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九章-5(1 / 1)
他的手没有松开,我于是冷冷笑道:“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在国外呆久了绅士惯了?”
“你今天喝了太多酒。”
“那不算多。我现在酒量很好,改天你结婚,我也可以帮你挡酒。”
“阿安……”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看看他,只见他眉头略略锁起,神色冷峻,我依旧冷冷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一定要这样吗?”我听到他的话,脚步缓慢一些,听见他再一次在我身后清楚地问道:“一定要这样吗?阿安,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吗?”
“可笑,殷若,你真可笑。两年前你不顾一切离开,只把我一个人留下,你有设想过我会怎么样?现在你说回来就回来,你自己复原了是吗?然后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复原?”
“阿安,我没想到……”
“你当然想不到。你痛嘛,我知道,你自责,我也知道。那你一辈子好好抱着你的回忆跟悔恨过下去吧,你还管我做什么?还是你听说我被人抛弃,过得不好,发现自己良心不安,又要来赎罪?”
“我跟你赎什么罪?”他的语气突然也冷起来,“我没想过对你赎什么罪。”
“那么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不忍心看到有人在地狱受罪,你要当个大慈大悲的天神?你不是从小到大都喜欢当个神吗?所有人里面就你最伟大,你比任何人都伟大。”
“我伟大吗?阿安,如果我伟大,从始至终就不会有人为我痛苦。我只是想回来,你懂吗?我想看到你幸福。”
“幸福?”我冷冷笑道,“我不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因为我没见过。我只知道我的人生早就残缺不全,永远不可能再复原了。”
雯川,他回来了。回来看你,也回来看我。
你很想他吧?你一直一直很想他,风声寂寞、荒草寂寥,每分每毫我都能深切感受,你像我一样那么想他。
现在他回来了你快乐吗?你很快乐吧,你瞧,他送你的每朵白菊都把自己开得像一场欢宴,像你一直以来的灿烂无邪的笑脸。
可我不快乐。
我承认还爱他,可也同样恨他,我甚至也是恨你的,凭什么那么幸福,凭什么要死。你用死亡把爱情演绎得那么惨烈跟凄厉,让我的一厢情愿变成了笑话。你永远无法被超越,因为死了的人总是最好。
我记得有人说过: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无爱无恨的土壤才会再萌芽开花。
那么我想我是不会再开花了。
“早上好啊,来看雯川?”我走下陵园石阶的时候,语调高昂地跟他打招呼。他穿着灰色风衣正站在陵园的门口,背靠着石柱,脚下有刚刚熄灭的烟蒂。
“不。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找不到路回家?”我还是对他笑,他好像对这突然来临的笑感到不知所措,“回家的路没有变啊。路怎么会变呢,只有人才会变。”
我再一次击中了他,在他的痛苦神色中感到一丝欣悦。他拉住我的手,道:“阿安,别这样了行吗?我们可不可以好好说话?你这样让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好得很,能吃能睡,身体健康;工作努力,还拿全勤奖;每天都在恋爱,比以前轻松百倍的恋爱,拥抱不问姓名,亲吻无需理由,□□不负责任……我真的很好,这么久连病都不曾生过,我好得很。你真的多虑了,我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你也很好,终于飞黄腾达衣锦还乡了,那不是你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吗?恭喜你,听说你是带着美国风投回来的,清华不都为你开特别介绍会吗?多好,你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求仁得仁,以后如果有机会也不妨关照你妹妹一二分……”
“阿安,你恨我?”
“是的!”我将手从他手腕中抽离,“以前我有多爱你,现在我就有多恨你……呵,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概念是吧?那你就慢慢去计算吧,你不是天才吗,你总会找到答案。”
“阿安,何苦这样?”
“你听过《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吗?”
“什么?”他不知所以地微微皱眉。
“从前有个渔夫,从海里打捞起个宝瓶,里面住着一只的魔鬼,渔父把魔鬼放出来,魔鬼却要杀了他。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因为魔鬼在海里等待了太久,刚过一百年的时候,他说:谁把我解救出来,我会报答它,给他荣华富贵;两百年的时候,他说:谁把我解救出来,我会用我的能力,给他地下的宝藏;三百年的时候,他说:谁把我解救出来,我会满足他的三个愿望。可是,没有人救他,魔鬼等待了太久,他把希望都变成了恨。”
“我听过这个故事。”他点头回答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魔鬼要杀了救他的人,但那人可以选择怎样的死法。”
“那又怎样?”
“所以,阿安,你要给我选择死法的权利。”
“我没空跟你闲聊。”我转身,朝山下的公车站走去。
“其实我庆幸你说恨我。”他依旧在我背后说话,“那说明至少你没有忘记我。”
我禁不住脚步又放慢几拍,我没有忘记他?
“你没有忘记我对吧?不管你有没有,至少我没有一刻忘记你,没有。”他语气坚定地说,“还有,你知道我回来不是为了什么风投。”
“是么。”
“我只是为了找一个曾经失去的人,我想把她找回来。”
他要找谁干我何事?从陵园回家的当天,我已飞回北京。
殷若和姑妈姑父说要请我们全家吃饭,我不想吃那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