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回 病魔（1 / 1）
紫鹃最终还是病下了，可大家却不能将她送往北京。因为距离目的地已经不算远。可在这关键的时刻紫鹃还是病下了。好在她出发前就有预料，备了一些药丸。只是路上条件艰苦，又不得好好的休息，更没个舒适的地方供她养病，紫鹃这一病也不轻。虽然吃了不少的药，可一路的颠簸，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她的身子渐渐有些吃不消。
为了防止紫鹃的再度昏迷，三人便商定轮流看护紫鹃。紫鹃斜躺在大家为她铺垫的骡车上，不论是生理还是心里都几乎快达到极限。
曹慕鸿见紫鹃病得这样重自己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很有几分懊恼。紫鹃原本就瘦削的脸庞经过病痛的折磨只剩下可怜的不到巴掌大小。慕鸿捧着她的脸蛋心疼的说道：“你快些好起来吧，再病下去就只剩下骨头了。”
紫鹃的脑袋还是清醒的，虚弱的笑道：“那多好，我也用不着减肥了。”
慕鸿道：“你要坚持住，只要两三天就能到库伦了，到时候一定好好给你瞧瞧身子。”
紫鹃虚弱的说道：“不要紧，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没什么事。”
怎能不担心呢，看着她被病痛折磨的样子自己却不能上半点忙，又不能分担她的痛苦，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虚弱。这脆弱不堪的生命仿佛随时要从手里溜走一样。
或许是因为在车内困久了的缘故，紫鹃浑身上下更觉得酸疼。好在这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紫鹃轻轻的揭起帘子，魏诚上来说道：“走了大半天了，让骡子们歇歇，正好这里有一片水塘。”
紫鹃伸出手来，对自己哥哥说道：“哥扶我下去走走。”
魏诚有些担心：“你还是呆在车上稳妥些。”
紫鹃道：“我不想困在上面了，扶我下去。”
魏诚只得扶紫鹃下车。紫鹃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她半睁着眼睛，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了，风景虽然依旧单调，可也能看见绿色。能看见绿色就能看见希望，不远处有一个清澈的水塘。紫鹃很想到水塘边坐一坐。魏诚搀了她，紫鹃头重脚轻的虚晃着步子来到水塘边。水面上立刻印出自己的脸庞。真是难看极了，整张脸显得那么的枯黄，看不出一点血色。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此时竟然有些像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了。虽然她的心里年龄已经足够成熟，可她的身子依旧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啊。紫鹃木讷的摸着自己的脸庞。她真担心自己到不了库伦就再也起不来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张家口的时候就应该坚持送你回去。”魏诚后悔没有坚持住自己的主张，听信了妹妹的话，让她受这样的罪。
紫鹃摇摇头：“不，哥哥不用自责。是我自己要坚持的，我不想后悔，自从跟随爹爹出门来找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半途而废。紫鹃不是这样轻易就能被打倒的。紫鹃还有那么多的梦没实现了。还没看到梦境中的大草原，怎么能说倒下就倒下了。”
“你呀，样样都好，就是太要强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拿你也没办法。”魏诚对上他这个妹妹从来没有理直气壮过一次。
紫鹃对着水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她心里也是明白的，后面的路她是一点底气也没有。在他们兄妹不到百尺的地方曹慕鸿正和贾芸正在交谈着。
“还没到地方，人先倒下了。这后面的路可不好走。”贾芸叹道。
“那有什么办法，也是无法避免的事。上次她的手臂上受过刀伤一直没处理好。怕也感染了。”慕鸿很的担心。
“受伤？受过什么伤？”贾芸从没听说过。
“我若晚到一步怕就没有今天了。这个魏姑娘实在有些神秘，你能想象一个弱女子和三四个持刀持棒的大汉对峙是什么情景吗。可这个小小瘦瘦的紫鹃就这样做了，为此添了伤。坚持了这么久终于挺不住了。”慕鸿无不心酸。
贾芸是第一次听见这事，感到惊奇之余便是深深的佩服。原来一个弱女子也可以一身的英武不凡这不是在听书，便道，“真是不敢想象，若是一个大男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场景。”
“那天她正好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那么瘦小的身子下是一颗坚毅的心。”慕鸿看着紫鹃更加瘦弱的身影很是怜惜。
贾芸是个明白人。他从慕鸿的话中和眼神里看出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由衷的欣赏和怜惜。只是这样的女人太过于美好，贾芸从来都不敢想，但若真能得这样一位奇女子相伴此生，只怕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贾芸竟也后悔当初没有答应母亲的建议，该结这门亲事。如今他可是一点资格也没有了。
被充满热气的夹杂着沙尘的风一吹，顿时觉得清醒了些。无奈头晕得厉害。以前受过的刀伤的地方此时竟也开始隐隐作痛。紫鹃那秀结的眉头凝到了一起。
她回头对魏诚说道：“哥，我们上路吧。大家可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行程。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
魏诚实在很担心他这个处处要强的妹妹，扶她到了车上。自己走到贾芸他们这边来。
“芸二爷辛苦了一上午，还是让我来驾吧。总感觉我那妹妹随时要昏倒，大家轮流来看着她。”魏诚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就这样，贾芸被换下来照顾紫鹃。车内，紫鹃无力的支撑着自己。她怕自己一睡不醒，因此也不敢闭上眼睛，和贾芸没话找话说：“琏二奶奶是个顶厉害的人物了，在她的手下可不好当差。我看你们家小红也够熬的。”
贾芸羞涩的笑道：“琏婶婶是严厉了些，但对我们母子向来很关照，所以一直感激她。”
紫鹃道：“一个女人能做到她那一步也不容易了。”
贾芸笑道：“其实要做到紫鹃姐姐这步更不容易。”
紫鹃失笑：“芸二爷这是在说笑话。”
“我以为我见过的女子都够神奇，够聪慧。可她们和姐姐一比，还不及姐姐一个零儿。”
紫鹃笑道：“我们芸二爷也最是会说好话。怪不得能讨女孩子的喜欢。对了，芸二爷走完这笔买卖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贾芸道：“我也没底。说来我竟有些后悔了，当初该听母亲的一句话，姐姐也用不着吃这样的苦。”
紫鹃忙问：“什么话？”
“就是娶姐姐过门呀。”
紫鹃笑道：“那小红还不得把我吃了呀。芸二爷又在说笑了。芸二爷和小红的姻缘可早就在月老面前定下了，谁也不能分开，又说笑话哄我开心呢。”
“若能让姐姐一笑也值得。只恨我贾芸没这个福分。”
不知怎的，紫鹃竟有些小小的感动。因为她知道在曹雪芹的安排下紫鹃和贾芸两人八竿子扯不到一起。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温情细腻的一面，小红是有福气的。
“你们孤儿寡母的也确实不容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不过顶个贾家后代的名分，其实也受穷。那两府里的管家主事个个都是家产万贯。人前人后比你们这些顶个主子名分的还受用。”
“姐姐说得是。贾芸也不求富贵，只希望能让老母亲安享晚年就足够了。”贾芸叹道。
“我那傻哥哥若能有芸二爷这样的本事。爹妈不知要高兴成怎样。”
“魏哥很不错了，人顶好的。再说姐姐也能抵上几个男儿了。贾芸现在还要四处看人脸色，低声下气的，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呀。”
紫鹃打着气：“相信自己，老天不负有心人。”
这些日子下来，紫鹃感到这个落魄的贵族子弟已经洗尽那些浮华。他成熟稳重、踏实、吃苦耐劳具备一切优秀的品质。就是做事也是干练的，紫鹃心想，或许他以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而自己的哥哥顶多守着父业过日子。果真是环境造就人才。
坐在紫鹃对面的贾芸却陷入了沉思，自己这样一番辛苦的奋斗何时才能见着成效。可惜的是没有早些时候认识她，可就算早些时候认识又能怎样，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非富即贵，自己一个也比不上。小红虽然不及她可是真心待自己，今生若能得小红为妻，以小红的聪明能干是一把好手，家里也没有顾虑的。若换成了她怕也不能安分守在家里的。
车里的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各有各的心思。紫鹃掀起帘子来。那些枯燥的黄沙，长在沙地上的树木。湛蓝的天空，天空上的浮云，是这样的无边无际。这些耐旱植物是那么坚韧顽强的生长着，为什么人连一棵树也不及呢。紫鹃下意识的咬紧了干裂的嘴唇，她相信自己终能闯过这一关。可手臂上的隐痛宣告了她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正在恶化，紫鹃低低的骂了一句：“真该死！”
贾芸一扬眉毛，想说什么又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