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猜谜守岁度除夕（1 / 1）

年三十的下午，武松安排完衙门里的事就往家走。一路上看见到处都在张灯结彩，家家店铺门前都贴着春联，挂着红灯，一派节日景象。走到自家门前一看，也焕然一新。大门两边贴上了大红的春联，两个门神秦琼和尉迟敬德也神气十足地出现在门上。进得门来，家里也是节日气氛浓郁，忙乱而热烈。金莲和哥哥都在厨房忙碌着，案板上摆满了生的熟的各种菜，厨房里蒸气弥漫，肉香扑鼻，锅里还在蒸着什么东西。看见他回来了，金莲笑了笑，没说话。大郎说：“怎么才回来，大年三十的，你们也放的这么晚。”

武松说：“过年要放假，总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让我干点什么？”

金莲说：“你会干什么？你先歇一会，等会儿帮着剥点葱蒜就行了。我们都快做好了。”

武松上楼来了，他要换一下衣服，在家里不用穿这么多。当他推开房门，竟吃了一惊。眼前的景象太意外了，简直可以用春意盎然来形容。窗户换上了新的白纸，房间里亮了许多，窗格子里贴上了红色的窗花。桌上一个花瓶里插了一大束鲜花，整个房间都鲜亮而充满了生机。武松奇怪，大冷天，哪来的鲜花？他走到桌前仔细拿起花瓶来看，才发现原来不是鲜花，而是用绸缎做的绢花。做的真好，能以假乱真。他知道这一定是金莲的杰作。武松笑了笑，下意识的把花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当然没有香味了，他会心的笑了，在心里说：这个金莲，总给你意外！

武松到厨房看见金莲就问：“那花是你做的？”

“哦。好看吗？”

“好看。像真的一样。”

“是我在裁缝店里要来的碎布头做的。过年嘛，把家里弄的喜庆一些。”

因为堂屋太冷，他们晚上的团圆饭就放在他们哥俩的房间里吃。金莲提前把屋里已经布置的喜气洋洋，充满了节日的气氛。这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香味扑鼻，令人垂涎。火盆里的火烧的很旺，屋里比平常温和许多。今晚吃的用的都不可太节约，宁穷一年，不穷一节。除夕之夜，图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起了团圆饭。

武松一个人喝酒觉得不过瘾，就要跟大郎猜拳行令。大郎没有兴趣，就鼓励金莲跟武松划拳，并承诺酒由他来喝。但金莲不会划拳，武松就很耐心地给她教，怎么出，怎么算输赢。金莲听了一会觉得明白了，就和武松“五魁手呀”“六六顺呀”划了起来。但输了拳，要喝酒时，金莲却叫了起来：“怎么是输了喝酒？哪还有什么意思？”

武松和大郎一起大笑起来。武松说：“你以为是赢酒喝呢？”

“当然。不是赢酒喝是干吗？什么赌博不都是谁赢了，东西归谁。为什么喝酒这么奇怪，谁输了归谁。”

武松哥俩笑的岔了气。武松说：“我还头一次听说赢了要喝酒。”

金莲说：“这个划拳喝酒没有意思，我们不玩这个了。我们来猜谜好不好？今晚要守岁，我们尽情地玩，反正不能早睡。”

武松说：“说到猜谜，我这到有个字谜，你们两个猜一猜。猜对了我喝酒，猜不出来，你们两个喝。”

金莲赶忙说：“我不喝酒，我只管猜谜。”

大郎说：“金莲你别怕，他那谜语我基本都知道，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这个。”

武松对哥哥说：“这个字谜你可没有听过，这是我后来听人说的。说：‘一户人家没有墙，英雄好汉里边藏。人言像霸王，我看似云长。’”

金莲和大郎听完，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金莲说：“你给提示一下，这个字太难猜了。”

武松说：“这是个字谜，但这个字也是一件东西。而且家家户户都有。”

大郎说：“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武松笑道：“我要告诉你做什么用的，不就说明白了？”

大郎一笑：“也是。”

武松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件东西使用是有季节性的。”

金莲叫道：“我猜出来了，是扇子的‘扇’。”

武松说：“对，就是扇子的‘扇’。”

大郎想了想说：“还真是个‘扇’字。”大郎给武松倒酒，说：“我们猜出来了，你快喝酒。”

武松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金莲说：“这个谜语到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谜语，也是个字谜。说：‘刘邦听了喜，刘备听了悲。’”

这下轮到武松哥俩绞尽脑汁地想了。大郎对金莲说：“你还是提示提示，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一般在哪用？”

金莲说：“这个字一般是用来形容颜色，但比较常用的是在女孩的名字里。”停了一下，金莲又说：“我再给你们一个提示，我是听了刚才的那个字谜，才想起这个谜语的。就是说：这个字谜和刚才那个字有点关系。你们再想想：‘刘邦听了喜，刘备听了悲’，能是什么事情呢？”

等了一会儿，武松叫道：“翠，是个翠字。羽卒嘛，就是羽死了。项羽死了刘邦自然喜，而关羽死了刘备自然悲。”

金莲说：“就是个翠字。据说这个字谜是宋太祖出的。说有一年在殿试的时候，有两个人都非常优秀，连加了几道题，还是难分胜负。宋太祖一时难以确定谁是状元，谁是榜眼，最后就出了这个字谜，才以分伯仲。”

大郎说：“怪不得这么难猜，原来是考状元的题啊！”

金莲说：“我这儿还有一个谜语，也很有意思。谜面是一首诗，谜底还是一个字，而且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你们仔细听啊！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归。秋日残荷萤火飞。”

武松说：“你这太长了，人记都记不住，别说猜了。你干脆说说那个故事，故事说了，我们肯定就能猜出来了。”

金莲笑道：“不行，不能先说故事。故事说了，字谜就明了，就不用猜了。”

大郎和武松只好费力的猜着，两人嘴里都不停的念叨着谜面。时而点头，又时而摇头，终究猜不出来。

金莲说：“我告诉你们它猜的方法。你看第一句:‘园中花，化为灰。’你们听：是‘化为灰’，就是‘化’字不见了。‘花’字去掉下面的‘化’，只剩草字头了，说明这个字是一个带草字头的字。别的也一样，谜面上的每一句话，就是这个字的一个部首。这样，我把整个谜面写下来，你们慢慢猜。”

金莲说完就找来了笔墨，把谜面写在了纸上。武松哥俩对着谜面，一句一句的猜。一边猜，也一边在纸上试着写。猜对两句之后，后面就好猜了。最后他们终于猜出来了，在纸上写了一个“蘇”字。

金莲一看笑道：“猜对了，就是姓苏的‘苏’字。传说这个字谜是秦少游做的。说有一天，苏东坡和秦少游两位好友一块游玩。苏东坡问秦少游：‘贤弟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呢？莫非已有了心仪的女子，不好开口？’秦少游笑道：‘真让仁兄说着了。愚弟倾慕一女子已久，只是羞于开口，怕说出来太唐突，所以才迟迟不敢提及此事。’苏东坡一听，来了兴趣：‘快说，是谁家的女子？能让贤弟看上眼的绝非等闲之辈。让愚兄前去做媒。像贤弟这样的少年才俊，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佳偶，保证一说即成。你快说，是哪家的大家闺秀？’秦少游笑了笑说：‘是谁家，我还是不好说。这样，我出个字谜，兄长猜猜，猜出来就知道了。’秦少游就说了刚才那个字谜。苏东坡仔细推敲了一会谜面，就明白了，他大笑起来，说：‘原来如此！贤弟放心，愚兄定当全力玉成此事。’这就是这个字谜的出处。如果我先讲故事，那字谜就不用猜了，谁都知道秦少游喜欢的是苏小妹。”

大郎说：“这文人可真是麻烦，喜欢人家直接告诉人家不就得了，竟做出这么难的一个字谜。亏得是苏东坡，要换了别人，一年要猜不出来，让那傻小子白等一年才好呢。”

金莲说：“他们是因为太熟悉了，怕说出来遭拒绝，怕难堪，所以，才这样的。”

大郎笑道：“金莲，你要有什么心事不好说出口的话，也可以学学这个秦少游啊，做个谜语，让我们兄弟俩猜猜。也省得你把心事老憋在心里。”

武松和金莲都笑了起来。武松觉得哥哥这话也太露骨了，没一点含蓄，还猜什么呢，干脆明说得了。

金莲不好意思了，说：“大哥，你瞎说什么呀！咱们这儿说故事呢，你怎么把我给扯进来了。”

大郎说：“大哥是帮你出主意呢，你还埋怨我。不过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肚子里竟有这么多的故事和谜语。平时可没见你说过。”

金莲笑道：“平时我们哪有时间这样闲坐着聊天。今晚除夕夜，才有机会一块坐下闲聊。这会儿夜也深了，我们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饭桌，把吃空的碗碟摞在了一起。把桌子板凳放好了位置，就准备休息了。

金莲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心情还是很激动。今夜是个特殊的夜晚，一觉睡醒，就到了明年。天增岁月人增寿，普天之下，人长一岁。想想很有意思。

七

大年初一早上，天没大亮，金莲就早早地醒来了。亮烈的光线从窗缝挤了进来，好天气！金莲在心里感叹到。她断定这会儿窗外一定是明月皎洁，晴空万里。等她起床，走下楼一看，才知道不是月光，而是满地青辉，雪色耀眼。昨天晚上下雪了，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金莲心里一阵兴奋：瑞雪兆丰年！好兆头，今年一定会风调雨顺的。

大雪已停，雪深没脚。空气清爽如琼浆，天气温静的像睡熟的少女一般。地上、树上、墙头无一不穿上白袍。横在院子的晾衣绳，一夜之间竟胖了许多，变成了双色绳，黑白分明。在原来绳索之上，紧贴了一条白晶晶、毛刺刺的雪绳。大自然的造化鬼斧神工，真是无与伦比。皑皑的雪景中，飞来两三只麻雀，落在了墙头。胖嘟嘟、毛茸茸的体态，傻兮兮挺立着，黑得可爱。

远处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新的一年开始了。

金莲拿起扫把，打开院门，要清扫门前的雪。紫石街上此时还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还没有开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白雪覆盖了整个街道，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白璧无瑕。金莲看的竟不忍心下扫把。她知道，只要她一扫把下去，那纯洁如玉的白雪，马上就变的污秽不堪，惨不忍睹，这像是在玷污圣女的贞洁。她站在那儿，欣赏了一会儿这寂静无人的街上雪景，最后还是下决心抡起了扫把，开始清扫门前的雪。等清扫完了自家门前，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金莲发现了一个可笑的现象：整个街道好像都很干净，只有自家门前的地黑乎乎的，像锦缎上的一块破补丁，丑陋刺眼，难看至极。大门两边的树底下还堆着两堆粘满了污秽的雪，那雪已经不能称之为雪了，那简直是对雪的亵渎。

天越来越亮了。金莲开始清扫院子里的雪。院子地上虚土少，扫起来的雪也干净多了。金莲笑了：这样好，不那么残忍了。她赶快清扫完院子，把雪堆在了院子中间。又拿着扫把，把后院扫出一条路来。

做完这一切，看他们哥俩还没有起床。金莲对着院子里的雪堆，来了兴致。堆个雪人吧，好多年没玩这个了。过年院里堆个雪人，会平添许多乐趣。她就赶忙找东西，什么做眼睛，什么鼻子。

一会儿工功夫，金莲的雪人已经堆好了。雪人的眼睛是用木塞做的，鼻子则用的是一根胡萝卜。金莲用刀把胡萝卜稍微加工了一下，做雪人的鼻子还挺合适。本来已经大功告成了，但金莲端详着雪人，总觉得雪人的面部太简单了，只有眼睛和鼻子。她想做的更精致一些，最好能加上眉毛和嘴，那样就会更好看。她从后院的雪地上找来一些很细的枯枝和枯叶，她想用这些做雪人的眉毛。

眉毛很难粘，必须小心翼翼地弄才行。金莲粘着粘着，就想起了武松那双浓浓的、稍微有点上翘的剑眉。金莲在心里笑道：对！就照着他的眉毛做，等会他看见一定很有趣。金莲耐心地粘完两道眉毛，走到远处一看，得意的笑了，真有些像他的眉毛。只是眼睛不太像，这没有办法，只能将就了。她又把刚才削下的胡萝卜，刻成个嘴的样子，嵌在了雪人的鼻子底下。

金莲看着雪人，想让它更完美一些，或者说更像武松一些，但却无从改起。她突然想到了武松昨晚退下来的那个旧刀鞘，对！让雪人佩上刀，才有一点他的意思。他身上不能离刀。

金莲找来旧刀鞘，给上面系了根细绳，把它斜挎在雪人身上。这下金莲比较满意了，雪人身上有了比较多的武松的特点，让人看到雪人，会联想到他。

这时附近也慢慢响起了鞭炮声，街道上也传来了人们说话和扫雪的声音。

金莲上楼来敲他们哥俩的房门：“大哥，起来了！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赶快起来了！”

金莲下楼来，拿了一串鞭炮，把鞭炮系在竹杆上，等他们哥俩下来，拿到门口去放。

金莲等了一下，看他们哥俩还没下来，就又跑上楼来叫他们：“快起来了！大年初一起晚了不好的！人家的鞭炮都放了，我们还没放呢。快起来放炮！还要进柴进水呢。”

武松哥俩被金莲吵的也睡不成了，只好起来了。武松先下楼来了，看见金莲就说：“昨晚睡的那么晚，也不让人多睡一会。叽叽喳喳的，像只喜鹊，吵个没完！”听武松的口气，不知情的人准以为他在生气，在埋怨金莲。只有金莲知道，那口气实际上是一种亲昵，一种熟悉。那不客气是自家人不必客气的一种亲切。要在前些天，武松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跟金莲说话的。

金莲正是品出了武松话里的弦外之音，所以她笑道：“像只喜鹊好啊！没说我像只乌鸦就行。说明我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再说，大年初一，有只喜鹊在你耳边叫，这是好事。那就是你今年要交好运了，说不定是桃花运。”

金莲的话没说完，武松已经听出金莲话里有某种暗示。等听完金莲最后一句话，他觉得那就不是暗示了，简直就是明示。武松说：“去！越扯越远了。”

金莲现在在武松面前也不再拘束、不再那么客气了。金莲说：“你去后院井里打两桶水吧。”

武松说：“我昨晚已经把缸都倒满了，不用提水了。”

金莲说：“昨晚是去年的事，今天是大年初一，早上必须进柴进水，这叫‘招财进宝’。城里没法出去拾柴，水是必须要进的。”

武松说了句：“穷讲究。”但还是提着水桶往后院提水去了。

大郎从楼上下来了，看见院子里堆的雪人，就笑道：“金莲越发会玩了，竟堆个雪人来玩。”

金莲说：“院里堆个雪人，也有趣。给过年增加些喜庆。”

大郎仔细端详着雪人，说：“这雪人，怎么有些像老二？”

金莲笑道：“大哥好眼力！我堆的就是他。”

武松提着水从后院出来正好听到了，他说：“什么？堆的这雪人是我？我就那付尊容？！”

武松把水提到了厨房，重新过来看雪人。

金莲说：“你看雪人那眉毛，像不像你的眉毛。还有鼻子和嘴，也有点像。”

武松说：“不像，一点都不像。”武松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他仔细瞅了瞅那雪人，还真是跟自己有点像。武松隐隐地感到金莲以这种方式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

大郎说：“别看雪人了，赶快把炮放了。”

他们一家三口都来到了大门口。鞭炮“劈劈啪啪”的响了起来，金莲吓的连忙又是躲，又是捂自己的耳朵。武松哥俩看见她对鞭炮又喜又怕的样子，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