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挣扎(1 / 1)
邢太太端着碗热汤轻轻走进书房,邢海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烟斗,望着窗外的夜色发愣。
“阿海,喝碗热汤吧。”邢太太柔声说:“晚饭就吃了那么两口,当心一会儿胃痛。”
“嗯!”邢海哼了一声,坐下来,看着与自己共渡三十载的妻子,两鬓斑白对自己依然心细如发,有点感慨。
“阿驰!”他沉吟了一会儿,“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都不问我阿辉的母亲是谁?”
邢太太一惊,二十多年来,丈夫对阿辉的母亲从没有提过一句,她也没主动问过,她以一个女人最宽容的心默默的包容了丈夫的不忠,接纳了阿辉。
“如果你问我,我会说的!”邢海沉重的说。
“如果我要问,二十几年前就问了。”邢太太平静的说:“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一起共过患难,从一无所有到今天,公司成立,你也叫它‘驰海’把我的名字摆在前面,你有其他的女人,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况且,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人不能太贪心的,够了,我已经知足了。”邢海见她说得挚诚,不禁为之汗颜。
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邢太太总在他身边,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是啊,与其想着那个心里没有他的女人,为什么不好好对待这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妻子呢?
“对不起,徐小姐,我们打烊了!”
美依回过神来,看看四周,整个琴韵空空的,侍者不好意思的对她说。
又等了一天,她自嘲的笑了笑了,走了出去。
从那次在琴韵分开以后,阿辉没有再出现,甚至没有给过她电话,他害怕了,他定是对她的表白给吓住了。从另一面讲,他的沉默,也表示她被拒绝了。
街上的灯异常的亮,风冷冷的直往脖子里灌,两滴水珠落在脸上,她下意识的去擦,她哭了,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失败过。她等了他七个星期二,越等就越没有信心。这时,手袋里电话响了。
“喂?”她清清喉咙。
“阿美,我是妈妈。”
“妈,你在哪儿,你回来了吗?”她有些失控。
“我还在美国,我打去家里,阿香说你还没回去。”
“我正在工作,晚一点才会回去。”
“你没事吧,声音好象不太对,阿美,别光顾着工作。”
“我知道,大概有点感冒而已。”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妈,我好想你和爸爸!”
“我和你爸爸也很想你,你圣诞节回来吗?阿美呀,你知道吗,你已经有三年没回来了,到底是什么值得你那么留恋?我和你爸爸正商量呢,如果你圣诞节再不回来,我和你爸爸只有去看你了。”
“好,”美依哑声说:“我回去,圣诞节我一定回去。”
回去,是的,回去,她始终是要回去的,一个做了这么多年的梦,这么多年的等待,是时候该醒了。
第二天美依一回到公司便向老板递交了辞职信,老板极力挽留,美依以回美国打理家族生意为由,执意离开,老板无奈,表示惋惜,美依对老板几年来的照顾深表感激,并答应做到圣诞节前夕,给足老板时间,让他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替她。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二,美依仍然坐在琴韵那张她熟悉的台子上,过了今天,她将搭明晨的十点的飞机回美国,她明白随着她的离开,她将会放弃她多年以来幻想的感情,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不能永远活在期待里,这样她永远不会快乐,是的,是时候放手了。
她坐了一阵子,听了一会儿音乐,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尽管这里还没打烊,总不好意思每次都让侍者来催吧,反正是最后一天,她结了帐,往外走,出了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有些苦涩,却夹杂着一种从不有过的轻松,默默的在心底低语:
“拜拜,琴韵,拜拜,阿辉……”
她心不在焉,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在手袋里找车钥匙,才想起自己的车钥匙在琴韵喝咖啡时忘在台子上了,没办法,她折回琴韵。
当她再回到琴韵时,发现有个男人正着急的站在她原来坐的那张台子前,不是别人,正是阿辉。
“请问你,坐在这张台子的小姐却哪儿了?”他抓住一个侍者问。
“你是说徐小姐?”那侍者说。
“是的!”
“她走了!”侍者热心的说:“她每个星期二都会来这儿的,一直会坐到打烊才走的,好象在等什么人似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提早走了!”
阿辉有些失望。
“不过,”侍者继续说:“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刚才忘了带走车钥匙。”
阿辉忽然之间燃起希望,禁不住有些兴奋,一转身,发现美依正站在自己身后。
“不知道你是不是来找我的?”美依笑了笑,半开玩笑似的说。
“我……”阿辉显得有些局促,呼吸沉重起来。
美依在柜台拿了车钥匙,对阿辉说:
“我不想再坐了,不介意的话,边走边说吧。”
和美依在街上这样慢慢的并肩而行已有无数次了,只有这一次是最沉默的,他觉得很不自然,如果换成是其他女人喜欢他,他不会不安到这种程度,可是,偏偏就是美依,偏偏就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美依,偏偏就是对他了若指掌的美依。阿辉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这段日子以来,他没有与美依见面,虽然一样过活,可是他却象少了件很重要的东西似的,他发现,他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美依的存在,他很希望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一切都象刚开始那样,他们仍然是好朋友,仍然是兄弟。
他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打破这沉寂的气氛。
“我今天去你公司找过你,你老板说你辞职了。”
“我已经决定回美国帮我爸爸!”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噢,”他哼了一声,“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十点的班机!”她简短的说,她以为在咖啡座里,她已经想清楚了,想透彻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思想希望他开口留她。
“我送你!”
她紧紧的看着他。在他说这句话以前,她会以为他在犹豫会不会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因为他在琴韵的咖啡座找她的那一幕真的让她有点误会。她幽幽的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她知道她笑得难看极了,她低下头,怕泪水在这时候涌出来,费力的吐出三个字:
“不用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他有股冲动想抓住她,他非常清楚,如果她走了,他很有可能会永远失去她,失去他最最要好的朋友,如果他留下她呢?留下她?会怎么样呢?会保持他们以前的关系吗?
他回到了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望着桌上的电话,他几乎想拿起来拨能美依的电话,他知道她今晚一定睡不着,可是,打通了电话说什么呢,是祝她一路顺风?还是要她留下来呢?他那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想打电话,就留住她啊?”
阿辉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邢嘉铭正走下楼来,边走边说,给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你都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晚不睡是为等你陪我喝酒吗?”邢嘉铭也坐下来:“下午徐叔叔打过电话来找爸爸,说什么感激这几年来我们替他照顾美依之类的话,我就想美依大概也是时候回去了吧。”
阿辉一口喝完酒杯中的酒。
“阿辉,你真的很烦吗,很少看见你这个样子,即使是汝南失踪的那段时间,我觉得你只是心里着急,也没象现在这样,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分析过自己对美依的感情吗?”
“大哥,我现在真的很头痛。”阿辉求助的望着邢嘉铭,“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如果一个人在遭遇挫折,面对困境的时候,把自己的命运以及将来的幸福交给别人去决择的话,这是不是对自己不太负责任?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最后作决定的始终都是你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好象是空白的,什么都装不进去!”阿辉把双手□□头发里,低声喊。
“美依对你的影响有这么大吗?”邢嘉铭打量着阿辉,双手抱在胸前说:“好吧,我教你两个方法。”
“什么?”阿辉迅速抬起头。
“平心静气,好好的想一想,不妨问问自己,忽然少了一个朋友在身边有什么感觉,你问问自己,如果她真的从此不再出现的话,你会不会觉得遗撼,你再问问自己,如果你失去一个自己很喜欢、很关心的人,你会不会为以前没有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阿辉沉默着,好一会儿,说:
“你不是说有两个方法吗?”
邢嘉铭从酒柜里拿出一整瓶酒,说:
“什么也不想,把选择交给感觉,这瓶酒可以帮你,人往往在喝醉的时候,才是最清醒的。”
阿辉困惑的看着他发愣。
“好啦,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我困了,早上公司还要开会呢!”说完,邢嘉铭走上楼梯。
“大哥,”阿辉叫住他,看了看那瓶酒,“这瓶酒真的会管用吗?”
邢嘉铭哑然失笑,天!这傻小子不会真的喝掉这整瓶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