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上 梅雪飘香(1 / 1)
开头的《沁魂寒香曲》献给我的兰
补充一下南诏国的相关资料:
南诏国位于云南洱海地区,是大理国的前身,国中少数民族混杂(并非只是苗族)
与唐朝处于同一时代,互相侵略征战不断
国王姓蒙,其中有很多暴君
当然,本故事纯属虚构,与史实无涉红颜未老,绿鬓霜华,遍染人间愁苦。
望月长叹,顾影徘徊,寂寞凭谁诉?
此生缘,镜花水月,都成空幻,恨只恨情天难补。
寒风凄凄,落雪无声,残梅掩玉骨。
幽冥渺渺,水远山遥,艳魄归何处?
奈何柔肠寸断,黯然魂消,孤身独上黄泉路。
隆冬时节,夜幕初降。
凛冽的寒风吹着纤细晶莹的雪花,轻飘飘地洒遍每一寸地面。
庭院里梅枝掩映,枝头挂着洁白的积雪,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梅瓣夹着雪花,带着沁凉与幽香飘然而落。四下里万籁俱寂,连雪花飘下来的声音都几乎听得见。
一位方当韶龄的绝色女子跪在地上,如冰绡薄雾般的白色罗衣已经片片撕裂,难以蔽体。白皙柔嫩的肌肤,在雪光的映衬下几乎透明。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一头苍白的长发,披散开来,就与纤尘不染的冰雪同色。
全身雪白,素洁如仙,整个人就如用冰雪雕琢而成,凄美得令人心悸。
她直挺挺的跪着,睁着一双幽深清澈的眼睛,面无表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目光中似乎空洞无物,又似带着极深的怨恨与冰冷。
雪片轻悠悠的飞扬,挂在她的眉头发稍,瞬间便化成了细小晶莹的水珠。
也不知跪了多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惊恐的向白衣女子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这老妇刚从外面回来,就发现雅致的庭院内遍染鲜血,血泊中堆满了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由于担心主人的安危,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寻找主人,一直到了后院,才见到失魂落魄的主人。
白衣女子被她的话声惊醒,猛然站起身来,叫道:“阿瑶!她抢走了阿瑶!”
老妇惊道:“小郡主被抢走?”这时,她才发觉主人身上衣不蔽体,“公主……我给您拿件衣衫。”转身匆匆到屋里拿了一件白色裘袍过来,给白衣女子披上。
白衣女子没有看她,目光仍是空茫一片,淡淡说道:“奶娘,你回南诏国去吧。阿瑶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这是我和李元烈之间的个人恩怨,你不必牵扯其中。”
老妇听了这番话,脸上一怔,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公主,这是为什么?您是南诏国最尊贵的公主,怎么落到这种境地?您当初真不该跟他走。想不到他是这样阴险的人!连亲生女儿都用来算计!”
白衣女子长长叹了口气,道:“抢走阿瑶不是他下的手……但终究与他有关……这是我的宿命。”她笼了笼裘袍,缓缓抬头,看着无边的夜幕和漫天飞舞的琼花碎玉,任凭梅瓣雪片打在娇嫩的脸上,思绪回到一年之前……
她是南诏国的大公主,名叫兰吾,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奇女子,容貌超凡出尘,武功也是精妙无双,自幼文武双修,才识过人,剑术骑射,样样精通。尤其是她继承了极强的灵力,更是令人惊叹。
相传南诏国曾出现过一位灵力高绝的公主,具有神族的血统,为了拯救家乡的人民不再遭受邪魔的□□,勇敢地与水魔兽战斗,最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多年以后,继位的南诏国君在那位公主的后裔中选择皇后,生下具有灵力的皇子。此后南诏皇后都从那支血脉中选择,不断积累灵力,因此皇室子弟具有越来越高强的灵力。
而兰吾的灵力尤为突出,仅次于另一位传奇般的公主云城。兰吾七岁便能使用任何符咒,十岁便可祈雨,十三岁就可与包括大祭司在内的任何术士对抗。
转眼兰吾到了芳龄十八,国中贵介公子,个个都想求公主为妻,可是兰吾一个都看不上。国君不免焦急,意欲为她选择驸马。她却别出心裁的提出一个办法,要仿效中原武林中的比武招亲,摆设擂台,亲择夫君。这擂台有文有武,先试文才,后试武艺,试武艺的通过了几关极难的考试之后,还要与她比剑。一年之中,求亲者共有九十六人,够资格与她比剑的只有七人,却没有一个能赢过她。
这年九月的一天,来了一个中原男子,满面风尘之色,掩不住清贵高华的气度。他自称李元烈,说是远道赶来,乞求公主一试。此人才学渊博,武功精绝,种种难关,一一通过,最后比剑,与公主从日中斗至日暮,最后一剑挑开了公主的面纱,赢得十分漂亮。于是公主选定李元烈为驸马,国君欢喜无限,下嫁之日,举国欢庆。
没想到成亲之后,李元烈才向国君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竟然是大唐皇室的八皇子!
南诏国近年来肆意向外扩张,与大唐连年争战,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南诏国的公主又岂能嫁入大唐皇室?
南诏国君自然是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拔剑杀了李元烈。而兰吾却拦住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愿意陪自己的夫君一起死。南诏国君长叹一声,不忍伤害爱女,只好放李元烈带着兰吾回中原。
她想起随夫君去往长安的路上,在颠簸的马车里,两人笑语盈盈,柔情无限地偎依在一起,说不出的温馨甜美,如升云雾,如入梦境。
而此时回想起来,她的心头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苦涩。
到了富丽奢华的王府中,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无知。李元烈已有两位侧王妃和十数名侍妾,原配王妃去年刚刚去世,而自己全然蒙在鼓里。
李元烈从来没提过自己有没有妻子,她也一厢情愿地认定他还没有成亲,连问都不曾问。面对侧妃们饱含妒火的目光,这个素来英姿飒爽、洒脱无畏的南诏国公主第一次有了茫然无措的感觉。
虽是嫉妒,两位侧王妃并没把她放在心上,连王府的下人们都对她不以为然。奶娘告诉她,大唐皇帝震怒,不但拒绝册封她为王妃,甚至要逐她出境。
面对兰吾困惑而幽怨的目光,李元烈温柔地安抚道:“那些女人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你也知道,皇族中人,常有身不由己之处。你若不喜欢,今后我不碰她们就是了。册封也好,不册封也罢,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她除了相信她的夫君,还能做些什么呢?她生性高傲无比,从没承认自己错过。历经一年,拒绝了多少英雄少年,千挑万选,才择定佳婿,又在父亲面前出言顶撞,发誓与夫君同生共死,如今难道还能灰溜溜地滚回去昭告天下,她选错了人吗?就算别人不在意,她又有何面目见人呢?
于是她留在王府中,成了一个特别的女人。表面上,她虽然没有得到册封却在王爷的授意下享受着正王妃的待遇,是王爷最宠爱的女人。但实际上除了李元烈,所有人都对她恭敬而冷淡,表面上客客气气,眼神里分明把她当成了妖邪。
当时大唐皇帝年事已高,却迟迟没有立嗣。在后位空虚,皇长子又不得宠的情况下,每一个皇子都有继承皇位的可能。而李元烈却为了一个南蛮公主失去皇帝的宠信,委实令人困惑不解。流言蜚语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
“我听说南蛮女子都会邪术,说不定她用了什么邪法才迷住了王爷。王爷为了她,连皇上都敢得罪。你说怪不怪?”
“没准是南蛮贱民派来迷惑王爷,挑拨离间王爷与皇上父子关系的,就如西施、貂婵……”
“她的容貌美得太过异常了。她真的是南诏国的公主吗?说不定是个妖女……”
如此言语,越传越奇。她也只能装聋作哑,置若罔闻,终日一言不发,独自弹琴看书作画,打发漫长的时光。
等到晚上,李元烈处理完繁忙的事务,来到她的房中,他们才有短暂的欢愉。
王府中越是富贵繁华,越是热闹喧嚣,就越是衬出她的寂寞孤独。从众星捧月、颐指气使的高贵公主变成来历不明的南蛮妖女,反差是多么的巨大。她只能默默忍受,告诉自己夫君也为她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难道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伟大爱情么?
她不敢去想。只要一去想这件事,她就心痛如绞。
日子显得异常平静。时间就变得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地逝去。
但就是这样苟延残喘一般平淡无味的日子也不能长久,很快就被摧枯拉朽般的破坏掉了。
云淡风轻,日影西斜。
兰吾和平时一样,独自坐在花园中央的六角亭里,焚香抚琴。她自幼倾慕中原文化,琴艺颇高。琴音清越绝伦,曲调柔和宛转。没有人聆听,却有许多鸟雀飞来,在树梢花间停歇,齐声啼鸣,仿佛与她和唱。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冰下滩。当真是好琴!”忽然有个娇媚的嗓音大声称赞,声音似远似近。
兰吾没有抬头,仍自弹奏。她感到一股强大的邪气正向她逼近,带着霸道的胁迫感。她宁定心神,暗暗催动迷音咒,顿时琴声有了勾魂摄魄之意。
邪气并没有因此变弱,反而越来越强,仿佛带着阴风冷气相她逼来。一位火红装束的女子陡然间出现在她面前,披着毛茸茸的红色裘皮,脸上挂着微笑,媚态横生,艳丽无匹,有一种妖冶迷离的美。
红衣女子只是轻轻一挥,就把暗含法力的音韵拂开,笑吟吟的说道:“王妃何必下逐客令?整日独自弹琴难道不闷么?不想让小女子陪陪么?”话音甜腻腻的,却暗含讥讽之意。
兰吾只看了一眼,心念略动,便知眼前是个千年狐妖。她确实闷得发慌,倒想听听这个不速之客说些什么,便拨动琴弦一言不发。
红衣女子轻踱莲步,把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果然是位绝代佳人,用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别说是男人,就连我这样的女子之身见了都要动心呢。”见兰吾不理不睬,她继续说道:“王妃想必已经知道我的身分了吧。我叫火狐女,是个修炼了一千一百二十三年的妖女,看尽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受尽了千秋万载的百无聊赖。看到王妃如此寂寞,忍不住想给王妃讲个故事。”她看着无动于衷的兰吾,浅浅地笑着,眼色有些诡秘莫测。
“有一个大唐皇子,为了一个美貌的南诏国公主,连继承皇位的机会都放弃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和那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先祖唐明皇是一样的吗?”
琴声依然缠绵悱恻,如泉水般细细流淌,却有了一丝细微难以察觉的颤动。
“这要从你们南诏国那位与水魔兽作战而死的公主说起。当年那位公主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才与水魔兽打成平手。为了永远封住水魔兽的力量,公主把水魔兽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封入身上的青龙碧血玉中,让自己的力量克制水魔兽的力量。因为水魔兽是水属性的妖兽,那块玉变得如同坚冰一般晶莹剔透,所以又叫冰玉。这块玉后来到了公主的丈夫,也就是当时蜀山仙剑派的掌门人手中。使用这块玉可以召回出封在玉中的强大的法力,从此成了仙剑派掌门人代代相传的宝物。”
琴声微微颤抖。兰吾本来冷漠沉静的眉目陡然间沉积起浓厚的阴霾,脑海里浮现出李元烈的胸前一直佩戴的一块冰晶般的玉佩。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事。那是我到蜀山上去救我的义妹雪狐女的时候,仙剑派掌门人的弟子樊拓告诉我的。那个樊拓武功、智谋都很不错,人也长得不差,可偏偏掌门人更喜欢大弟子龙倚山,不但把已故好友的女儿秦涛嫁给龙倚山,还让龙倚山保管那块神圣至宝冰玉。樊拓心有不甘。他答应把已被囚禁的义妹雪狐女还给我,再制造机会让我偷冰玉,作为交换,我要假装败给他,让他夺回冰玉。这样龙倚山就会因为丢失冰玉受师父责罚,而他也会因为找回冰玉而让师父另眼相看。樊拓对我说,那块冰玉下了结界,只有仙剑派掌门人才能使用,其中蕴含很强的正气,对邪魔歪道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只能把冰玉还给他,他答应成为掌门人之后一定不伤害我和义妹雪狐女。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冰玉。可当我拿到冰玉的时候,我的主意改变了。我发现冰玉中正的力量并不占绝对优势。强大的邪恶力量使我无可遏制的想得到它。”说到这里,火狐女忍不住冷笑起来。“我不但没把冰玉还给樊拓,反而带着冰玉逃离。我很快就被追上,败在樊拓等人的手下。哈哈!我在仙剑派众人面前揭露了他和我阴谋串联的事情,还诬陷他和我有私情。仙剑派众人自然是惊愕万分。樊拓也气得要死。奇怪的是樊拓不但不做任何辩解,反而护着我和雪狐女逃出来。他很快被逐出了师门。他也许是气糊涂了,也许是为了这块冰玉。这块冰玉的力量实在是神秘莫测。后来,他投身于李元烈,成了李元烈的得力手下,还把冰玉的事透露给了李元烈。”
火狐女笑容更加诡异阴沉。兰吾仍是不言不语,但一张俏脸已经渐渐惨白。
“你能猜到李元烈是用什么办法从我手中得到冰玉的吗?你一定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就连我这样的千年老妖精,也瞧不出他的底细呢!我就让你瞧一瞧当时的情形吧。凭你的灵力,自然分辨得出幻象的真伪。”
火狐女合上眼睛,双手交叠,默念咒语,催动往事咒。
兰吾眼前的空气如水波般荡漾,渐渐浮现出一幅令她震惊无比的画面:在密林深处的篝火旁,一对男女□□相拥,抵死缠绵!长发被汗水湿透,脸上交织着痛苦、幸福和满足的神情,正急促地喘息着。女的是妖娆妩媚的火狐女,而男的正是她的丈夫李元烈!
琴弦“啪”的一声断了,兰吾猛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心神激荡,一时间欲癫欲狂,几乎要吐出血来,猛然站起身来大叫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她激动不已地吼出心中的震撼,紧紧地捏着拳头,十个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肉里,几乎要滴下血来。
火狐女收起幻象,娇笑道:“王妃,你发怒了?原来你发怒的模样还是那么美丽绝伦、赏心悦目。自古以来,王侯贵介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水过无痕,你何必为这种区区小事动怒?倒是我,修炼千年,自负聪明绝顶,还是栽在一个男人的手上。实在可笑,哈哈……被他骗走了冰玉,还有……哦,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呢。设在冰玉上只能由仙剑派掌门人使用的结界,只有用南诏国神族后裔的灵力配合南诏一系的巫术才能解开呢。对付愚蠢的女人,他是很有经验的……”言罢,火狐女纵声狂笑,笑声中带着凄凉和宣泄。言下之意,李元烈竟是为了解开冰玉上的结界,才来接近身为南诏国公主的兰吾!一场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的爱情,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如遭当空霹雳,兰吾失魂落魄般呆立当地,面如死灰。
“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火狐女看着她,笑得更疯狂了。“哈哈哈哈哈!原本以为我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但没想到,真正可悲的人是你!哈哈哈哈!”她缓缓转身离去,行走时风姿依旧绰约动人。
许久,兰吾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几乎疑心这是自己做的一场荒唐的梦。
这是真的吗?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计一切的接近自己、让她依恋上他、把她带回王府的?这些都是有计划的吗?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些话语是那样的恶毒,却又真实地让她感到害怕。她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火狐女说的全都是真的,又难以接受自己是被欺骗的事实,想到自己的一腔真情竟付之流水,不禁心痛得像是被人用利剑刺穿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如被冰封住般凝立不动,望着天空中的流云变幻,忍不住悲从中来,颊上流下两行清泪。
烛影摇红,灯光暗淡,香烟袅袅缭绕在金窗玉槛之间。
李元烈回到府中时,内院早已摆上晚宴。兰吾侯在桌边,宫装长裙,淡淡晚妆,刻意打扮了一番,更显得丰神绝秀。在烛光的映照下,她那莹润如玉的脸娇艳不可方物,却仿佛笼罩在严霜里。
“兰儿!”李元烈在兰吾对面坐下,面带微笑。
兰吾恍若没听到他的呼唤,屏退了在旁侍候的婢女,取出一壶从故乡带来的佳酿滇南红,亲自开了封,斟了两杯。她抬头望着丈夫,眼神淡漠无光,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李元烈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微笑道:“怎么想起来陪我喝酒?今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兰吾脸上闪过一丝悲哀的神情,淡淡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望你据实以答。”虽然因为具有强大的灵力,她很容易分辨出火狐女话中的真伪,但她还是想亲耳听一听,他是否承认这件事。
李元烈见她说得郑重其事,笑道:“夫人但说无妨,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兰吾一字一字缓缓道:“你胸前的那块佩玉,是不是从一个叫火狐女的妖女手中得来的?”
仿佛遭了雷击,李元烈身子猛然一震,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受控制般地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兰吾心中悲伤如潮水般涌起,本来心中还有一丝的希望,此时也完全幻灭了。她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接近我,是为了让我破除玉上的结界吗?”
李元烈略微镇静下来,答道:“最初是,可是后来……”他明白她为什么会显得如此黯然神伤,却仍想用解释来挽回一切。
“不必说了。”兰吾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轻轻递上酒杯,“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饮了此杯,我们二人从此再无瓜葛。”她并不想听后来李元烈是否爱上了她。她是南诏国最出色最高贵的美女,对她倾慕痴狂、生死不顾的男子大有人在,又怎能容忍李元烈与一个卑贱无耻的狐妖有了苟且之事后,再为那样龌龊的理由才来接近她。她素来高傲自尊,对这样的侮辱,实在是无法忍受到极点,因而强自忍住眼泪,咬着下唇,做出刚强决绝的表情。
抛离家乡,来到中原,都快有一年了吧?在这里,他们曾经有过多少温馨旖旎的风光?枕畔鬓云的山盟海誓,剪烛夜话的柔情蜜意,花间小酌的欢声笑语……
年轻的爱情难道就是这样么?如此的盲目,如此的疯狂,如此的目空一切。或许在旁人看来,只会轻蔑地说,那不是爱情,那只是迷恋,短暂的迷梦而已。
院子里静寂如死,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冷得要凝结起来。
杯中的酒映着月影,轻泛琥珀的光泽,分外清亮。
接过她递来的酒,李元烈的手微微颤抖。他静静看着兰吾的眼睛,捕捉她每一丝的眼神变幻。兰吾脸罩冰霜,眼睛里只有冷漠决然。
李元烈面色忽然变得惊恐,叫道:“来人,抱一只猫过来。”
很快就有个侍从送上一只黑猫。
兰吾疑惑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李元烈道:“把这杯酒给猫喝下去。”
“你这是……”兰吾身子猛然颤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元烈竟然怀疑她因爱生恨,在酒里下毒。这对兰吾是莫大的侮辱,她胸口一酸,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伤心、失望、愤怒、爱恨交织,脑子里一片昏乱。
那猫被灌了酒,没过多久,竟两腿一伸,直挺挺地躺在桌上,口吐黑血而死。送来猫的那个侍从大为惊骇,慌忙跪倒在地:“王爷!”
“怎么会这样!”兰吾也受了极大的惊动,“这酒分明是大哥亲手送给我的……”她喃喃自语,仿佛魂不附体。她想起临走之时,最疼爱她的大哥把酒壶递到她手中,脸上带着春风般温煦的微笑,殷切地说道:“兰儿,我的好妹子,到了中原,可别忘了你的亲人,你的故乡。我们等着你回来,永远等你回来。”
猛然间她心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身为南诏国的储君,大哥希望我死在大唐!这样南诏在对大唐发动战争之时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为了开疆扩土,连心爱的妹妹也可以牺牲吗?哥哥?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若非听到丈夫的恶行在先,她是宁可相信酒中的毒是自己所下,也决不相信那是最疼爱她的大哥所下。她所有的亲人,她所有的爱人,就这样纷纷离她远去了。她感觉茫茫天地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疼爱她,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让她相信的。亮得怕人的眼神变得朦胧凄婉,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知何时已经点点从颊边滚落,既而两颗、三颗,满脸玉箸纵横。她就这般伫立风中,宛如带雨梨花,风中盛放。
见她泪流满面、脆弱而凄楚的模样,李元烈一言不发,神情复杂。
夫妻二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人默默垂泪,一人沉吟不语。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光已流逝了一个世纪,李元烈终于开口了。
“来人!”他的嗓音是嘶哑低沉的。清了清嗓子,他叫来了兰吾的几个婢女,吩咐道:“你们收拾一下,请王妃搬到秋茂园去。”秋茂园是李元烈在城南的一处别院,从来没住过,只是打发犯错的下人干活的庄子。如今让兰吾住进去,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婢女们没有任何的惊讶,仿佛这是意料中的事。
兰吾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僵死如木,淡淡的不开口说上一句话,仿佛已经死去一般安静,对于如何回到了住处,如何搬进了秋茂园都是毫无知觉。
她心中万念俱灰,一片空茫,仿佛已经死过去了,无论什么都无所谓了。况且浩瀚无垠的宇宙间,何处是她的容身之处?
一夜之间,她的头发变得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