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回 两处闲愁(1 / 1)
屋内红烛摇曳,屋外雷声轰鸣,大雨很快就成势,从天而降。也一扫这几日里的燥热。总算有了清凉的气息。
石郁桢下午说过的话还萦绕在耳畔,“殿下,若再不采取一些行动,就没戏了。我见殿下一片全系在了魏姑娘的身上,怎能坐视事情发展不管。再不主动亲近亲近些,只怕就剩下叹息了。”
胤祥也一直再思考这几句话,可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远没有当日的激情。仿佛青春早就远去了似的。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胤祥在勉强看了几页书以后就再也没法坚持。他合上书,将其扔在了一旁。思量一会儿便抽出一张淡蓝色的花笺。
落笔写下了前人的一句诗:“无端饮却相思水,不信相思愁煞人”写完之后觉得不妥,半天写不出下一句。胤祥将笔一扔。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了,便来到屋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这就是夏天。从外面走来一人,手里提着雨天点的灯具,一闪一闪的,渐渐的人影近了。原来是绊云。
绊云叫了一声:“我的爷,这样的天还站在外面,快进屋去吧。”
胤祥不过没在意,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从哪里来的?”
绊云笑道:“刚从二门上过来,爷你说怪不怪,听下人们说纷园里的那棵大梧桐树被大风雷电给毁了。张总管正带领下人在清扫呢。”
胤祥脸色不太好:“上百年的大树了,这会儿被雷劈了,怕是不祥。”
尽管府中的人都如此说,但绊云一心要安慰主子,于是笑道:“爷别多想,不是有句话叫做树大招风么,它长那么大且又上了年数,被雷劈摧了也很正常的事,不能往心里去。祥与不祥不在树。”
胤祥道:“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就是了。”胤祥又重新回到书案前。那写了一半的花笺还摆在哪里,此刻却没了心情再继续写下去。本想一把撕烂可有些不舍,正好绊云端了一碗桂圆莲子羹来。胤祥也就停止了这个举动。
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些了,胤祥匆匆的喝了两口羹汤因说要去安乐堂。下人们也劝说了几句,可拗不过他也只好紧紧跟随着。打伞的大伞,提灯的提灯。胤祥在安乐堂里走了一圈取了两本书,就往回走。哪知当走过青石桥的时候正走到一片泥地上,大雨冲刷后土质变得蓬松滑,一个没走稳就重重的摔了一跤。
前后的人忙扶他起来,胤祥捂住腿不住的痛吟,才好些又添了病痛怕是难好了。于是在仆人的搀扶下才回到园子。当下就让人去传大夫。
胤祥忙道:“这么黑,又下着雨。明天再去吧,我不要紧。再摔了别人就不值得了。你们都下去。”
绊云却心里着急忙在府中各处寻药酒药膏来,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后来惊动了府里的女眷,各房也都来看过,请安问好。甚至瓜尔佳氏带着弘昌姐弟也探望了一回。幼君见跌得不轻,这才好些,不免心中难过。看着人上了药酒又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请了到太医也得让常往我们家的大夫走一趟,怕落下什么大病症。”
胤祥忙道:“我没事,明日再说。为了我你们都大老远的跑来,也不早了都各自散去吧。”
幼君心里放不下一直陪在跟前,一直照顾到胤祥入睡仍守在床边。这里丫鬟已经来请过几次幼君才起身。突然她见案上有一蓝色的花笺半敞着。幼君道:“你们也没个收拾,回头要找起来你们就懒吧。”便上前准备将纸笺放进抽屉里,无意中却看到了上面的那两句话,幼君愣了半晌,站着动也不动。芸芝上来说道:“走拉,床都让丫鬟们铺好了。”
幼君颤抖着将纸笺收好,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床上的人已经沉沉入睡。幼君觉得脚下的步子沉重起来,一步一步的挪了出去。
第二日总管让请了太医来,开了几剂汤药。如今胤祥更是不出门了,幼君一直陪伴在身边。
“爷心里苦,何不成全了那件事。孝服已经满了,我派几个得力的媳妇去说说,下了聘礼,有什么不成的。何必要折磨自己。”
“你说什么?”
幼君点头道:“你知道我并不是那起不容人的,不如趁早做成了这件事我也少操心。只要你开个口,让人挑了好日子就过去说。想来他们家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能攀上皇亲也是他们的福分了,还不磕头谢恩,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胤祥忙阻止道:“你不要瞎猜测。什么磕头谢恩。我的事你不要管。”
幼君委屈的说道:“我管错了。究竟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的,让你神伤到如此,是不是觉得这样进来委屈了她?”
胤祥道:“原本我也配不上她。你不要瞎操心。这几日你都在这边,我已经好些了,今天就过去吧。”
幼君神色有些沮丧,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又说道:“既然不想让她进来,不如就放弃吧。”
胤祥心里一紧,什么叫放弃。他只是觉得时机不好而已。
幼君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接着又说道:“在外面看来都是圆圆满满的一家人,到里面才发现隔出了这么多的世界。府里的人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哪里还像患难与共的一家人。我就是有话也没处说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当初皇上亲自册封的,你的嫡福晋。刚结婚的那几年是多么的甜蜜。真正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说着又流下泪来。
胤祥身上不适,听见这些话难免不心烦,也就顾及不到幼君的心情,“罢了罢了,你走吧。既然是一家人何必再生这些嫌隙,我的心思你也不必瞎猜。你是嫡福晋,过去是,以后也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你也用不着天天过来,见不着也就心不烦了。”
幼君抬起盈盈泪眼望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芸芝心里有话可也不敢说,只得跟了幼君同去。后来还是绊云劝解道:“爷何必跟福晋说那些气话,福晋不也是为了爷好么?”
胤祥突然一把将炕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一碗新茶全泼了出来,茶碗摔得粉碎。其余的器物也都散了一地,烂的烂,湿的湿。胤祥颤抖着指着绊云说道:“出去,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一静,行不行?”
绊云知趣的领着下人退了出去。
胤祥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刚才幼君的话句句烙在了他的心上,幼君说的没有错。既然自己不肯放手,那么谁来给他指一条路。
他看见了墙上那把用锦袱包好的传世名琴,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
绊云等只好立在廊下等候吩咐,他的主子爷又喜怒无常起来。自己在身边做了这些年的小厮,却很难看到这样的主子爷。当初夫妻俩是言和意顺,从不红脸。却也到了今天这样的田地,自从主子爷添了这腿病那执拗的脾气也就增加了十分,一旦上来不论谁也劝不住。绊云心里正在打鼓的时候,胤祥却在屋内叫他。绊云忙答应着进去。
胤祥将一张信纸给他,简单的说道:“你拿到本草堂去,只可交给她本人。就回来。”
绊云再也不敢多话,领命而去,又让人进来打扫屋子。
且说紫鹃正和伙计说笑,就看见绊云来了。紫鹃笑问着他:“你们主子好?”
绊云道:“不大好,让我带信来。”
紫鹃接过那信纸却没急着打开,而是笑道:“里面喝茶吧。”
绊云可不敢留:“多谢姑娘留茶,不敢领,还要回去复命。”
紫鹃又让人抓一把果子给他,绊云再三谢了。等到没人的时候紫鹃才打开信纸一看,上面依旧是飘逸隽永的字迹。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既已相逢,何必相思;既已相思,何必别离?”依旧是寥寥数语,也让紫鹃一头雾水,
紫鹃满是困惑的折叠好信纸,却见曹慕鸿一头走了进来。
紫鹃问道:“从哪里来?”
慕鸿道:“家。”
紫鹃点点头就自个儿掀了帘子出去了。曹慕鸿觉得有些异样,忙问阿金:“她是怎么呢?”
阿金道:“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刚才那个叫做什么绊云的送了什么信来,我们姑娘看了后就这样了。”
慕鸿的脸色沉了下去。心内翻腾着,她的心里果然还是装着那个人的,一封信就可以让她这样。不管自己怎样努力,依旧改变不了现状。他才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已经在再催他回去了,说若他不回去,家里就会有人进京来带他回去。只是这些苦恼说给紫鹃听,她还有心思替自己分解吗?
“呀,曹爷没觉得烫手么,茶水都倾出来了。”刘奋嚷嚷着。忙要找纱布来替慕鸿收拾。
曹慕鸿这才低头发现端着茶盅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被烫得通红,衣服也湿了一片,而自己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