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云家人,聚云家(1 / 1)
上官芸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晏起了,主要还是因为昨日之事没睡好。她起身之时已临近中午,梦橘一大早准备的早膳被搁置在外间桌上。她随手就拿起碗准备把粥喝了,这时一只手夺下了她手中的碗。
梦橘怨怼的看着上官芸,说道:“小姐,这粥都凉了。再说,午膳快备好了。”
“没事,最近天热。凉了正好。”上官芸不听梦橘,径自喝了一口粥后又仿佛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对了,听梦桃说,管家一大早就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小姐,你不记得了。今儿个是交账簿的日子啊!”梦橘没法,只得帮着上官芸布菜。
上官芸这才想起来,于是忙叫了梦柯进来。
“小姐,你叫我?”梦柯一直在房外候着,听到上官芸叫她便赶忙进来看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管家叫来。就说我已起了。”
“是。”
待梦柯走了后,上官芸再次抬起碗,无意的看了梦橘一眼。心想,她怎么突然间安静了。而后细细一想,定是因为梦柯。自从梦橘做了宿痕轩的管事后,梦柯就替代了原先梦橘要做的事。梦橘还是小孩心性,看到梦柯后脸色就一直不对。
“怎的突然间不高兴了?”上官芸随口一问。
“小姐你都有新的跑腿了,哪还看得上我呀?”梦橘没好气的酸酸的道。
上官芸听她那话里的酸意,不禁“扑哧”的笑出声来:“你呀!不让你跑腿还有话说,待在园子里不好么?而且别忘了,那次要不是梦柯挺身而出,你现下还不知怎的?”
梦橘细想,也对,虽然梦柯常陪在小姐身边,不过要论感情深厚,还是她梦橘占了先的。而且说到底,她真的要好好谢谢梦柯的。
不一会,刘深随梦柯进了宿痕轩,一见到上官芸就行礼道:“王妃,这些是这个月的账本,账房先生已经全部整理好了,府里的开销和收入全在上头呢!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给您的,一大早就在门房了。”
梦橘代为接过,一本本的放置在上官芸面前。
“有劳。对了,知道是哪家送来的么?”上官芸对刘深说道。
“听门房说,是云府。”
上官芸点点头,又对刘深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我核对过账簿后,会让梦桃通知你和各位管事来领牌子,到时候让账房把这个月的月钱放下去的。”
刘深一听,立马高兴的鞠躬行礼:“是,多谢王妃。那小的先下去了。”
“恩。”上官芸待刘深走后,又吩咐梦柯和梦橘道:“行了,你们也下去吧。把梦桃给我叫过来。”
两人走后,上官芸拆开手中的信。一看,才知今晚云府有个家宴,还提到秦故和云汐都会来,让她务必出席。这不难,到时候跟滕王说一声便行。
瑾瑜是午时过后才回的府,最近御史台一直在忙之前那礼部尚书的事,事情比较多。他一回府就吩咐刘深张罗吃的,然后就径自往陶然居办公去了。
他一直在陶然居查翻之前的那些奏折,期间武敏佑还过来请了一次安。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未见下人上午膳。于是他命小厮去把刘深家的找来。
刘深家的是陶然居的管事,她一听爷叫就立马赶来了。一见瑾瑜面色不好看,便心道不妙。
“厨房怎么回事?到现在了都还没备好午膳?!”
刘深家的一听才知爷到现在还没吃呢,忙解释道:“爷,消消气。是这样的,今儿个王妃那院子里有两个厨子早前不知吃坏什么东西了,上吐下泻的。梦橘姑娘便好心放了他们俩一天假,想着最近爷也时常不回来,便把咱们院子里的厨子先调过去帮个手。”
“这个时辰了,王妃也没吃?”瑾瑜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可现在这个时间了,那两厨子还在宿痕轩,想来她也没吃呢。
“今儿个王妃起晚了,起了床后只就了碗白粥。然后就一直看账本看到现在。爷,不如我现在就去把那两个厨子叫回来?”
瑾瑜搭下眼皮,停顿须臾后起身道往外走,边走边道:“不必。”
瑾瑜到宿痕轩的时候,上官芸还在墨韵堂看着账簿。她果然是一副刚起的样子,只穿着月白中单,手指不停的拨弄着案上的珠算。
站在上官芸身边帮忙的梦桃率先看到了滕王,忙停下手头的事情向瑾瑜行礼道:“王爷。”
上官芸闻声抬首,看向门口,只见瑾瑜穿着月白祥云滚金边的便服站在那笑望着她。她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绕过桌案问道:“爷怎么来了?”
瑾瑜并未马上回答上官芸,只径自越过她走到桌案前,随手撩起一本账簿粗略的看了看,随口问道:“这个月怎么样?”
上官芸只道其是来查账的,便道:“这个月的开销倒不是很大,外头的几处庄子收入也不错。只是府中还需采买些缎子做夏衣,之后夏至还有乞巧节也得提前备好贺礼。”
“恩,还是王妃心细,想的周到。”瑾瑜点头表示赞同,又道:“走吧。”
“去哪?”上官芸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瑾瑜指指外头的日头,道:“王妃看账看的如此废寝忘食,孤还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叹气呢!”
这时,梦柯蹦蹦哒哒的进来,没看到瑾瑜在直冲上官芸道:“王妃,吃饭了!”说完,看到王爷也在,立马吓得缩了缩身子,行了大礼。
瑾瑜是知道这个小丫头的,之前府里闹的时候这个小丫头还一副怯怯的样子。现如今倒还真长行市了,变得如此活泼。想来,也是上官芸待人和善,娇惯出来的。
上官芸一听,才意识到现在已过午时,肚子倒还真的饿了。而后,她又看向瑾瑜,犹豫的问道:“爷也未用膳?”
瑾瑜挑了挑眉,心道,他成了亲反倒比没成亲时还似孤家寡人。思及此,他故意没好气的冷哼了一下。
梦柯见上官芸不明就里便凑过去在她耳边把今儿个中午的事说了,说完又悄悄的退到了后头。
上官芸听完梦柯说的后,心下颇觉不好意思,便道:“既然如此,不如王爷便留下来用膳吧。”
“恩。”瑾瑜故作生气的应了一声,率先走出墨韵堂。
如今已是夏日,上官芸不喜闷热,便时常命梦橘在亭子里摆膳。两人走到亭子里,梦橘一早就命人把膳食一一摆好了。
瑾瑜先在主位坐下,看着菜色便知是上官芸的口味。六道菜中唯有一道银鱼蛋羹算是荤食,其余都是些清淡的素菜。
上官芸看出来菜色不合瑾瑜的口味,知其喜欢口味重的,便忙对梦橘道:“梦橘,把这两个拿到厨房去,再换两个荤菜过来,不要太油腻,口味咸淡适中就好。”
梦橘依言命小丫头拿起两道素菜,离去之时还偷偷的望了瑾瑜一眼。
瑾瑜知其在迁就他,不知怎的,心情顿时大好,就着几道素菜就把一碗饭吃完了。
上官芸看瑾瑜胃口如此之好,只当他是饿坏了,心下更加愧疚,忙把新上来的两道菜往他碗里夹。
瑾瑜还是第一次被上官芸这么伺候,当下有些不适应,直愣愣的盯着上官芸看,直把她看的颊起红晕才罢休。
在一旁伺候的下人看到这一幕,皆抿着嘴偷笑,时不时还瞄几眼他们的男主人和女主人。
饭毕,上官芸就着梦柯递上来的丝帕擦了擦嘴,漱完口后想起那封信。于是,她待瑾瑜漱口后说道:“王爷,今晚妾的外祖父有个家宴,妾想告假离府。”
“今晚?”瑾瑜侧过头看向上官芸,看她点头后又道:“成。正巧今晚我得闲,明日又是休沐,晚上我陪你去。”
“……”上官芸无言的看着瑾瑜。一起去?今晚,他要去,云汐也要去。若被其知云汐与云家私交颇深……
“怎的?我不能去?”瑾瑜看着一直沉默不出声的上官芸。
上官芸回过神,摇摇头:“当然不是。”算了,云汐如此聪慧,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上官芸和瑾瑜是在用晚膳前到的云府,刚下轿,云府的家仆就已经在门房处候着了。两人跟着小厮走到中庭,只见云辰和云梅正坐在一处说话。
上官芸上前道:“母亲,舅舅。”
云辰和云梅闻声转头,看到是上官芸,笑着起身。可当他们看到上官芸身边的瑾瑜后明显的一愣,心道,滕王怎么来了?
瑾瑜笑着作揖道:“岳母,舅父。芸儿说今晚有家宴,小婿就厚着脸皮跟着来了。”
见瑾瑜打趣自己,云梅忙说道:“怎是厚着脸皮呢?都是自家人,快坐。”
瑾瑜笑着依言坐下,却看到上官芸踟蹰在原地,一脸不安的样子。于是他忙叫了她一声,问道:“怎了?”
上官芸回神,看向瑾瑜,稍稍思量后答道:“没,只是在想义兄怎么还没来?”
瑾瑜听其提起秦故,不知怎的心里老不舒服起来,脸色微微沉下。
这时,中庭前的院子里传来嬉闹声,依稀听到一女子的声音“秦故……快说呀……秦故”连续的叫唤着。这声音越来越近,瑾瑜望向堂外,见到一身着翠缕黄裳的女子正拉着秦故的衣角说着话,而秦故竟是破天荒的狼狈。
秦故走进中庭,看到瑾瑜也在,也不由的一顿,引得身边的云汐也定睛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她立马瞪大了眼僵立在原地。
上官芸暗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回神对瑾瑜说道:“这位是我表姐,舅父的女儿云汐。表姐从小就在江南,这次知道舅父归国,特地赶回来的。”
瑾瑜倒是听过母妃说过,云辰有一女,原来就是她。他起身对云汐打了个招呼,可是,不知为何,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人与一人十分的相似,好像在哪见过。
这边云汐松了口气,赞赏的看着上官芸,不愧是冰雪聪明的芸妹,这番话说下来都不结巴一下。
可正在这时,站在一旁疑惑着的瑾瑜陡然出声道:“本王觉得表姐很面熟啊!好似在哪见过!”
倏地云汐倒抽了一口气,求救的看向云辰。
云辰忙笑着掩饰道:“云汐和芸儿是姐妹。王爷觉得面熟定是同芸儿相处久了。”
瑾瑜一听,也不无道理,便也未作他想。
众人看瑾瑜不再有什么疑问,均暗地里舒了口气。
秦故看了看云汐,突然觉得,舅父好可怜,摊上这么个女儿。
这时,左相云天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内堂走了出来,看到瑾瑜后忙要行礼。
瑾瑜见状忙扶住云天,说道:“左相万万不可。应当是我向外祖父行礼才是。”
云辰也出声道:“父亲,今天是家宴。还是不要拘于俗礼的好。”
“是啊是啊,今儿个没有丞相,没有王爷,没有尚书,更没有什么将军!”云汐插话,说道“将军”的时候斜眉看了眼秦故。
但是这边厢,秦故只当没看见,转过头看向上官芸。
上官芸微撇过头附和着云汐的话,说道:“是啊,外公。”
瑾瑜在一旁将秦故和上官芸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下不悦。不过看到云天的面上仍是撑起笑脸作势行了礼,道:“外公。”
云天得了瑾瑜一声外公,心情愉悦,笑眯起眼看了看上官芸和瑾瑜。
站在云天身边的云梅自然也是十分满意的看着瑾瑜,心道,芸儿有此佳婿,此生有幸。
众人问安过后,便前往内堂大厅用膳。期间,自是他们几个男人坐在一边,饮着酒说着话。坐在云梅身边的云汐感到被冷落,立马站起身跑到云辰和秦故的中间道:“爹爹,你们不公平!”
云辰对云汐向来是宠溺的,“怎么不公平了?”
“凭什么你们能饮酒,我们几个就不能了?”云汐指着他们面前的酒盅道。
秦故不理她,径自拿起酒盅一饮而尽,而后放下酒盅定睛看着上官芸。
云辰笑笑说道:“我们从未说过你们不能喝呀!”
“那我也要喝酒!”云汐大声说道。
云梅在一边看不过去,忙制止道:“汐儿,哪有女儿家主动要酒喝的。真是成何体统,芸儿,快去把你表姐拉过来。”
上官芸闻言只笑笑,却未动身,劳神在在的并带着点小无赖的说道:“我不去。娘亲,表姐的性子您还不知?她呀,此时恐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呢!”
云汐听到自家姐妹打趣,忙不依不饶走过来,嘴里笑骂道:“你这个小蹄子,我可是姐姐!”说着,便要灌她酒。
一旁自顾饮酒的秦故看着上官芸灿烂的笑容,不禁感到酸涩起来。他秦故自知配不上她,只希望能像今日这般,在一旁看看她,便心满意足了。
瑾瑜也是第一次听到上官芸这么小女儿的打趣一个人,心中颇觉新奇。这才是真正的她吧!会和姐妹嬉笑打趣,会在母亲面前撒娇任性。思及此,他的心里顿时感到有一双柔软的手在撩拨他,让他欲罢不能。于是,他斟满面前的酒盅,一饮而下,火辣的酒意趟过胸口,反倒平添了热意。
他不自在的移开眸子,不经意的看到秦故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上官芸,心里不由一堵,颇感心气不顺。
那边,云汐和上官芸还闹得不亦乐乎呢。倒是云天实在看不过去,忙出声制止:“汐儿,快放你妹妹一马。你爹真是把你宠的没边了!”
云汐这才罢手,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过,她安静了没一会,便转移了目标时不时的闹一下秦故,譬如,此时此刻。
“秦将军。听说,你是开阳城中众多姑娘的春闺梦中人,不知你入过几人的春闺呢?”云汐单手托着下巴,声音甜腻的问着秦故。
秦故被问的头皮发麻,双脸通红,眼睛睁得老大的瞪着云汐。他颇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心想,那武进桓也算是个文武双全,可是看人的眼神真不怎么样啊!
瑾瑜也错愕的看着云汐,心中惊讶此等问题竟会出自相府小姐之口。
唯独云家众人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自顾自的夹菜吃饭,对这样的话毫无压力。
秦故轻咳了一下,尴尬的撇开头,轻巧的把球踢给了滕王:“此话,你问滕王不是更合适么?”
瑾瑜猛的转头看向秦故,咬牙说道:“此话怎的问我?”
秦故理所当然的说道:“论才学,开阳城中何人不赞滕王;论样貌,又有何人不羡滕王;光是滕王皇家贵胄的身份,就已是诸多女子趋之若鹜的对象了。更何况,滕王如今还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
瑾瑜对于秦故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十分不受用,当下想反驳,可奈何他说的全是事实,他也无从计较。
原先热闹的家宴,被秦故的这一番话彻底打入冰窖。上官芸不动声色的自顾吃饭,也不理瑾瑜投来的目光。
云汐讶异的看着秦故,原本以为他笨嘴拙舌,没想到他竟如此伶牙俐齿,说起来头头是道。她一早就不耻滕王左右逢源,没想到今儿个秦故会替她出了口恶气。
云梅本想出声,可是自家女儿也未开口,若是此时她这个做岳母的开了口帮了瑾瑜,那岂不是等于打了芸儿一个耳光?
还好,此时云辰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提到了之前那礼部尚书的案子上,也算是把这一页揭过去了。不过,虽说是如此,可是瑾瑜还是不自觉的喝多了。
宴散之时,众人起身,瑾瑜差点立不稳摔倒,幸而有云辰及时扶住。
看他这样,云梅立马担忧的对上官芸道:“芸儿,王爷醉成这样,我看你们今儿个就别回府了,在你外公这住一宿。”
云天也是这个意思,不等上官芸反应,便命人去把上官芸过府时常住的小楼清出来,自己则回了书房。
上官芸见没法,心想,明日正巧是沐休,便答应了下来,和云梅两个人合力扶着瑾瑜回了小楼。
秦故看着上官芸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云辰在背后拍了拍秦故的肩膀,感叹道:“秦故,有些事,还是尽快放手的好。芸儿已为人妇,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这样的道理秦故又怎会不明白,只是不是说一句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云辰再次拍拍他的肩便离开大厅往书房寻云天去了。
秦故转过身,看到云汐正望着他。他不自在的撇开眼,僵硬的说:“我回去了。”
“秦故!”云汐急忙叫住他。待他停步后,又半晌不说话。
秦故不耐烦的问道:“何事?”
云汐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良久,才摇摇头。她看着秦故宽阔的背影,暗道,无论你心中有谁,我都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