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冬暖（1 / 1）
话说刚刚入冬就迎来了第一场雪了。那雪从昨晚就开始下了起来，洋洋洒洒的竟然一直下到了今天清晨还不曾有停息的迹象。
紫鹃推开了窗户，见一场大雪将院中的竹子也压得东倒西歪的，那竹稍上，地上积了不少的雪。空中依旧飘着柳絮似的雪片，轻舞飞扬。
紫鹃听得黛玉咳嗽了两声，知道肯定醒了。于是掀了帘子进屋去，黛玉披了袄儿正坐在床上。紫鹃替她掖了掖被褥温柔的说了一句；“仔细透了风。”
黛玉见窗外有白茫茫的一片便问：“雪可停呢?”
“还没了，却小了不少。姑娘用不着上前面去，可以再躺一会儿。”紫鹃微笑着。
“怕时辰不早了，你将我昨天让你打点的那件大毛衣服拿来我披上。”黛玉指了指。
紫鹃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雪雁端上来一盅燕窝粥来，并说道：“姑娘喝粥，紫鹃姐姐起来的时候就熬上了，这会儿正好。”
紫鹃替黛玉披好的衣服，又添了两个靠枕，黛玉躺卧皆便。黛玉接过碗，歉然的笑着：“偏我这个病秧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紫鹃笑道：“姑娘这是哪里话，这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真心疼爱姑娘呢。我也拿姑娘如自己的亲人一般。”
这句话说到黛玉的心窝里去。黛玉脸上浮现出一股柔美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即使在寒冷的雪天也让紫鹃感觉分外的温暖。通常提起林妹妹首先想到的是脸上从来不干的泪水，她的笑容大家却渐渐忽略了。林妹妹不仅爱哭而且更爱笑，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是极充满感性的灵魂。黛玉喝完了粥将碗递给了雪雁。又对她们道：“天气冷了，你们也要注意保暖。我一个病人你们有些照顾不过来，哪里再能添个病人呢。”
丫头们都答应着。
黛玉又对紫鹃道：“前两天老太太不是给过你一件灰鼠褂子么，该上身了。”
紫鹃笑道：“我嫌颜色太素了，还收着了。”
“素净有素净的好处，只要搭配得合理同样可以穿出美感来。”黛玉说道。
这话让紫鹃觉得有些意外，她心里突然想到，若是林妹妹生在二十一世纪没准还可以当个设计师，她身上有一种创作的灵感，当然她本身也是具备美感的。
替黛玉梳妆好后，紫鹃便带了雪雁下去吃饭。清晨的东西很简单，几碟精致的小菜，白菜虾仁粥。大家匆匆吃了饭，黛玉又没有别的吩咐。小丫头们都去自便了。
紫鹃进屋来，只见黛玉坐在熏笼上，正看着书。紫鹃笑道；“要不姑娘还是上炕去吧，这熏笼上你又受不住。”
黛玉笑道：“正好你来了，快帮我研墨。”
紫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好依命行事。黛玉又让紫鹃将那一色的去油纸拿了出来。她在窗下开始临着王羲之的小楷。那认真的模样让紫鹃不得不俯下身来看，并笑道；“姑娘的字写得真好。”
黛玉道：“再好也没有自己的风格，也成不了一家。”
紫鹃道：“紫鹃倒不这么认为，书法和绘画不一样。绘画需要很多自己的东西在里面，而写字相对来说对于自己的风格要求少一些。只要临摹得好也可以成为一家。”
黛玉笑吟吟的看了紫鹃两眼便道：“偏你又有自己的道理了。”
紫鹃道：“唐朝的那几位书法家为什么都是以草书见长呢，我也不是很懂。什么怀素，什么狂草张旭，什么行云流水，什么放荡不羁，说句实话我能认识的没几个字。也不知道他们写的是什么，但不能说他们写的不好，因为这也是一种艺术美，所以我还是喜欢行楷。我这辈子是没法救了，不管怎么练那字迹还是那样，不是缩成一团成了墨点，就是写得张牙舞爪，站立不稳的。”
黛玉笑得更厉害了，掷下了手中的笔，捂着肚子说：“哎哟，你说话比云儿还逗呢。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了。”
紫鹃微笑着：“还请姑娘教我那些有名的帖子都有些什么。”
黛玉才止住了笑声，清脆的说道：“亏你还是个明白人，连这个也还不知道。可知道法帖和碑帖？”
紫鹃摇了摇头。
黛玉继续笑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呢。法帖就是供人临摹或欣赏的名人书法的拓本或印本。碑帖就是指书翰的拓本。这碑就是刻字的石块。五代以后汇编成历代名家的墨宝，然后再摹勒于石碑和枣木板上，流传的主要是墨拓，也就是前面说的法帖。那碑刻的文字拓印流传，或装订成册就有了碑帖这个名字。碑帖中以魏碑最为有名，像《郑文公碑》、《张猛龙碑》、《龙门造像题记》几部最为有名。魏碑又叫北碑，字迹特点略带隶书的笔意，风格古朴拙壮，和楷书较为接近。颜真卿的字迹就接近魏碑。前面你说的草书也分为几种，有章草、狂草和今草之分。”
紫鹃拍手赞道：“林姑娘真乃才女，色色都知道，让人好生羡慕。”
那黛玉脸色却突然低沉了下来，沉吟了一句；“再怎么有才气又能有什么用处呢。不过一介女流成不了大事。就如宝姐姐说的那样，做为女人宁可不要这些所谓的才华拖累了自己。”
紫鹃道：“姑娘这话差也，古往今来也有不少的才女留名。就因为她们活得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历史才记载了她们的名字。我最恨什么女子无才才是德的那句话呢。难道女人就该愚昧，就该事事听命于男人，仰仗于男人么。”
黛玉听了这几句话有些呆呆的，好半晌黛玉才说了一句：“我的好姐姐，这话你在这里说说没什么，千万不要拿到别人面前乱说去。”
紫鹃本还想分辨两句，但又想到这本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自己的这个言论必然会招来攻击，黛玉也是一片好意，因此也不说了。
春纤打帘子进来说道：“姑娘，宝二爷进来了。”
宝玉便走了进来，黛玉忙指着一张自己常坐的有灰鼠椅搭的椅子让宝玉坐。宝玉看见了书案上还有没临完的字迹。不禁赞道：“妹妹这字写得真好。这么冷的天也不怕手冷，冻着没有?”
一面说一面握住黛玉的手，放在嘴边不住的呵气想帮她暖和起来。黛玉的脸上泛起了两片红云，微笑道；“这会儿你过来做什么？今天不去学堂呢？”
宝玉笑道；“怪冷的，去做什么。告了一个病假在家里休息呢，又不见妹妹上前面去，心里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紫鹃看着这温暖的一幕，心里也觉得浮现出无限的暖意。悄悄的离开了房间。紫鹃料着暂且无事本说去找一找鸳鸯，问她关于林妹妹的人参几时能有，才出了潇湘馆的院子就见宝玉的小厮焙茗正在那里和雪雁说笑呢。他们俩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紫鹃待要上去吓唬吓唬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的时候就见那焙茗哄骗着雪雁道：“雪姑娘，我替你做好了那件事要怎么来谢我？”
雪雁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尽自己的所能吧。”
焙茗拉着雪雁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到时候你就像这样谢我就好了。”
雪雁还不怎么明白事理笑道；“这叫什么谢法？”
焙茗继续笑道：“让我尝尝你嘴上胭脂的味道我再告诉你。”
雪雁当真就将嘴唇凑了上去，紫鹃一见这场景忙在后面一跺脚，“你们两个要死，在这里做什么？雪雁丫头真是不知道害羞的。茗烟也是，打量着我们雪雁人小好欺负是不是，我看你是跟在宝玉在外面风流惯了。也打起我们雪雁的主意来。”
焙茗一见是紫鹃忙上去笑道；“好姐姐千万别说出去，也别说给二爷听。不然他定会捶我的，再说二爷已经给我改名叫做焙茗了不叫茗烟了。”
紫鹃冷笑道：“我才不管你叫什么。我告诉你休想占我们雪雁的便宜，你若真心喜欢她，以后就将她光明正大的娶了去，我也不说什么了。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事。那起爱搬弄是非的人看见能饶得了你们吗。你不替自己想想，还得替我们雪雁想想。就知道欺负我们雪雁不懂事呢，再这样我告诉你家二爷去。”
焙茗一听紫鹃这些话忙来告饶，听见紫鹃的话句句在理，心中竟然有些害怕她了。紫鹃将焙茗教训了一顿，便拉了雪雁走了。
“我说你怎么是个傻丫头，那小子让你亲，你就真的去亲啊。”紫鹃低低的向雪雁喊着。
雪雁红着脸说：“以后姐姐教给我，我再也不和他胡闹了。”
“我看你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呢，整天就知道吃和玩。我说你也该自重些才是，若这事让姑娘知道了看不说你。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要去鸳鸯那边拿东西。你先回去吧。等姑娘的使唤，别再上茗烟那小子的当。我看你也不笨，怎么不多长两个心眼，别人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紫鹃吩咐着。
雪雁红着脸跑开了，紫鹃暗想，有那么机智敏感的小姐，怎么身边偏偏多了一个憨直的笨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