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三、红烛影动(1 / 1)
事情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发生了
这乌龙摆的……擦汗——久 旱 逢 甘 露——我是怎么写出来的(偷笑~~)
肯定有朋友猜到我的BT剧情了——厄,我下一章就解释清楚
不过最近遇到了事情,下次更新有可能稍晚
再叫一声,快留言啊留言,我想念你们呢!无拘和灵音喜事虽然是来得仓猝,但却毫不草率。樊侯府素来没办过喜庆之事,婚事便由王府协办。王府财雄人众,办事极有效率,张灯挂彩,发帖请客,礼乐迎宾,大摆婚宴,每件事情,都有专人料理。
喜事已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南北什货快马传送。侯府的正厅加六个院落全部大肆清理整顿了起来,趁这次喜事,索性翻修检视一些较陈旧的建筑。
樊侯府内外热闹非凡,桂霭园里却是一片冷清。
“龙姐姐,你真的要走吗?”清心焦急地望着正在收拾东西的知礼,向无拘使了个眼神。
知礼低着头,道:“嗯,清儿,对不住你了。我的心愿已了,樊夫人……也见不着了。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走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衣衫折了又折。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闲得烦闷,找点事情做罢了。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等我闲下来,我送你去。”无拘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直视着她凝重阴沉的面孔。
知礼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不必了,你忙你的,我可不敢劳你费心,只要你别再……”猛然想到清心在场,连忙住了口,抬头一望,见无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显得肆无忌惮,像是要穿透她一般。她不禁怒从心生,冲口大声道:“你不去筹备你的婚礼,待在这里做什么?”
无拘与清心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神色。
清心会意地微微点头,上前拉着她的衣襟,笑着娇声道:“龙姐姐,你一个人回蜀山,万一碰到魔头或者妖女,被他们抓去,知义怪罪下来,把哥哥杀了倒是小事,他以后再不理我了怎么办?”
知礼一怔,想不到清心用说笑的口气来劝自己,但说得的确有道理,不禁有些犹豫。
见她有些松动,无拘正要开口,却见一个丫鬟走进房来,手里举着一封信,向三人行了礼,道:“龙姑娘,有人送来一封信。”说着把一个黄纸信封送上。
只见信封上写着“龙知礼亲启”五个字,字迹娟秀。知礼大为吃惊,没想到竟有人给自己写信。她放下包裹,接过信,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丫鬟道:“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知礼点了点头。丫鬟便退下了。
无拘向她伸出手,道:“给我看看,小心有毒!”
知礼不理他,径自拆开信封,取出一张白纸,一看之下,脸上失色,只见上面赫然写道:“今夜昭王府中,阿影将万劫不复。”她浑身一震,惊得几乎跳起来。
见她面色惨变,无拘和清心都忍不住问道:“上面写着什么?”知礼把纸条给他们看。他们看了都是大吃一惊。
“这该不会是个阴谋?”无拘不禁起了疑惑。
知礼瞪了他一眼,愤然道:“就算是阴谋,我们也得去啊。否则阿影一定会出事!”
无拘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又没说不去。你别急,阿影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刀山火海也要去!今天晚上,如果她有什么危险,哪怕拼上性命,我也要救下她。”
知礼别过脸,避开他灼灼的眼光,装模作样继续整理衣衫行李。
新月初升,月华如水。
昭王府的花园里假山嶙峋,竹林苍翠,遍地奇花异卉,如云如霞,霏霏馥馥,幽香沁人心肺。中间是一座八角亭子,朱栏碧瓦,画栋雕梁。旁边坐着三四个标致青衣小婢,调丝品竹,按板而歌。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摆上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美酒玉杯。
远处灯光流映,香浓脂溢,熏得人陶陶欲醉。
这便是奢华富丽的王府之家吗?知礼怔怔仰头望天。若不是为了阿影,她是不会来到这个伤心之地。这里有父母的恩怨纠缠,这里本该是她长大的地方……若是在她还是乞丐的时候得知自己的身世,该兴奋得晕过去了吧。可是此刻,她的心情极为复杂,难以言喻,对此处充满了排斥感,只想速速逃离。
坐在一旁的灵音仍对她充满敌意和不屑,她已无心理会。莫非她们姐妹天生就是冤家?
无拘一个劲地喝着闷酒,灵音按住他的酒杯,道:“少喝点!”无拘劈手夺过酒杯,道:“要你管!”举杯一饮而尽。
灵音蹙起秀眉,瞟了在清心身旁背对着她的知礼,忽然微微一笑,斜眼问无拘道:“无拘,你说我和那位龙姑娘,谁更美?”
无拘一听,差点把口中的酒都喷出来,放下酒杯,白了她一眼,道:“你和她,都没有清儿美。”说着搂住清心笑嘻嘻道:“如果清儿不是我妹妹,我一定娶她,不娶你们。”
知礼转头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灵音直直地凝视着他,脸色阴沉,神情古怪。
清心使劲挣脱开他的手,娇婉一笑,道:“哥,你喝醉了。”
无拘摇摇头道:“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惜啊可惜!那小子配不上我妹妹!”
清心微笑着伸出细白的小手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嗔道:“你还胡说!”
这时,王府的管家走了过来,对灵音行礼道:“郡主,我已经查过了,全府上下没有什么异常。”
灵音抬头道:“好。那有没有看见一个陌生的十七八岁的少女?”此番无拘等人为了阿影才肯来王府找她,她虽然心中酸苦,却也不得不积极帮忙。眼看婚期将至,无拘的心却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叫她好不心焦。
管家道:“我仔细查过,并没有什么陌生少女。若说有,只是……”
灵音沉下脸,催促道:“有话快说!”知礼等人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管家道:“今夜有个从外头请来的歌女,正在前面小楼的花厅里给王爷唱小曲呢。”
灵音忙问道:“她是什么模样?”其余人的目光都焦急起来。
管家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道:“她是瓜子脸,容貌很清秀。”
话声未落,知礼脸色大变,已经站起身来,快步向前走去。
“等等我!”无拘紧随其后,匆匆追上。
“喂!”灵音大叫一声,不理会瞠目结舌的管家,大声道:“这可是我家!”
清心怔怔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叹一声。
回廊曲折,穿过两扇月洞门,隐约可见小楼一角。楼中灯火通明,透出碧纱窗外。
知礼飞身掠到前方,却不知是否该闯进去,万一里头不是阿影,该多难堪,不禁苦思冥想起来。
郁郁葱葱的枝叶轻轻摇曳,在风中沙沙作响。
隐约中听见若有若无的琵琶声传来,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丁丁,一缕缕悠扬清脆,动听至极。
忽然乐声嘎然而止,只听阿影的声音“啊”的一声大叫,又喊道:“放开我!”听起来又是惶恐又是惊惧。
知礼怦然心跳,焦急如焚,正想冲入楼中,猛地记起她的父亲昭王在里面,仿佛冰水淋头,停住脚步,怔了怔,大叫道:“无拘,快进去救阿影!”
无拘猛冲过来,在她身侧停下,急问道:“阿影在哪里?”
知礼慌慌张张地指着小楼,道:“她在里面!快去呀!”
听得阿影惊恐的声音叫道:“救命!快来救我!”无拘再不迟疑,不顾一切地破窗冲入室中。一进花厅,他登时目瞪口呆,正瞧见昭王压在阿影的身上,眼中□□喷射,正在撕扯她的衣衫,强行非礼。
无拘不及多想,出手向昭王攻去,可昭王竟避也不避,被掌风推开一丈。无拘连忙收手,把阿影横抱起,低头恰见阿影衣襟半解,素胸如雪,软玉温香,□□满怀。无拘心跳如狂,连忙扭开头去。
鼻端闻到一股极馥郁的香气,似麝非麝,他只觉体内突然隐隐作痛,一股温暖而麻痒的火焰从下而上,遍及全身。
望见铜鼎中冒出的袅袅青烟,他心道:“糟糕,未及防备,这香里定然有毒。”看着□□高涨不能自抑的昭王,他脑际间如电光火石一闪,猛然间恍然大悟,暗呼:“这……这可怎么办?”
阿影忽然发出一声哭泣般的□□,双手把他牢牢抱住,粉嫩的脸颊紧贴他的颈项。他被如此纠缠,不禁心猿意马,热血如沸。
“臭小子!又来坏我的事!”只见红影闪动,一只利爪向他抓来。无拘闪身避开,立即跳出窗去,飞也似地向外直奔。那红影便是火狐女,正要提气去追,却被一个男子从身后拦腰紧紧抱住。
抱她的人正是昭王。昭王中了春毒,非得立时寻欢不可,自后扑上,拦腰抱住了火狐女。火狐女陡然间被他牢牢抱住,有如触电一般,全身震抖,爱恨恩仇,倏然之间,都涌上心头。但觉一般男子热气从背脊传到心口,荡心动魄,不由得全身酸软,满脸通红,手臂上登时没了力气。她自当年一段孽缘以后,从未与男子肌肤相接,此时被昔日情人张臂相抱,往时种种温馨旖旎的风光突然涌向胸头,心中一瞬间涌现无穷无尽的柔情蜜意。
昭王神智涣散,闪电似地翻身将她压倒,恍惚间只瞧见樱唇娇红欲滴,面孔冷艳狂野,隐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稔和柔情,胸中仿佛燃起一团熊熊烈焰。他大声叫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放你走的!”蓦地撕开她的衣衫,疯狂地吻她的嘴唇,她的颈项,吻遍全身。
火狐女虽服过解药,但本能和□□胜过任何□□,顿时酥颤入骨,全身绵软,片刻间神游物外,竟不知身在何处。二十年的日子相思益苦,此时久旱逢甘露,被他这般胡乱摸探,恣意轻薄,登时瘫软无力,情迷意乱地任他摆布。
灯光摇曳,墙壁上缠绵的剪影分分合合……
月光雪亮,云团翻涌。庭院中的梧桐在风中摇曳。
“无拘!你到哪里去?”望着无拘抱着阿影飞奔而去,灵音忍不住跺足大叫起来,又急又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都已经找到她了?急匆匆地赶回去干什么?”
知礼见他救出阿影,心中大喜,顾不上理会楼中怪异的状况,穿过道道回廊,直往回走。
绿荫深处,清心分花拂柳迎了上来,问道:“龙姐姐,救出阿影姐姐了吗?”
知礼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微笑道:“嗯,已经救出她了。”
“可是哥哥呢?”不见无拘的踪影,清心不禁有些奇怪,左顾右盼。
知礼道:“他救了阿影之后,就抱着阿影匆匆走了,看起来很着急,脸色很奇怪。”
“啊?他自己回去了?”清心回头看她,一脸茫然。
灵音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铁青,面凝严霜,大声道:“来人!备马!我要去樊侯府!”提起水红色的群摆向前急奔。
“是。”立刻有人上前服侍。
知礼和清心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清心转头对知礼道:“龙姐姐,我们也回去吧。说不定,阿影姐姐受了伤呢。”知礼道:“好。”两人携手匆匆而去。
她们一同上了马车。一路上,灵音不停地催促马车开得快些。马车猛烈地颠簸震荡,知礼与清心对视而望,只觉莫名其妙。
“无拘!无拘!”刚到樊府,灵音就满园子乱叫,绕过幢幢楼阁,穿过道道长廊,仿佛害怕再也找不到她的未婚夫。
“郡主!”樊府的吴管家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
“无拘在哪里?”灵音瞪着眼,几乎是对他大吼。
吴管家额间渗出汗水,结结巴巴地道:“少爷……还没有回来。”
灵音沉下脸,不再理他,径自向无拘的院子快步走去。紧跟过来的知礼和清心也随她走了过去。
进了院子,登上台阶,院中的丫鬟被她们惊动,纷纷快步出房行礼。
无拘的房间却是黑漆漆的。灵音仍是不死心,上前推门而入。一个丫鬟赶忙进去点起灯火,却见房中空无一人。
清心追到灵音跟前,道:“灵音姐姐,哥哥怎么可能把阿影姐姐带回自己的房间呢?他一定送阿影姐姐到知礼姐姐住的桂霭园去了,再说那里离药房也近。”
灵音一听,话也不说,立刻转身出了房门,向桂霭园走去。
三人到了桂霭园,从院门一望,只见知礼卧房隔壁的屋内灯光跳跃,纱窗映绿,烛影摇红,隐隐能听见屋里人的呢喃细语。
灵音脸色刷地变了,柳眉倒竖,俏脸含霜,快步向那个房间走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已破门而入。
屋子里满地都是剥落的衣物。锦榻上一对年轻男女双双交颈并卧。皎洁的月光,照在他们光裸的肌肤上,也照出了他们惊慌失措的面孔。
灵音撞见这一幕□□旖旎的景色,一缕强烈的妒意,由心底直泛上来,勃然色变,恼怒欲狂。“你们……好……”她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娇躯剧颤,俏脸惨白,左手食指直指向满面惊惶的阿影,一双眼睛满含怨恨地深望了无拘刹那,转身拂袖狂奔而去,风也似的穿过院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从后头赶来的知礼和清心见灵音负气而去,不禁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无拘从屋内冲出,衣冠不整,脚步匆匆。二女大惊失色,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无拘望见她们,窘得面红耳赤,勉强笑了笑,向外奔去。
清心侧过脸对知礼道:“龙姐姐,你去瞧瞧阿影姐姐。”便转身追着无拘而去。
知礼长长地舒了口气,抑制住复杂的心绪,迈入屋内。
锦塌上一片凌乱,轻纱般的帘幔被门窗灌入的清风吹得飘飘荡荡。
只见阿影无助地跪立在灯光里,身上裹着一件白底团花大袖纱衫,乌黑的长发似水一般倾泻而下,温润如莹玉的瓜子脸略显苍白之色。见知礼进来,她不禁羞得满脸通红。
知礼也感到一阵窘迫,强忍莫名的心酸,扶她起身,笑道:“阿影,恭喜你啦!”
阿影更是羞不可抑,头垂得更深。
知礼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她的脸,问道:“你快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阿影望着她,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脸上泛起惊怖的神情,眼中泪珠盈盈,身子微微颤动。
那日她从悬崖跌落,飞速的下坠中、恍如时空都已不存在,轻烟薄雾从身旁急掠而过,身子在无穷无尽地坠落……
大雾弥漫,日光暗淡,四周鬼影幢幢,隐约可见是在森林之中。阴风吹来,湿漉漉地夹杂腥臭之气,更觉刺鼻。
她缓缓睁开眼睛。应该到阴曹地府了吧?可是面前的人是……
“啊——”她尖叫起来,声音惨厉,面白如纸。为什么?为什么还看见这个人?看见这个人,比进了阴曹地府还要可怕!
一声娇笑传来,接着一个慵懒娇媚的声音道:“姐姐,我们是不是变丑了?为什么小女孩儿看见我们都吱哇乱叫,像见了鬼似的?”说话的人拿起她胸前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啊!”只见那人一身白衣,星眸流转,露出狡黠的目光,望着她掩口轻笑。
“鬼有什么可怕?哪有你们可怕?就是阎罗王、大鬼小鬼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你们可怕。”阿影在心里说道。她大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死?”
面前一身红衣的妖冶女子腻声笑道:“傻孩子,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寻死呢?我怎么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你应该好好品味这世间的滋味哦!呵呵……”
她再也忍耐不住,只觉一阵心痛如绞,柔肠寸断,手腕一扬,回魂镜光劈脸向红衣女子打去。火狐女右手一翻,扣住她的手腕,冷冷说道:“这回魂镜是我送给你的护身宝物,还能奈何了我?”她心头一凉,两行泪水顺腮而下,幽幽说道:“你……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红衣女子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杀了昭王,我不但会放过你,还会一五一十地告知你的身世。”
她猛地摇晃着脑袋,道:“我不信,什么最后一次?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红衣女子厉声道:“你不信也得信,这由不得你!”
灯光下,知礼轻轻拍着她的肩,试图安慰她的情绪,道:“别害怕,这一次,我绝不让你再受苦了!”
阿影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本不想答应她,可她这次逼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不但折磨我,还威胁要找些男人来……糟蹋我,我实在害怕得很,就答应了。”
知礼叹息道:“你不必自责。就接着说下去吧。”
仿佛想起极为可怕的事,阿影身子颤抖得更厉害,道:“她让我打扮成歌女,送到王府里去。我在昭王面前,弹奏琵琶,唱了一支《山居秋暝》。昭王听得如痴如醉,看我眼神变得很奇怪。虽然是在看我,感觉却好像看的是另外一个人,又亲切又温柔。我忽然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一点也不想杀他了。正在为难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清香,然后,就觉得身上又麻又痒,感觉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咬……”她的脸猛地红了,望着知礼,眼中羞涩无比。
知礼脸上也变了颜色,心道:“房里竟然下了春毒吗?火狐女这次又是什么目的呢?如果她要糟蹋阿影,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送到王府里。难道……”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待要仔细去想,却想不起是什么。
“我变得迷迷糊糊起来,忽然觉得有人张臂抱我,亲我的脸颊。被他的胡须扎痛了脸,我清醒过来,才看清眼前的男子就是昭王!我大喊大叫,使劲挣扎……直到后来无拘来了,把我救走。然后……”阿影说道这里,脸更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知礼忍不住绷起脸来,心道:“然后他也中了春毒,天雷勾地火,春风一度……”想着想着,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她忍着满怀的酸涩,微笑道:“他一听你出了事,急得不得了,还说拼了性命也要救出你。你放心,他一定会娶你的。他要是有半分犹豫,我决不放过他!”话虽怎么说,心头却是一震。无拘倒没话可说,可是灵音呢?此刻还不知怎么大发雷霆呢!她能接纳阿影吗?
阿影凄然一笑,道:“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做个粗使的小丫鬟也好。”说着,眼眶渐渐红了。
“你别这么说,别老想着李灵音说过的话。以你的品貌,配他作正妻绰绰有余,别总看轻了自己。”知礼望着她,脸色黯淡下来。阿影这样柔顺的性格,就算灵音接纳了她,今后如何对她,还很难说呢。可看到阿影平和而温柔的神情,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脑际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提醒他们的人是谁?按理说,这事应该只有阿影、火狐女、雪狐女知道。阿影不可能自己来报信,火狐女更不可能。唯有雪狐女,她虽然恶毒,却对无拘有一种异样的关心。难道是她?”她轻轻摇了摇头,暗道:“何必管这些呢?只要阿影没事就好。”
阿影低声道:“李灵音说得没错啊。我正是一心想让他喜欢我。”她脸上泛起了愁容,秀眉紧蹙,目光缥缈不定,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隐约记得……昨天他把我送到房间里之后,本来是要走的。也许他想去找解药。可我……”说着,脸又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也许吸入的毒比较多,把持不住自己,死命地缠住他,不让他走……”再也说不下去了。
知礼柔声安慰她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是命中注定的。”
在微光的照映下,阿影睫毛上所沾染的泪水,像草间晨露似的闪烁着。
知礼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阿影轻轻拭去泪水,道:“我能再次见到你,立刻死了也甘心。”
“别说这种傻话。”知礼微微一笑,暗道:“你是高兴见到那个混蛋吧。你太傻了,这么可恶的人,为什么对他如此痴心?”心里头暗自把无拘骂了一遍又一遍。
室中的红烛一枝枝燃尽熄灭,灰烟轻扬。
清晨,乌云卷来一片蒙蒙烟雨。
雾气湿润,垂柳轻摆,斜风细雨绵绵不绝,无声无息。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轻轻飘荡,随风掠过。
桂霭园中,阿影独倚雕栏,悄然无言。雨丝飘来,有几缕黑发,贴在她雪白的腮边。她身上还穿着那身艳丽的罗衣,在清雅的园林中分外刺眼。不时有几个仆人丫鬟走过,对她指指点点,又掩嘴窃窃私语。昨夜一场“捉奸”的闹剧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下人们纷纷装作有事经过,其实是来瞧这位迷住少爷的风尘女子是何等的美貌。
知礼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瞧你心事重重的。你并没有错,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阿影低下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眼前飘来一柄素绢小伞,清心碎步盈盈,走到她们跟前。
知礼拉着阿影迎了过来,笑道:“清妹妹,昨天夜里,你哥哥还过得安稳吧?”偷瞧阿影羞涩局促的表情,心中暗笑。
清心也笑了,道:“站在王府外整整一夜,染了些风寒,不过不要紧的。”她和知礼打量着阿影,都有些笑意。
阿影越发窘迫,低头摆弄衣带。
清心又道:“我是来向阿影姐姐道喜的,灵音姐姐同意让哥哥收房了。”
“真的?”知礼大吃一惊,问道:“她真的肯了?”
清心道:“是我说服她的。”
知礼微笑道:“佩服佩服,竟然能说动她,清妹妹好口才!怎么说的?快给我们讲讲!”
清心掩嘴轻笑,道:“今天早晨,我刚走到灵音姐姐所居的院子之外,便听见砰嘭、乒乓、喀喇、呛啷的声音响个不停,进去一看,地上躺着摔成千百碎片的古董、宝镜、金盘、玉屏,罗纱丝帐也撕得粉碎,真是一地狼藉。灵音姐姐伏桌上哭得伤心。我走过去安慰她,替哥哥解释了昨晚的事情。她问我,如果是我的心上人出了这种事,我当如何?”
“你怎么说?”知礼笑吟吟地问。
“我说,我便自尽,成全他们。”清心一本正经地回答,面容纯真可爱。
“啊?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知礼大为惊奇。
清心微笑道:“灵音姐姐也那么说,然后我说,他们并没有错,可我又容不下他娶别的女子,只好自行了断,令他耿耿于怀,终生不幸,岂不快哉?灵音姐姐说我是个大傻瓜,还说若是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一辈子潇洒快活,那我不是死得冤枉?她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
知礼笑着重重说道:“知义绝对不会的!”
清心略低下头,笑道:“我说,若他心中无你,强作夫妻,也不能幸福。若他心中有你,就是娶了别的女子,也不会亏待你的。她脸沉了下来,说,原来你是来劝我准他纳妾的。我笑着说道,哥哥风流成性,我也很是不满。但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我也没法管他。阿影温柔斯文,必定不会争宠。若是哥哥又喜欢上了其他女子,后果实在难料。外面下了雨,哥哥已经淋得湿透了。你若再不见他,只怕就要卧病不起了。她这才见了哥哥,乱骂乱打一通,还差点拿花瓶砸他,发泄完怒气,才算好了。”
知礼点头一笑,道:“哦,那不是皆大欢喜。”语气不知怎的隐隐带了些讥讽之意。
清心道:“不过她后来狠狠地说,纳妾的事情,过个三年五载再说吧!叫哥哥让阿影搬到闲置的院子里。还说……”脸上忽然一片晕红。
听清心摹仿灵音骄纵的语气,知礼不禁笑了起来,道:“郡主娘娘能做出这样的退步,实在难得,就算真的等个三年五载,总比没有希望强。”
两人望向阿影,只见她满面通红,神情似喜似愁。
清心告辞之后,知礼挽着阿影的臂膀,问道:“事情都定下来了,你还有什么担忧的?”
阿影愁眉深锁,道:“他……是因为中了毒,才对我那样的。所以他的未婚妻来了他才那么紧张。想到始终是我破坏了他和未婚妻的感情,我就于心不安。”
知礼连忙道:“你怎么这样想呢?他是为了你才低声下气地去求李灵音的啊?其实他们两个早就……”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暗道:“灵音再令人讨厌,也是我的亲妹妹啊!她和无拘的婚事是很早就定下来的。我为什么总想破坏她的姻缘呢?用心太险恶了。”不禁郁郁不安起来。
阿影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姐姐,你先回房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你就把心放下吧。”见她说得坚决,知礼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她愣愣地在床头坐着。千头万绪,刹时间涌入心头。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期盼已久的吗?阿影有了心仪的归宿,铁辉不是她的亲生哥哥,清心的父亲亲口许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为什么还是觉得愁怀难解、伤心惘然呢?她隐隐感觉到,事情不会怎么顺利的。也罢,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为什么不知足呢?何不把一切惆怅抛开、忘记?心头开始隐隐作痛,赶快关闭了心扉。不要再想下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想方设法找到铁辉,净化冰玉,找到救治清心的办法。她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她可以吗?一路上,她总是得到别人的帮助和庇护,她自己又做了什么?
思来想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终于,她决定去拿自己的包裹。包裹放在床头,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
在跨过门槛时,一阵凉风拂身而过,往门内吹去,吹动她的发丝。她愕然发现,门口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姐,我走了,多谢你的照顾。影字。”
瞪视着那张纸条,她在一瞬间僵硬成了一尊大理石雕像。
阿影!你为什么这么傻?灵音都让步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一个老婆子看到她怔怔地站着,脸色微变,加快脚步匆匆走过。
知礼回过神来,上前拉住那老婆子,急问道:“老妈妈,你知道阿影姑娘为什么走了?”
那老婆子慌乱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流言如风,她虽不知道详细的情形,却也知道知礼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知礼扯着那老婆子的手臂,使劲地摇晃,道:“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那老婆子见她如此纠缠,只好说道:“姑娘可别说是我说的。刚才昭王府的人过来,跟阿影姑娘不知说了什么,还塞给她好多银票,她不要,后来就走了。”
知礼呆住了,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趁这当儿,老婆子夺步而去。
又是他!他为什么这样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女儿!他为什么这样残忍!阿影什么都没有,她这样出去,立刻就会落入那些狐妖手中。
阿影!是我对不起你,我一次次地说要保护你,却一次次地失约于你!
知礼怔怔地立在风中,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本来想再也不见无拘了,但此刻情非得以,思前想后,她终于决定去找他。
知礼来到无拘的院子,请婢女通传之后,她走入了书房。
只见无拘正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见她进来,抬头问道:“有什么事吗?”脸色很差,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清亮。
“阿影不见了。”知礼轻轻地说道,低下了头,不知怎的,感到一阵局促不安,目光飘忽起来。
“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无拘笔也不停,淡淡地说道。
那样冷淡的语气,知礼听得心里头也冷了下来。他究竟有几分爱阿影呢?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如此无动于衷?
仔细想想,自己对他很不好,把对灵音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又把对父亲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有时还没来由地冲他发火。可他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可自己为什么那样待他?归根到底,她还是自卑吗?即使身份一变再变,她还是一样的自卑?不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他,让他远离自己吗?为什么现在他对自己冷淡起来,心里头却感到失落?自己为什么这样反复无常?
无拘低头继续挥笔,见她还站着不走,又问道:“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望了他一眼,知礼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去。
目光交错的一霎那,他们都刻意地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