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真的做了,那生命中最黑暗的一笔啊(1 / 1)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撑开干涩的双眼,黑暗中有个黑影晃荡着进来了。顿时我惊醒了过来,“蹭”地起来,飞快地拿起在床下的钢管。
“嘿,别,是我。”
是火鸡的声音!我仔细看了看那体形,真是火鸡。顿时百感交集。我“砰”地扔下钢管,猛地扑了上去,边哭边叫喊着,“兄弟,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嘿,疼,疼啊。”他急得大叫。
我松开了,打开灯,虽然有些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火鸡头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上夹了木板,左脚打上了石膏。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是半个木乃伊。而他,就这样一个人,一瘸一拐地从几千米外的医院回来了!
我不禁心如刀割,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
“你这个蠢猪,伤成这样不在医院好好治疗,回来干吗。”我心疼地说道。
“伙计,好了我还能回来吗?”他笑笑说道,“今晚警卫有些松懈,我就出来了。”
“怎么样了,还疼吗?”我把最软的被子铺在床上,然后扶他上去躺下。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又兴奋地说,“嘿,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他指了指一旁的袋子。
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各种药品。三瓶吊针药剂,还有很多口服药。
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我忍不住笑了。
“嘿,这把医院亏大了。”我说。
“反正也是给我用了,我拿回家,给他们省个床。”他有些得意地说。
“给我扎针吧,到时间了。”他说。
“什么?我不会啊。”
“很简单的,你看我手上扎过的洞,然后从那进去就行拉。”他认真地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扎吧,你不扎我只好自己来了。”
。。。。。。
没办法,我按照他的提示兑了药,然后看准原先扎过的洞眼,将针头插了进去。
“干得不错,你为什么不去当护士?哈哈。”他开玩笑地说道。
看着他虚弱却故作坚强的样子,我笑不出来。
就这样,我当起了临时护士.一星期过去。药物很快用完了,火鸡的伤势却仿佛看不出有什么起色,有时会疼得直哼哼。
于是我们不得不拿着空药盒去药房买药。法国是高福利国家,正式居民一般都有医保。所以他们不用为看病发愁,可是火鸡也是非法滞留者,自然不能享受这待遇了。如果自己买药,那花钱的速度和国内无异。很快,火鸡存的600所剩无几。
“你在干吗?”火鸡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说。
“给你买药,你的止疼片没了。”我说着,就要出去。
“嘿,算了吧,我能忍。”他故做轻松地笑了笑。
“说谎可是不好的习惯。”我说。
“我是说真的”,他坚持到,“如果买了那该死的药,我们就没饭吃了,你知道,饿肚子比疼痛更让我难受。”
我心里一阵难过。是啊,我们真的是山穷水尽了。
火鸡看到我难过的样子,赶紧说,“嘿,别担心,我的伙计们会帮我们的,况且,我马上就会好了。”
“没错,我们能挺过去的。”我勉强笑笑,说。
心里却直想哭!
刀鱼和小飞侠来看火鸡了,他们带来了些吃的。寒暄了一会后,小飞侠把我拉到屋外。
“你们是不是没钱了?”他问。
“恩,很困难。”我长叹了口气,说。
彼此沉默了会,他忽然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火鸡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看他就这样死去,是吗?”
“我知道,可是。。。”
“我们需要钱,我们必须弄到钱,尽管这可能会付出代价。”他看着我,眼神里透露出异样的气息。
“没错,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你知道,我们什么也没有,也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他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枪!!
我倒吸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假的,你怕了?”他有些轻蔑地说。
我定了定神,竟然没有多少犹豫,“不,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终于明白,很多黑人为什么会犯罪。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有时你只有这种方法。
我清楚地知道,也许,这就是堕落的开始。如果被捕,或者情况更糟,比方说,我杀了人,那么,再见,理想,再见,我心爱的依彤。我的妹妹,难道我们真的要等来世吗?又真的有来世吗?
可是现在,不管怎样,我不能看着我的兄弟,一条鲜活的还有许多未竟心愿的生命,就这样离我而去。为了爱情,我来到这里,为了义气,我却不得不走这条路。
“好吧,我们走吧。”他低沉地说道。
“现在?”
“没错,我们可不能在这附近做啊,越远越好。”
我看着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进了屋,我们骗火鸡说,小飞侠接了个不错的活,我过去帮他,也许能挣点钱。
于是我们出发了。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我思绪万千。
我想到了我考上大学时,父母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想到了同村人羡慕的眼神。
去学校报到的前一天,花白着头发,伛偻的着腰的奶奶,晃晃颤颤地从怀来拿出用手帕包地严严实实的两百块钱,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凡凡啊,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啊。”
我忍不住,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于是假装看着窗外。
我害怕,彷徨,甚至想夺门而出。我的青春和前途,正在毁灭吗?
窗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衣着光鲜的人们在愉快地说着笑着。
可是与我无关。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我们到了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城镇。夜幕很快降临。
“在凌晨三点动手吧,这样的话六点就可以离开这里,很快。”
我低着头,没有回应。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没事的,只要离开这里,那帮傻瓜警察是找不到我们的。”
我还是不接话,小飞侠有些火了。
“嘿,振作点,想想躺在床上的火鸡,如果躺在那的是你,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
这句话仿佛给我打了强心剂,“好吧,我不会退缩的。”
三点,在恐惧与不安中,如期而至。
我们来到早已选好的一条僻静的街角,静静地等待。
“嗒”“塔”,不远处穿来一阵有节奏的皮鞋声,听脚步,应该是一个人。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差不多了,小飞侠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们掏出事先准备的黑布蒙上脸,冲了出去。
那人见状,惊恐地看着我们,连逃跑都忘了。
小飞侠将那把假枪抵住那人的胸膛,用法语说道,“要想活命的话,把钱交出来。”
“OK,OK。”那人连声答应,很快把皮夹掏了出来,为了显示他已经给了我们所有的钱,他还把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都翻了出来。
我颤抖着手,接过钱。
“走吧。”小飞侠低沉着声音。
那人飞快地跑了。
看着他走远,我们也赶紧离开。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在我的生命里,这最黑的一笔,是永远抹不去了.
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我们打开皮夹,里面有600多欧元,还有些信用卡等,当然是不能用的,擦去上面的指纹,我们把他扔到一旁。
600。显然不够,接下来我们如法炮制,在五点之前,终于弄到了大概1500欧元左右。
六点,有了第一趟回去的车。我们坐车绕了一大圈,在下午三点,终于回到了家。
小飞侠把所有的钱给了我,然后象没事一样,和火鸡调侃一番,走了。
顾不上疲惫,我马上去药房买了药,又买了不少吃的。
“嘿,那是什么活?真的能挣那么多吗?”他问。
“我们工作了一天一夜,老板是小飞侠远方亲戚,除了给工资,他又额外给了1000块给你看病。”按照事先编好的话,我说。
火鸡不再怀疑,开心地吃着鸡腿。
那晚,我噩梦连连。
此后很久,只有听到警笛声,或者看见警察,我就会条件反射般浑声发抖。幸运的是,警察没有找上门。不,也许应该说,暂时没有找上门。
终于,我们的冒险没有白费,火鸡一天天好起来了。
去了石膏,卸了手上的固定板,火鸡能自己走路了!
“嘿,我想我得洗个澡。”他兴奋地说。
“不行,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呢。”我赶紧制止。
他笑了,一个多月来他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他用拳头轻轻打了一下我的胸。
“伙计,这些日子。。。”
“别说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我说。
他耸耸肩。
“可是你的哈雷没了,哈哈。”我说。
“OH~”,他悲惨地叫道,“是啊,这可真让我上火。”
我们都笑了。
所有的一切都告一段落了。我躺在床上,外面路灯的灯光透过破旧的门窗,班驳地洒在屋里。我忽然格外地想她,仿佛要把这一个多月来因为忙碌紧张而暂时搁置的思念,一下子补上。
依彤,你到底在哪?你知道我来了么?我和你同在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你知道吗?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黑鸟气喘嘘嘘地跑来。
“伙计”,他停下来喘了口气,“也许,我们找到那个女孩了。”
“什么?”我的心跳忽然加速,血液沸腾,上前紧紧抓住黑鸟的手。
“嘿,放开,老兄。”他甩了甩被我握得生疼的手。
“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不过在里昂第三大学,有一个叫林依彤的中国女生。”
“快,快带我去。去那所大学,快。”我激动地语无伦次。
“可是你没有证件,是进不去的。”
“没关系,我可以在校门口等。”
“没错,老兄,我们陪你一起去。”火鸡也兴奋的出来,说。
“嘿,你就老实在家养病。我会陪他去的。”黑鸟冲火鸡说道。
“我已经好了,伙计,你没长眼睛吗?”火鸡不服气地说。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想知道那女孩到底什么样。我现在能跑,能跳,想试试吗?好吧,三对三怎么样,来啊,来吧。”他开始喋喋不休。
我可不想再听他废话了,于是对他说,“伙计,你先在家呆着,我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我就把他带回来,OK?”
然后直接拉着黑鸟,去了里昂三大。
里昂三大的校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气派,却很精致。门口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让人心旷神怡。
下午三点十分,差不多该放学的时间了。我和黑鸟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学生。
见到我,她该是怎样惊喜的表情呢,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在激动、焦急和不安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