过情况,的确如此,今天大哥过来,我就有点恼怒,火气大了一点。”
“申钢置业怎么不像一家正经公司了?”
“简单地说,就是没人干活。40亿的土地啊,皮包公司似的,进进出出就一个穆林森,没有建筑设计院介入,没有工程部,行政部两个小姑娘,负责每天打卡端水擦桌子 ,财务部一个小姑娘,负责每个月把贷款利息划到我们银行。其它什么都没有了,我问你舅舅,他一问三不知,说具体事情都穆部长在操作,你说气人不气人?穆林森把他卖了都不知道!”
谷离非摇头晃脑地说,“我们的地块和申钢的五块地居然是一起规划的,简直匪夷所思。”
郁桓四两拨千斤地说,“申钢置业是一家完全没有开发经验的公司,而我们有专业的厂房设计开发团队。”
母亲大人气急败坏地说,“申钢置业根本不像一家正经公司!”
皮肤黝黑,颧骨高耸的泰国男子凶狠地说,“小子,申钢厂房的事情早就结束了,你好自为知吧。”
桑陌陌大着肚子对他说,“零太多,你知道我数学一直不太好,疏工可以自己去机器上数。”
招投标、股权转让、获取巨额抵押贷款、再股权转让,简单复杂化,但绝对不犯法。
原来申钢集团用这8亩地的连铸车间建设,帮40亿元的水湾项目探路。
原来申钢集团利用大型国企的身份,帮助外资大鳄获取更高的信贷额度。
国家养育了申钢,它却来揩国家的油,哪怕自己只能分两块油渣,也聊胜于无。
疏离豁然开朗。
可这些,暂时只停留在他的臆想层面上,如果要掌握切实证据,就要对申钢集团开具新的审计通知书。
疏离仿佛能看到梁析疑抱歉的官方回答。“小伙子,你的推测很具有建设性!但是你知道的,没有切实的证据,要调动我们审计期限以外的资料,我很难开出审计通知书。大型国企的财务,不是想查就查的。”
可是不开具审计通知书,如何查找证据?
天啊,这真是两难的逻辑悖论。
更何况,无论是申钢集团,还是Tosh,都有和疏离息息相关的亲人。兹事体大,一个不小心,双刃剑劈出,先伤人,后伤己。
疏离毕竟年轻,波澜壮阔,他感觉把舵的手有点发抖,有点不稳。小船迷失了方向,不知道何去何从。他需要港湾,需要灯塔。所以,他把一切,都向疏婴招供,让父亲大人来定夺一切吧。
疏婴,男,58岁,畲族,民革党派人士。
宦海沉浮一世,官拜副部级。
疏婴酷爱养兰。
他出生在建国后,父亲走马上任的途中。父亲一生追随朱德元帅,极喜欢兰花,疏婴记得小时候屋后、围墙上,博古架上,尽是兰花。春兰、建兰、墨兰、寒兰、台兰,应有尽有。他爱兰花的高洁,也爱兰花的含蓄。
此际,独生儿子站在一旁,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汇报完毕,也无妨他将一盆墨兰修剪地枝青叶翠,亭亭玉立。
窗外,清明节的春雨缠绵。
“父亲大人,近之疑惑,不知如何应对。也许上上之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近之,”修剪完毕,疏婴开始用细长口的水壶给兰花浇水。“如果你舅舅这个项目的标的物在10亿以下,我建议你就这样不了了之。
首先,这项目发生在你权限以外,理论上说,你不知道是正常;其次,陈涵泽他有他的操作思路,你母亲也是反应过度。他毕竟也是副部级了,大是大非肯定拎得清,不用我们去操心。不过,唔……”浇完水,疏婴沉吟许久,然后用喷雾给兰花施叶面肥。“不过这个项目标的物的数额过于巨大,呵呵,我猜是老陈当初也没料到郁东敏给他吃这么大一块肥肉,一不小心就会噎死。”
“那父亲大人……”
“如果我所料没错,老陈这是犯了常见的夕阳红综合症啊。”疏婴的指节轻叩博古架的木质桌面,“他花了一年时间把屁股在申钢坐稳,然后就蠢蠢欲动了。因为毕竟,按照他的年纪,申钢应该就是他的最后一站了,他想退休之前捞一笔。刚好穆林森给他牵线搭桥,和Tosh一拍即合。先拿一块8亩的小地试水,然后如法炮制,操作一个小于10亿的地块,他们申钢置业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出卖一个国企资质,项目售罄后便可带来大笔回报。国家这两年对大型国企的门槛和外资开发商的门槛差距拉得太大,才会有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产生呐!”
舅舅这些花招的最终目的,是中饱私囊,这点疏离也想到了。但是他想不通的是,以舅舅今日之地位,他还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连□□退休后都以拉二胡为乐,舅舅要卷走这么多钱,到底做什么?
疏婴看出了他的心思。“近之,你还年轻,还不能体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心态。当一个高级干部走向60岁的退休门槛时,意味着他将上缴他的所有权力,包括社会地位。但是现在条件好了,60岁还是壮年,还精明能干得很,明明起码能再活20年,可是偏偏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不甘心呢!!!无限的留恋之下,私欲就会膨胀,意志也会瓦解。你舅舅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父亲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不宜隐瞒,应该向□□举报?”
疏婴哈哈大笑,“近之!世上的路千条万条,不是只有举报不举报两条路可走的。还有很多灰色地带,值得我们探索。”他整理好兰花,洗净手,“这个周末,把你舅舅叫到家里来,我们要召开一个家庭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