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火(1 / 1)
下午到达溪山脚下的时候刚好是3点。看着一条窄窄的小路,车队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叶云辉率先从车里走了下来,敲了敲叶云甫的车窗:“下车吧,里面进去要步行。”说完转头招呼着后面的同伴:“把登山包带上,其余的放在车上也不要紧。”
大家纷纷背上专业的登山包,三三两两说笑着走上了那条小路。
阮明柔将包袱在在自己的身后打了个结,再把裤脚细细地拿皮筋绑了,再塞进高帮球鞋里。
叶云甫托了托那个包袱说:“这么重,要不然我来帮你背。”他皱了皱眉。
“没关系,走吧。”阮明柔塞好了裤脚,又围了一条围巾在□□的脖子上。
叶云辉在队伍的末尾等着他们夫妻俩,阮明柔看着叶云辉的眼神,觉得分外不舒服。
“弟妹准备得挺专业的。”叶云辉说。
阮明柔看了一眼叶云辉,军用的高帮靴子,防水面料的裤子和衣服,脖子里的领子竖得高高的。她不由得冷笑:“和叶先生比起来,我只是雕虫小技。”
看着叶云辉这身装备,阮明柔明白,叶云辉是有备而来,至少他很熟悉溪山的地理环境,知道这个季节会有咬人的毒虫在各种植物间游弋,所以,他一身专业得不能再专业的行头让阮明柔一眼看穿。
相比较而言,叶云甫就简单多了,穿着平时的粗布裤子,身上的长袖外套还是阮明柔硬要他穿的。她看了看叶云甫敞开的裤脚,咬了咬牙蹲下身去。
“怎么了?”叶云甫不自然地看着阮明柔抓着他的裤脚。
“别动,我给你绑起来,待会儿有虫子会钻到你的裤脚里。”
叶云甫觉得胸口一阵温热,也蹲下身去:“我自己来吧,你包袱怪重的,该怎么绑,你告诉我。”
两人慌乱地绑着裤脚,两只温热的手时不时碰在一起,阮明柔尴尬地拿开,把掉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
“快走吧,再浓情蜜意,天要黑了。”叶云辉催促道。
三人匆忙赶上大部队,男人们用手去掰挡在小路上的枝枝叶叶,叶云甫挡在阮明柔前面,替她探路。
阮明柔背着沉重的包袱亦步亦趋。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所以这点苦也吃不得了,阮明柔紧扣着的脖子里都是汗水,背脊上一阵阵燥热,脚步有些虚浮。她暗暗埋怨自己。
只是出神地一会儿工夫,听见微微的刺啦一声,叶云甫发出“嘶”一声轻微的声音,阮明柔看见在她身前的叶云甫捂着右手的袖口微微皱眉。她赶紧上前,只见他的袖口被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渗出来,透过指缝,滴在碧绿的树叶上。
阮明柔慌张地问道:“要紧吗?”她利索地撕开叶云甫的袖口,仔细检查伤口,伤口里有细小的锯齿状残留物,那是一种溪山特有的植物,俗名叫做“割龙藤”。这种植物虽说没有毒,但是锋利得像是一把把带着锯齿的小刀,能瞬间把人的皮肤划出一道深深地伤口。
阮明柔望了一眼叶云甫,他皱着的眉头已经松下来,胡乱地扯了一点纱布要包上,被阮明柔挡下来:“等等。”
“一点小伤口而已。”叶云甫看着从指缝里流出的血液,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叫一点小伤口?”阮明柔没好气,低下头去,将柔软额的嘴唇贴在伤口上,然后慢慢吮吸,再转身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液,过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血红的嘴唇说:“这里面的小锯齿要是不弄出来,会发炎的。”
叶云甫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也不知阮明柔听见没有。
“我走前面,你在我后面跟着。”阮明柔发号施令,然后从小包袱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奋力地斩着身前的各种枝枝叶叶。手上戴着的白色纱手套很快被蹭上了各种新鲜辛辣的汁液的味道。
两个多小时以后,大家才陆陆续续到了一处开阔的溪流边。原本都累瘫了的大家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欢呼,男人们开始支帐篷,然后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分享。
叶云辉递给阮明柔一块面包:“饿了吗?”
“谢谢。”
“你表现得很神勇啊。”叶云辉笑道。
“彼此彼此。”阮明柔看着叶云辉伤痕累累的手,扯了扯嘴角:“难为你了,找了这么一个绝佳的地方。”
叶云辉找了块石头,顺势坐下来:“除了野营,就是要找一个有挑战性的地方,不是吗?”
阮明柔咬了咬嘴唇:“随你吧。”说罢就要转身。
“怎么?你对这里没有一点感觉?”
“你觉得我要对这里有什么感觉?叶先生,你简直太荒谬了。”
叶云辉不说话,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耸了耸肩。
叶云甫从帐篷里伸出头来喊道:“明柔!来帮忙。”
阮明柔顺势走过去,叶云甫拉着一块防水布说:“铺在下面好了,睡袋在背包里,你去拿。”
两人默不作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外面有人叫道:“叶云甫!叶云甫!”
两人才走出去,迎面而来的是熊熊的篝火,夹杂着那么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劈头盖脸地蒙住了阮明柔的感官。阮明柔瞬间苍白了小脸。叶云甫觉得挽在胳膊里的手僵硬了。
“怎么了?”他问道。
阮明柔强压着胸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耳边都是哔啵作响的木柴的声音,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落下来。不,不是的,她喘气,摇了摇头,那是她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那一堆燃烧着的篝火仿似当年的场景,火光冲天,被烧垮的木料噼里啪啦地响着,火红的火苗贪婪地吐着像蛇一样的信子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冲天的火光照透了半边天。阮明柔分明看见叶云辉志得意满的笑脸在火苗的那一段被映衬得有些可怕。那是一场真正的火,烧在了阮明柔的记忆里,也烧在了她的伤口上。而叶云辉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不断地向火光中投放着木料,火苗烧得阮明柔快要喘不过起来。她仿佛在火光里看见了赵金宝的脸,面目狰狞,一点一点朝她爬过来,一会儿又换做了赵长福那憎恨的眼神。她闭了闭眼,浑身虚脱到几乎站不住。
叶云甫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带到篝火前面,揽住她说:“别怕。”他耳语道:“我在。”
阮明柔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慢慢坐在叶云甫的身边。
“弟妹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累了?”叶云辉有意问道。
阮明柔咬了咬牙刚要说话,却听见叶云甫笑道:“她晕血呢,看见我流了那么多血,刚才还在帐篷里掉眼泪。”说着故作亲密地在她额角亲了亲,引来了一群热血青年的口哨声。
叶云甫微笑着擦去她额角的汗珠,左手更是搂紧了她,一点一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就在快要安静下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同行的伙伴捂着手,面色惨白从溪边回来。
阮明柔直觉,不好了。
她赶紧站起身来查看了同伴的手,那血红色的牙印,周围微微泛着些许青紫,证实了她的想法,那是溪山里的一种水蛇,照理说这个季节应该还在冬眠,可能是惊扰了它们。
她支起身子说:“我上一趟山。”
叶云甫抓住她:“干什么?”
“这是溪山里的水蛇咬的,山上有治这个毒的草药,我去去就回来。”说完她拿了手电走开去。
叶云甫皱着眉说:“我们送他下山。”
“现在下山很危险,而且他也不适合颠簸。”说着她拍了拍叶云甫的手臂说:“放心吧,我很快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叶云甫紧张地抓住她的手,他看了看魇黑的山林,唯一一条通往山里的路被各种杂草和荆棘挡住了方向。他不能让她一个人进去那危险的地方。他很想让她留下,他去山上寻找那种草药,可是他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她走。
阮明柔笑了笑说:“好吧。”
叶云甫回了头说:“你们照顾好小宋,别再去拿溪水边。我们很快回来。”
说着跟着阮明柔瘦小的身子渐渐没入了漆黑的山林。耳边回响着的除了各种小虫的鸣叫和一些野兽嗷嗷的吼叫,就只有两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