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回 死扣（1 / 1）
当下完颜氏拉着宝钗步入了荣禧堂，完颜氏自然坐在上首，由于宝钗的身份今非昔比，王夫人也都让她在旁边陪坐着。那宝钗本是一后辈怎么敢越距。
完颜氏却笑道：“妹妹，这有什么好为难情的，来我旁边坐吧。”说着硬将宝钗拉到身边一椅子上。邢王两位夫人皆在东边下首陪着。宝钗坐在这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显得不安极了。
王夫人赔笑道：“不知福晋降临有何贵干？”
完颜氏笑道：“什么贵干不贵干的，我们两家如今是亲戚了也好时常走动。只是这几年来家里走背运，也是不安静的。你们能远着的自然就远着了。我这妹妹不是想家了么，听说她是在你们府里长大的，所以陪着妹妹走一走亲戚，也算是回趟娘家。哪知我娘家隔得太远，如今想要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王夫人心想定是有什么事，只是完颜氏不开口也不好相问，不过随便说些话，不要得罪了的好。凤姐近日略好些，也挣扎着起来了，听说府里来了客人，因此扶了平儿摇摇晃晃的进来。接着李纨也跟着进来了，只站在下面听候差遣。
凤姐的模样虽未大改，但这一场大病过后，那脸却瘦削得可怜，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往日的神采。宝钗见了难免不心疼，本要上前慰问几句的，只是碍于完颜氏在旁边只能坐着不动。
完颜氏道：“今天我和妹妹来一是为了走亲戚，这二呀，也是认亲来了。”
邢夫人笑道：“我们平民百姓哪里敢与福晋认亲呀。”
完颜氏点头笑道：“我曾听人说起贾家的几个女儿个个的好，你们家大女儿是个有福气的，所以才得到先皇跟前服侍。对了提起你们贾家的姑娘来，想来我妹妹也迫不及待的想叙旧了吧。太太何不将你们的女孩儿领出来，大家说说话。”
李纨答应着便去请探春和惜春两姐妹，没多久两人便进来了。皆是一样的钗环裙袄，恭恭敬敬的向完颜氏行了礼。那探春一进门就见宝钗坐在福晋的旁边，穿着鲜艳的衣服，模样有些变化。探春听说宝钗回来了，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本想上前与宝钗说说话的，哪知到了跟前却是这样的情景。偶然中两人的目光一接，宝钗首先心虚下来，艰难的低下头去。探春颇有些不解。
完颜氏挨个儿看去，点头赞道：“不愧是国公爷的后人，这模样出落得真够水灵。还是你们南方来的姑娘长得好。怨不得我们家爷这么喜欢南边来的了。”说着还不望冷眼看看宝钗。
王夫人说道：“她们没见过什么世面，病的病，弱的弱，倒让福晋笑话了。”
完颜氏见惜春始终紧闭着嘴唇，一脸的秋霜，倒有几分高傲。旁边的探春也年长不了多少，模样更胜一筹，且也机灵。完颜氏心中先取中了探春。又问道：“不知这两位小姐婚配没有？”
王夫人见这话问得奇怪，探春虽然有曹家一事，但也没正式行过文书，因此也算不得有婚约，思量了一番便说道：“她们两个都还没许人家呢，莫非福晋要为她们做媒么，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完颜氏道：“可不是喜事。今天我和妹妹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既然还没许人那么就好办。”又招手叫探春到了跟前，拉着她的手着实细看了一回，又问了年纪属相等等，很是满意。完颜氏道：“只要你们贾家还看得起我们固山贝子家，那我先认下这个好女儿了。”
“认女儿？”探春很是疑惑，又想目光看向了宝钗，希望能从宝钗那里得到答案，可宝钗装作不知，看向了别处。
当下屋里人都觉得奇怪，不是说亲么，怎么认起女儿来了。凤姐隐隐的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妙。那李纨却不猜不透究竟是为哪般。
完颜氏道：“怎么，难道是我认不得，还是我们家配不上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
王夫人良久才从震惊里慢慢的意识过来，凤姐又在一旁暗暗的拉了拉王夫人的衣裳，王夫人才说道：“福晋这是看得起我们贾家才这样，三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福晋行礼呀，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探春见王夫人发话，只得与完颜氏行了礼。又献过茶。完颜氏心满意足的接过茶碗又对探春道：“好女儿，这是我的好妹妹，是府里的侧福晋，这下你们两个该怎么称呼我也弄不明白了，就算做是你的长辈吧，也该献茶才是。”
宝钗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显得难堪极了探春无助又迷茫的看了宝钗两眼，跟前坐着的这个女人还真是蘅芜院里的那个宝姐姐，那是守愚藏拙的宝姐姐吗？探春只得从丫鬟端来的茶盘里取过茶碗，屈着身子递在宝钗面前，艰难的说道：“侧福晋请用茶。”
宝钗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从探春手里接过茶，此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辩论起了。完颜氏让人抬上了贺礼。
又道：“这样好看些，只略备了些。改日再备好的来，这下我该给好女儿说门亲事了，不知两位太太喜不喜欢？”
王夫人含笑道：“全凭福晋做主。”
完颜氏道：“好，我喜欢说话爽快的人。朝廷里有旨意，要我们家嫁个女儿到土谢图去，正好今天才认了一个，就嫁探姑娘去吧。两位夫人放心，这可是皇上的意思，以前我听好妹妹说起探姑娘最是深明大义的。朝廷还会下旨给探姑娘一个郡主的封号了，可不是风风光光的。再者我们家爷，你们也都是看见了的，如今在家养着，皇上说只要完了此时还升我们爷为王爵。到时候大家也都好看，你们贾家自然也少不了的好处。”
探春早已经听呆了，后面那些话恍恍惚惚的，探春已经听不真切了。这一切都感觉像是一场梦。探春心里默念着，赶快醒来，赶快醒来吧。
邢王夫人领着探春等谢恩。
完颜氏大笑：“好，真好。”又说：“家里事多，我这就先回去了。这回去给女儿裁几套新衣服送来，别嫌弃的好。”便起身往外走，宝钗忙上前搀扶。
完颜氏回头说道：“你看我这人真糊涂。这里算是你的娘家了。来了半天你还没和家里的人好好说话，不用和我一道走。晚些时候回去也使得。”
宝钗道：“恭送福晋。”
完颜氏道：“什么恭送不恭送的，你好好和他们叙叙旧吧。”便留下了尴尬万分的宝钗自个儿上轿去了。
宝钗已经满脸是泪，等王夫人们回来以后，见着宝钗也左不是右不是的，说道：“请侧福晋屋里坐吧，外面风大。”
宝钗只得跟着她们进屋，也来不及坐就扑通一声跪在王夫人跟前，拉着王夫人的衣裳说道：“请姨妈谅解，这不是宝钗的意思。宝钗也万不敢将三妹妹往那个地方推去。昔日大家在园子里住着宛如亲姐妹似的，怎么会做下这样为难的事。”
王夫人拉宝钗的手说：“好姑娘起来吧，如今你是侧福晋了，我可当不起你这一跪呀。”
邢夫人难得管这些事便就回去了。当下只留下了李纨凤姐和探春惜春。各自拭着各自的眼泪。
王夫人对旁边的丫鬟说道：“难得侧福晋回来一趟，你们去薛家将姨太太请来，大家在一起说说话。”
宝钗起身来又拉着探春说原谅探春扭过头去，一声不吭。王夫人责备道：“三丫头没规矩如今她也是你的长辈了，素日是怎么教你的？”
探春哭道：“什么郡主福晋的，我却不稀罕。难道宝姑奶奶就见不得人家好么？”哭诉完后便一头跑了出去。
王夫人皱眉道：“三丫头今天是怎么呢。大媳妇去劝劝她。”
凤姐还勉强支撑着对王夫人说道：“说不定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件喜事，太太放心。三妹妹深明大义，她心里明白。今天太太高兴，又请了姑妈，我吩咐给厨房让准备几个好菜来。”
宝钗问了一句：“林妹妹还好么？”
王夫人冷笑道：“亏你还想着她，她如今拣了高枝早飞走了。请侧福晋上面坐吧。”
宝钗一心只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也等不到母亲过来，便对王夫人道：“姨妈，凤姐姐。我还是回去吧。我知道三妹妹对我有气，一会儿母亲见着我这个样子心里必定也是难过的。还是不见吧。”便坚持要走。
王夫人倒知道她的难处，也不十分为难她，只是对宝钗说道：“探丫头这会儿糊涂，还请侧福晋暂时不要搁在心上。”
这一口一个侧福晋已经听得宝钗心烦意乱，一心只想立刻消失。忙忙的招呼了轿子便离去。
宝钗走后，凤姐在旁边说道：“这个宝妹妹的确是变了，哪里还有一点以前在家住着时候的影子。”
王夫人道：“倒难为她了。她也是身不由己。”
凤姐说道：“我们家也该兴旺兴旺了，说不定三妹妹还真能给我们家带来转机。”
王夫人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怎么去回曹家。倒是个难题。对了，用了午饭后让准备轿子，我亲自到平王府见见曹家太太。”
凤姐答应着，一阵风吹来，她觉得自己已是虚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