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回 恨红颜(1 / 1)
幼君正端坐在炕前,手中正在绣一腰带。旁边的芸芝立在下面手中端着一个茶盘。幼君绣着绣着,突然抬头说:“你是亲眼看见车子往新园子的方向走的?”
芸芝答道:“回福晋,我没亲眼看见,但爷那边的丫鬟们正在传这事儿。可不真。”
幼君猛捶桌子,把芸芝吓了一跳,差点茶碗里的水就晃出来了。幼君怒眉道:“这些奴才真是越来不越不像样了,敢议论起主子的事儿来。你下去给我查明,看是谁在哪里搬弄是非,嚼舌根。”
芸芝当时没有动,想了一回便说道:“福晋,这又是何必呢。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那些传话的人固然可恶,不过说他们几句就是,何必让福晋气成这样,再说也不值得。”
幼君的脸上早已经失去了血色:“那园子还没修建前,爷就说过等建好后带我去看看。园子是建成了,可去的人早不是我。我能做什么,在这里怨天怨地。你从小就跟了我,这些年来想必你也清楚,才成亲的那会儿夫妻俩什么话不说,他眼中何曾有过其他女人。我们也从没红过脸,彼此都是相敬如宾。直到他被皇阿玛厌弃以后,我也看不懂了。就是那腿病也不知道从何而得,请了多少太医,吃了多少各式的方子,效果却微乎其微。他也变得沉默寡言,脾气也渐渐不好了,我说过两次吧,总也不听。哪知后面遇上这样一个女人,什么都忘了,甚至连儿女们的事也很少过问。他一心全在那女人身上。我不是八嫂,也不会找到她去大吵大闹,想着大家子里哪个不三妻四妾,更何况还是皇家呢。我是太柔顺了,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有什么本领,除了了年轻,倒也帮过我们几次。爷的病是她治的,就是我那四丫头的命也是她救的,你说我能怎么办。由他们去吧。”
芸芝道:“柔顺倒有柔顺的好处。爷总会知道福晋的好处。”
幼君凄然一笑:“除了为他生儿育女,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已然不再年轻,没有人家能说会道,处处讨着欢心。我曾说过一次将她娶进来吧。我们爷却摇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难道我就是那么不能容人的么。”
芸芝道:“福晋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可是娇生惯养,老爷和夫人处处疼爱着,如今却还受这样的闲气,实在是让人觉得寒心。”
幼君道:“我也都看透了,爷要怎样由着他去。我什么也不用想,将几个儿女抚养成人,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少操一些闲心,只怕多活两年,何苦这样计较。”
芸芝笑道:“福晋能这样想倒也是件好事。”
幼君内心却是不服气,她不相信真的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女人将她所有的恩宠全部抢了去,她也不相信会有一天自己受着如此的冷落。可又能怎样呢,因为早就柔顺惯了。
外面的婆子突然报道:“爷回来了。”
“什么?”幼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冷不防手中的针扎进了手指,竟也不觉得疼。胤祥已经走了进来。
“可摆过晚饭?”胤祥来到炕前。
芸芝放下茶盘忙去展垫子。
幼君依旧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的望着他。胤祥笑道:“这是怎么呢,不认识我呢?”
幼君又喜又惊:“我以为爷再也不踏进这里一步。”
“看你说的什么话。这是我的家哪能有不回来的道理。你手中做的是什么、”胤祥往幼君手中一看,才见绣绷上染上了一大片的血迹,叫了一声:“哎呀,针都扎到了自己,你怎么不知道呢,看流了这么多的血。”忙拉过幼君的手,察看了一番。芸芝跟着上来帮忙打理。
“都几个孩子的妈呢,做事还是这么的不小心。”胤祥心疼的责备着。
幼君神情有些恍惚,问道:“爷这是从哪里来的?”
胤祥道:“当然是从交辉园过来的。”
“我还以为是从锦园过来的。”幼君道。
胤祥忙放开了她的手,定了一回神便道:“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爷的病可好全了?”
“大好了。让摆了晚饭来,饿死了。”
当下幼君吩咐下去,又派人去请府里的哥儿姐儿并各房的。请了大半天,只有琴儿、桑儿并弘暾三个小辈过来了。
幼君道:“琴儿,将你母亲也叫来吧。还有大哥儿怎么也不来?”
琴儿笑道:“回福晋的话,母亲说身上不好,弟弟说不饿不吃饭了。”
胤祥冷哼道:“定是我在这里,他怕了不敢上前来。”
琴儿只想替弟弟掩饰:“弟弟不是害怕阿玛,而是害怕冲撞了阿玛。”
“笑话,谁没招惹他,说什么冲撞。不来吃饭就算了,亏他还是这家里的长子,整天就跟着一群不长进的家伙,学些淘气。哪里还有一点大哥的样子。他虽不是你亲生的,也管管。”胤祥对幼君道。
幼君却颇是为难:“连爷都不敢管他,我管他做什么。他是有娘的人这家里的事我还没管过来呢。这些姑娘们的事哪件不的豆着。”
富擦氏和乌苏氏两人进来了,先与胤祥和幼君行了礼。幼君问了一句:“听说昑儿发烧了,好些没有?”
乌苏氏回答道:“有劳福晋挂记,吃了药才睡了。”
胤祥见弘晈没来忙道:“晈儿也怕我这个当父亲的,如今也躲起来呢?”
幼君道:“他那倔脾气爷不是不知道,由他去吧。”
当下富擦氏和乌苏氏忙帮着婆子们布菜,胤祥在旁边说:“就摆在那大条桌上吧,何必又分席,今天人也不多。不来的就不等他们了。”
这里幼君安排座位,上首乃是胤祥。左手第一乃琴儿,右手的第一的位置虚留着。接着小辈们都坐了。还剩下两个位置在末尾。幼君道:“叫你们过来是吃饭,也用不着你们伺候,有丫鬟们呢,都坐吧。”
富擦氏和乌苏氏才谢了座。胤祥道:“养了几个儿子除了暾儿以外都没个省心的,还不如养女儿,偏我们家的女儿都生得太腼腆了,也不大说话。”
“难道定要是个没规没矩的爷才喜欢么,这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我们是有身份的家庭比不得那没教养的小门小户不知廉耻,不知礼数。”
胤祥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幼君才知失言只低头吃饭,饭桌上再没有谁多说一句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好不容易这顿饭才结束。
当下上了茶,胤祥留下弘暾和柔儿余者都散了。
胤祥拉着弘暾的手说:“今天淘气没有、”
弘暾笑道:“回阿玛,儿子谨遵阿玛的教诲,哪里敢淘气。”
“你们兄弟几个我看你是个有出息的,没给你阿玛丢脸。在学堂里好好跟着师傅学,你从小身子就弱一些,常常七病八灾的,和我一样,也不结实。也不敢让人骑马拉弓生怕摔着你了。你额娘又那么疼你。”
幼君笑道:“我也常说我这儿子脾性有时候像个姑娘,身子也弱,想请个太医好好给他调理调理身子,又怕他吃不消,毕竟大不大小不小的。”
胤祥道:“我平常也很少过问你们哥儿几个的功课,最近学什么呢?”
弘暾答道:“回阿玛,已经学完了《千家诗》儿子也能学着做两首,师傅却是是小家子口气。”
胤祥大喜:“难为你了,虽用不着你去考什么功名,但也要知书明理。特别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更不能做睁眼瞎。我也不想你去沾染一些纨绔习气,我也不求什么,多读你本书总是好的。”
弘暾点头答应着。
芸芝已带了人整理卧具,新铺了被褥,熏了香。
胤祥和弘暾说了好些话,渐渐的看夜已深,让人带了下去歇息。
幼君料着时间也不早了,忙过来请胤祥梳洗。
胤祥道:“我还是回园里去睡吧,常常半夜的时候腿疼,又要换药,怕让你也不得好睡。”
幼君心里清楚,这是他找的借口,可能说什么。她是柔顺惯了的人,事事都依着他。听说要走,也不敢开口相留,忙让人打了灯笼去送,自己又亲自送出了院门。
灯影幢幢,幼君感觉到无比的凄冷,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她自思,若这家里没有他牵挂的儿女,还会踏进她的屋子一步么。
芸芝见幼君正落寞的站在门口,此时夜风正起。芸芝上来关切的说道:“福晋。夜深了,该睡了。”
幼君道:“可不是该睡了。红颜未老,恩先断。”
芸芝还想安慰幼君两句,还没开口,幼君又自言自语起来:“他的世界我走不进去了。住在同一座府里却总感觉隔着千山万水,”
芸芝道:“福晋该想开些。”
“难道我想得不够开么。身为女人我能忍大度。这还没过门就已经这样了,若有一天真过了门,还不将我直接抹去。”幼君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