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再别邯郸（修订）（1 / 1）
天没亮，我带着郭纵、季燕与季楚，外加一个嬴非吟出城了。走到咸阳城门时，却发现寡妇清再一次出现在那个地方。
“清夫人？”无语的看着她苦笑：“还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寡妇清笑道：“这次未央夫人如果不嫌弃，清与你同行如何？”
她的样子很是坚持，我也只得同意。于是去邯郸的路上，除了多了寡妇清这个大富婆外，还有她手下一帮子死士。安全系数似乎比之前高了许多。
由于政儿的帮助，我们让非吟诈死的过程很是顺利。昨天，非吟公主便已经顺利下葬，而作为未婚夫的鹿淳还在葬礼上成功的洒下几点英雄泪，让整个咸阳的女孩子为之动容。真是感激他的全力配合呀！
至于回邯郸这件事，则是经过了再三的考虑。听说郭纵的家人都被赵王扣在了宫里，如果这次我没有回去，恐怕他们还真是会有危险。
再则看燕儿那哭天抹泪的样子，我也很是不忍。知道她的心思，当然自己也有那想法。因为这次回去将会有很好的机会，杀掉乐乘为郭胜报仇。其二嘛，还能顺便躲开赵姬把我与蒙恬乱点鸳鸯。最后，让非吟出咸阳避避风头，算算可算是一举几得的事，有得赚。
不过对于政儿，我着实不太放心。所以留下了季晋、季琴在宫里保护政儿；再让季韩在大郑宫照顾两位太后。其实这一切都安排得都很周到。，是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了寡妇清。
“嫣然知道为什么咸阳城突然有这么多的谣言出现么？”寡妇清斜靠在软垫上，神色十分惬意。由于她的加入，郭纵与季燕还有季楚都被安排到了另一辆马车，这辆车内就剩下我，寡妇清与非吟。
“有人恶意散布的？”既然她这么一问，自然有道理。但是散布我与蒙恬的绯闻又是何居心呢，实在是想不透。
“恶意散布？”非吟沉下脸，很不爽：“什么人这么可恨？”
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寡妇清突然伸手取下了我额上那串金饰，递到面前问：“嫣然知道这串金饰的来历么？”
来历，这是政儿给我的吧，难道还有什么典故不成？疑惑的看着她摇头。
“这金饰是太后祖上传下的东西，听说太后家祖上曾在邯郸是出了名的显贵，只是后来人丁单薄，才会没落至此。”说着她将金链塞回我手中。
“这条链子历来是给家中长媳保管，只因太后是独生女，所以才到了太后的手里。后来太后又把这链子给了大王，而大王便给了你。”寡妇清说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冲着我猛笑。
“清姐姐的意思是，这……这是大王给然姐姐的……定情物？”非吟恍然大悟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刺眼。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如惊弓之鸟般弹了起来。“政儿送我这东西时才十一岁。”十一岁的屁大小孩子懂个啥。
“国际玩笑？”听到这个新鲜词，寡妇清与非吟互望了一眼“什么意思。”
“你别管什么意思，这话可不能乱说。”突然觉得这金饰很烫手，赶紧往非吟手上一塞。“这个东西我不要了。非吟，下次见到大王，你还给他。”
“既然嫣然姐姐觉得我们是乱说，那干嘛要还给大王，自己收着好了。”非吟将那链子再次还到我手上，然后乐呵呵地哼起小调来。
“清姐的意思是，散布这谣言的人是……太后。”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听我这样一问，寡妇清笑起来：“不愧是嫣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天在王宫，嫣然与蒙恬在花园时，清与太后也在那里。”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由那时候开始太后就已经想把我与蒙恬送作堆了。目的是不想让我与政儿有所关联，调我去大郑宫想来也是为了此事吧。
“这女人不知道想些什么，我与政儿差了十岁。怎么可能！”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我甚至有些不屑于赵姬的那些古怪念头。
这时，非吟突然拍拍我的肩道：“姐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哟，我那王弟脑子里的想法没人可以弄清楚。非吟会张大眼看着姐姐你变成我的弟媳，到时更会竖起耳朵听你叫我的声王姐的。呵呵呵~~！”
决定无视这个古怪想法的七公主，我再次看向清：“那清姐这次为何要与嫣然一道？”
“嫣然知道为什么大王继位，我却来晚了？”寡妇清的面色突然变得不太好。“我不是从巴蜀过来的。”
不是巴蜀，难道是寿春？“清姐去了寿春？”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咬着唇思考了半天，我才问出口：“那泷怎么样了？”
“坦白讲，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为了嫣把你割舍，败在嫣的手上让我很不甘心。不过更没想到的事是，先决定放弃的人居然嫣然你，是你自己先离开的。我想来想去才猜到你已经将事情搞清楚，所以才决定先放弃不让莫少为难。就是不知道莫少是不是也猜到了。”她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份同情与惺惺相惜。
“不过，在我从寿春离开的当天，莫少送我到城外，语重心长的请求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我也答应了！不为莫少，只为你那份气度。做女人就应该要像你这样，所以清对嫣然敬佩万分。”
“清姐姐？”眼眶怎么有些发热。不行，自从离开泷后我就告诉过自己，无论什么事绝对不能哭。所以今天也不会哭！看着寡妇清那清秀的脸，我露出了笑容。
马车经过安邑入魏境再取道至晋阳最后来到邯郸，我们一共走了近三个月。到达邯郸时，已经是快入夏的季节了。
进了邯郸城，寡妇清提议我们先住到她在邯郸的作坊那里。而我则选择先去草堂看看。
赵家村，还是原来的样子。只可惜青山依旧在，人事已全非。看到我的出现，赵家村的上上下下都十分开心，还纷纷邀我去作客，这让我颇有领导下乡视察的感觉。
终于到了目的地，熟悉的景象再次出现在面前。还是那几间小茅屋、还是那几棵青竹。这让我有种错觉，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梦。我与赵质一家人还住在这里，而青竹旁则是郭胜那忙碌的身影。
苦笑着甩头将那些有的没的抛开。“没想到一切与我离开时没有两样！”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子。谁知这屋子里居然连灰尘都没有，诧异的看看郭纵有些不明白。
他却笑着冲我道：“是大王的意思，大王有派过专人每日前来打扫。”
我点点头，回头嘱咐季楚与季燕先去寡妇清的作坊，然后对郭纵道：“我们先进宫吧。”
郭纵感激涕零的朝我作了一揖：“嫣然，作大哥的对不起你，欠你太多。嫣然放心，若大不能保你平安出邯郸，必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我忙搀起他，摇摇头：“万事请大哥以保全自己身家性命为要，郭家上下百来口人都要仰仗大哥。”
我们一起进宫了，沿途景色一点都没变。
赵王宫中的内侍总管赵迁公公奉命在宫门口接我们，见到我后也很是高兴。“自从大王这一病倒后，就没有再回自己的寝宫住了，而是住到关睢宫内。”
赵迁一边说着，一边带我往官睢宫走去。进了前殿，见到一帮子大臣站在殿中央。而我的到来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讶。
“嫣然，你终于回来了。”此时的赵王已经面若死灰，只有那闪着光彩的眼神告诉我他还活着。“孤王总算是等到了。”
想起当初在宫中赵王的一切，我的心竟然也隐隐发酸。“嫣然回来了，参见大王。”
我曾为了这个人费尽所有心力，好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保出来，没想到这一别四年再回来，却要又一次见他与死神博斗。然而这次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本事救他了。
“昨日我又梦到了喜儿，”他拉着我的手，眼光很遥远“喜儿很温柔的对着我笑，身上是淡淡的桂花香。我想她是在等我吧！”
“大王别胡思乱想。”
听我这么说，他笑得很开怀。“嫣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孤王知道的。只是孤王始终优柔寡断，没能做一个决定，这才逼走了嫣然。之后孤一直很后悔。”
说到这里，他突然正色道：“传孤王遗命，策封季嫣然为大赵镇国夫人，协助太子治理国事。”
不只是我，恐怕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以太子为首的群臣只是瞪大双眼不敢出声，而我却赶紧伸手阻止赵王：“大王不可。”
没想到他突然力气爆增将我拉开，朝下面的人挥手：“就这样，你们退下吧。”
跪在大厅里的臣子们互相看了看，然后依命退下了。赵王这才重新拉着我语重心长的道,“嫣然不要推辞，孤王知道嫣然聪慧过人，而且有勇有谋。可是最难能可贵的是嫣然为人正直，这才让孤将太子放心的交与你。原本孤王是想让你成为我大赵的太子妃，没想到却因为那件事让你远走他方，孤一直懊悔不已。”
“大王如此信任，嫣然恐有负所托。”我心下奇怪，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之前没有任何交往，他却从四年前开始就对我十分信任。这样的信任也让我好生为难，这样的知遇之恩如让我如何报答。
“知道为什么孤如此信任你？”许是猜到我的想法，他问道：“那日在燕质子府前，你以为廉将军为何凑巧经过？”
燕质子府……是救从太子手中救燕丹那日么？努力的回忆当日的情景，难道说那天……我再看赵王。他已经露出了难得的坏坏笑容：“其实那日是孤与廉将军一起巡视军营。没想到却在半途见到你不畏强权伸张正义，后来回宫后孤便让人查过你的事。所以当郭纵与王叔举荐你来为孤诊治时，孤才会欣然同意。毕竟朝野上下能如此大胆却有正直的人，除了廉老将军就只见嫣然了。”
“可是大王……”我还想说什么，他却摆摆手：“其实也怪孤王，从前太忽略他，没有好好管束。所以太子到如今仍顽劣不堪。孤这一离开，万一他继位后被奸佞唆摆，孤担心大赵的江山怕是会断在他手中。所以孤王才如此自私的要嫣然你替孤好好照顾太子，武有廉老将军，内有你在看着，边关还有忠心耿耿的李牧驻守，想来孤王也能走得安心些。嫣然放心，如果太子真的难以辅佐，就算大赵气数已尽，孤不会怪你的。”接着他将枕头底下那象征着赵国一半兵权的虎符塞进了我的手中。“到时有这在手，任何人不敢动你，你就离开邯郸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没想到他连我的退路都替我想好了，看着手中的虎符，我无话可说。只能静静的陪着他，听他不断的诉说着与喜夫人当年的往事。
如果说他不是赵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那么他与喜夫人一定会像神仙眷侣般的逍遥在天地之间。这世间的事，真的让人遗憾。
大约零晨二点多，那个温文尔雅的赵孝成王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太子赵偃继位，号悼襄王。由于廉颇此时正在繁阳与魏军打仗，李牧则正在秦国出使，而平阳君赵豹则已于年前去世。所以朝中剩下的便是乐乘、郭开这类的小人。
赵偃继位后，开始胡作非为。在我面前时尚算听话，背地里却纵着郭开等人醉心美色与歌舞，不思治国。
明知结果是这样，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转眼来到赵国已经又三个月了，这八月间桂树飘香，我选了个日子带着季楚与季燕一起来到了郭胜送我的那棵桂树前。桂树上已经挂满了桂花，远远就能闻到那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郭胜，我回来看你了。”站在树下，看着树周围那已经生得郁郁葱葱的杂草，我心中一阵酸涩。“燕儿是你云家唯一的血脉，我照顾得很好，你也可以放心了。”
“小姐你看！”燕儿突然指着树干叫道。
我有些奇怪，走近一看，树干处居然被人挂了一块木牌，牌上工整的写着‘郭胜长眠于此’。而且是用英文写的。
是泷，泷来过这里，他一定是把郭胜埋在了这树底下。为了怕人知道而惹出祸端，所以才用了英文来为郭胜立碑。站在这树前，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心里默念道：“郭胜，你安息吧。你没做完的事，嫣然自会为你做到的。”
这时轻风徐徐，柔柔的抚上了我的发丝。我仿佛看见，阳光下有张带着酒窝的娃娃脸正轻轻的在为我捋着额前的青丝。一股暖意由心底蔓延开去……
回到邯郸西城，正准备往寡妇清的别院去。却见一男子冲到我面前，一头跪下：“参见夫人。”
“你是……”仔细一瞧，这人不正是赵孝成王寝宫的内侍总管赵迁。“赵总管有何事？快起来说话。”
“夫人，不好了。大王听信武襄君与郭开的话要让武襄君乐乘去繁阳罢了廉大将军的兵权。”赵迁哭得很凄惨：“如此一来，我大赵亡矣！”
“我立刻进宫去。”对不起了，孝成王。对于你这个不上进的儿子，我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谁知道我刚到赵偃寝宫前，竟被郭开给拦在了外面。“夫人留步，大王正在休息。夫人有事尽管说与开知，开一定会如实向大王禀报。”
这等小人，我看了就有气。伸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闪开。”
这一巴惹火了郭开，他一挥手叫旁边的兵士：“来人，把她拿下！”
见他狗仗人势那样子，我的火更大了，随手掏出手中的军符：“谁敢！以下犯上，本夫人诛他九族。”
原本上前的士后一见我手中的兵符，随即退开。
“你们几个，立即给本夫人把郭开这厮拿下。”先绑了这奸妄，再去收拾那昏君。
见人被绑好后，我越过郭开进了赵偃的寝宫，怎料到那小子居然衣衫不整的抱着一位身着百姓服少女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那名女子双目红肿，满脸泪水，曝露在外的肌肤上是点点伤痕。似乎是被迫屈服在赵偃手下，而且受尽了□□。
另外，还有两名宫女则裸着身子，正面朝赵偃跪在地上。她的的身后则是两名穿着内侍服的男子，这样□□的画面简直让人发指。我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就被那些奸妄们诱来做出这等事么。
“大王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强夺民女么？”冷冷的看着他。再想到赵王临终前对我的信任，不由得悲从中来。
“嫣然？”见是我，原本要发火的悼襄王气焰顿时灭了。“嫣然别生气，孤王不过是玩玩儿而已。”说着，赶紧提了裤头坐回王座上。而那两名内侍和两个宫女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匆忙受辱的民间女子离开了。
“大王为何将信平君的兵权给罢免。”我已经失望了，完全失望了。只是想到刚才赵迁那着急的脸，以及廉颇的忠心，我还是得尽自己最后的责任来。
“这个……因为孤觉得信平君年事已高，还是回邯郸休养天年更为合适，所以……”编吧，你就给我胡乱编排吧。
我摇摇头，然后将头上的冠冕一把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嫣然你这是干什么？”见我一脸严肃，赵偃也有些心虚。
我叹口气道：“如若不是因为你父王，我也不会留在这邯郸城做这个什么镇国夫人，如今嫣然对于赵国已经无能为力。”
“嫣然！”他突然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衣袖“你要丢下孤离开邯郸么？母后走了、父王走了、如今你也要走？”
我回头，看了他良久：“我去意已决，你不用再说。只希望这一走能给大王提个醒。大王如果再纵容奸佞，不思进取。恐朝中的所有忠臣义士都会离大王而去的。你好自为之吧。”
这一次我走得毫不迟疑。这孩子如此不成器，我又如何能保得住他。
回到寡妇清的别院，与她商量了一阵。决定让她带着季楚与季燕回咸阳，而我则要转去前线，希望趁乐乘远在异乡的机会除了他以祭郭胜在天之灵，同时将手中的兵符交给廉颇。希望这兵符能让帮到廉颇。
寡妇清见劝不住我，着令身边四位死士在一旁保护，然后自己先带着季楚她们离开了。
我则叫人写了一封信给郭纵，希望他赶紧远离朝廷以保性命，这才带着四位死士出了城。
站在邯郸城门外，回首看了看这个我初到这里所居住的古城，心中也不禁凄然：邯郸，上次走时我也没来得及向你道个别。而今天这一别想来是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这座城市曾有我所熟悉的娃娃脸、假质子、以及那个文质彬彬的赵王。如今物已全非，不值得再留恋。再见了，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