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百花宴，孰胜败（上）（1 / 1）
◆昭曦十七年三月二十一，后命少府监设百花宴，三品以上官员女眷皆会于御花园。◇◆
正值春日，万物复苏。
宣国皇室的传统便是在春分日这天，由皇后邀请众内命妇外命妇入宫赴宴赏花。百花宴顾名思义，便是赏花吟诗，只不过这赏花吟诗之人是众闺阁千金而已。皇家的儿媳妇，出嫁的公主不过是来应个景罢了。不仅如此，百花宴更是为众皇家子弟挑选正妃，侧妃以及妾侍的秀女宴。
上官芸和武敏佑作为滕王府女眷，也在受邀之列。而上官源既已被追封为忠勇侯，那云梅作为君侯夫人自然也在应邀之列。只是上官源新丧，云梅身体不好，因此并未出席。
落得马车，上官芸同武敏佑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快到御花园时，遇到了武王侧妃徐氏。
徐氏于昭曦十五年五月被武王纳为侧妃。徐氏的同族姑母是已夭三皇子文王的生母徐婕妤。徐婕妤同武贵妃一向交好，只是她出身较低，同族的侄女也只能列在侧妃之位。
正是因着这层关系，徐氏对武敏佑自然更加亲厚，而且同为侧室，也明白其个中滋味。故而，这次在宫道上相遇，两人自是相谈甚欢，倒是把上官芸冷落在了一旁。
上官芸本就对这些闺阁儿女的话题不甚感兴趣，便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到了御花园，公主玳珂和一些诰命夫人还有他们的千金已经在千秋亭里了。玳珂一看到上官芸便奔出来，笑着叫了声“四嫂”。可谁知这声四嫂反被走在后头的武敏佑应了去。
玳珂还是孩童心里，当下并未觉得不快，反倒十分高兴宫中又热闹起来了。徐氏入皇室最早，故而同玳珂也较为熟络，道：“公主殿下，怎的来这么早？该不会是想托我们姐们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玳珂一听，当下便臊红了脸，啐道：“二嫂子，你就会取笑我！什么如意郎君，我才不稀罕呢！”
武敏佑当下就揶揄道：“哟，还不承认，脸都红了！”
玳珂愈发不好意思了，眼看自己说不过她们，涨红着脸当下就急了起来。
这时，少府监的人过来通知众人，说皇后娘娘马上就到。果不其然，还未等众人整理完仪容，皇后娘娘便身着凤衣优雅的朝这边走来。
众位夫人和千金按照丈夫、父亲在朝的官阶品位，依次站成一列。另一面便是众位王妃，侧妃，出嫁的公主和品阶较低的嫔妃。只是公主玳珂还未出嫁，且又受宠，自然是待在皇后身边的。而早夭的三皇子生母徐婕妤，自文王过世后，便鲜少参加宫宴，也未出席。上官芸是滕王妃，滕王排行第四，故而她站在武王侧妃徐氏的身后，武敏佑站在她的侧身后。而她的后面便是季王的母亲王才人。而这今日的百花宴便是为了武王和季王选正妃的。
想到这里，上官芸下意识的去看徐氏的神情，可是她的脸上并没有不悦，恐慌或是伤心，反倒是面带微笑，十分平静，好似成竹在胸。
众女朝皇后拜谒，恭敬的请安：“皇后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举起一手臂，雍容含笑道：“起身吧。”她恩准众人起身后，不动声色的将那列闺阁千金扫了一遍。
众人都屏息以待，等候皇后发话。
可谁知，皇后话锋一转，反倒问起随行的太子妃：“怎不见贤妃啊？”
坐在皇后下首的太子妃晋氏轻声答道：“回母后，今日贤妃娘娘抱恙，玉体违和，故不出席百花宴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便是，这武王和季王正妃的人选由皇后定，她无意见。
皇后听了，才微微点了点头，朝上官芸道：“芸儿，你母妃身子不好，等一会你随本宫一起去探望探望她。”
上官芸出列，微微一伏道：“是。”
众位千金知道上官芸是滕王不久前娶的正妃，可听闻开阳城中议论纷纷，说上官芸是钟无艳转世，难看的紧。可是今日一见，却是惊为天人，并非像外头说的那样。
而武敏佑也同众人一样，看着上官芸，只是眼睛里多的是怨恨，而非惊奇。皇后众目睽睽之下只叫了上官芸一同去看望贤妃，摆明了就是在说，她武敏佑还不够格。这如同是当众打了她一个无声的耳光。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只盼望着姑姑快点来。
虽然众人的目光全聚焦在上官芸身上，可是上官芸却细细的将太子妃打量了一番。
上官芸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之前，她还以为此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一声“母后”让她意识到，原来她就是太子妃。今日见了她，果然同旁人说的一样，身如柳絮，面容憔悴。眉眼间同皇后娘娘有些相似，但是细细一看，微蹙的眉头却又有着别样的风韵，我见犹怜。
在上官芸打量她的同时，太子妃也在看上官芸。看她衣着素雅，清丽脱俗，倒与她的脾性有些相近。对于这个滕王妃，她听母后提起过，果然如母后所说的秀外慧中，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好感来。可是她的目光一触到那列来与选秀无异的千金，心里便生出几分酸涩来。她与太子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孕。直到前年，她怀孕，本以为自此就能高枕无忧，可没想到生下的是王姬。今日赴宴前，皇后就同她说过，今日要她来，是要为太子物色良家子，纳作良娣，好让太子子嗣延绵。
另一边，早朝后。
昭曦帝特意将太子，武王，滕王，季王宣至雍华宫。他对太子和武王之间的大位之争一直都看在眼里，但是近些时候，似乎已经是愈演愈烈。
太子坐在上首，神情中有些担忧，坐立难安。这样的太子，瑾瑜还是第一次见。太子璋瑞一向进退有度，才情极佳，是皇室世家上下的典范。而且与武王不同的是，太子还有一颗仁慈的心。
昭曦帝也看出了太子的不安，心下有些不满，但仍是说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今日春分，你们几个说说，今年有什么治国良策？老五，你先说。”
季王被点到，硬着头皮道：“禀父皇，要说治国良策，儿臣没有。不过，儿臣已经想好了，我要参军。”
昭曦帝“哈哈”的笑起来，道：“好！玮琮，父皇最喜欢的便是你的率直，准了！”
季王见心愿达成，立马喜笑颜开：“谢父皇！”
昭曦帝满意的捋了捋胡子，又看向瑾瑜，问道：“瑾瑜，你说说，宣国有何弊端？”
瑾瑜听后，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作揖道：“回禀父皇，在儿臣看来，宣国的弊端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内患。”
仅仅“内患”两个字，瑾瑜就把这大位之争，两相之争十分隐晦的说出来了。昭曦帝眯起了眼睛，远远的看着瑾瑜，心里在想，也许老四就是能解决内患的人。
武王见昭曦帝沉默不语，便抬起眼细细的观察着，但是，在父皇的脸上，他永远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转而看向瑾瑜，回想起刚刚他的回答，看样子，他才是最有力的敌人。要不想与他为敌，就只能尽力的拉拢他了。
这时，昭曦帝又问道：“琅瑛，你有什么看法？”
武王稍稍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回禀父皇，儿臣十分赞同四弟的话。若想彻底解决这内患，只能仰仗有才能之人。若是太过心慈手软，只怕这内患迟早会变成外患。”
武王这番话，明白人都知道他是在暗指太子是那心慈手软之人，而他便是那有才能之人。
昭曦帝何许人，对儿子的这番话，自然心中有数。不得不说，琅瑛说的有道理，璋瑞贤德仁慈，但是冷硬狠绝却是一个字都沾不上边。若把琅瑛比作一把锋利的剑，那么璋瑞就是那温润的玉。
昭曦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转向太子，说道：“璋瑞，你是皇兄，要时常做皇弟的表率，今日你弟弟们都说了，你也来说说，你有什么抱负？”
璋瑞站起身，拜伏后才答道：“父皇，若说抱负，儿臣将来要做一个明君。为帝者，并非只有杀伐决断，刀光剑影。有道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儿臣只望能在有生之年，让宣国子民人人安居乐业，共享天伦。”
昭曦帝点点头道：“说得好！贤君难做，身为太子，自当如是。”之后，皇帝又说了些勉励的话，直到礼部尚书觐见才让他们散去。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道：“你们母后正在御花园设百花宴，女眷众多，你们别去贸然打扰。”
身为长子的太子代替皇弟们答道：“儿臣明白。”
四人退出殿来，正欲散去，东宫的内侍便急匆匆的赶过来，向太子禀道：“禀太子，太子妃随皇后娘娘去了百花宴。”
其他三人一听，诧异的想到，难道太子要纳良娣了？
太子妃晋氏是皇后的内侄女，与太子是青梅竹马。两人成婚后，太子妃多年不育，好不容易怀孕，生下的却是王姬。满朝上下都力劝太子，可是听闻太子为了她，拒纳良娣，哪怕违背皇命也在所不惜。太子妃能得一有情郎，实属三生之幸。
可是众所周知，百花宴就如同那选秀宴一样，今日虽说是为季王和武王选妃，可是为太子选纳良娣也或未可知。
璋瑞听内侍这么一说，当下就明白了。定是母后下懿旨，太子妃才不得不从。她本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凡事都比别人多三分心眼。今日这事，她心底指不定会以为是他的意思，到时候心中定郁结不开，积郁成疾。思及此，他立马忘记了昭曦帝的嘱咐，径自朝御花园走去。
季王见太子往御花园走去，忙拉住欲走的瑾瑜，道：“四哥，咱俩也去御花园看看？”
滕王笑道：“看什么？今日是为你和二哥选妃，又不是我。”
季王嬉笑的调侃着：“我知道。四哥你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
这话一出，立马惹来武王的大笑，“哈哈哈哈，老五，很快你也能像老四一样了。”
季王是个性情中人，也不恼，只道：“二哥，你也要选妃。不如同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也好先瞧瞧新娘子，知根知底。要是事先不知道，揭开盖头一看是个无盐女，那不就误了终身了吗？！”
瑾瑜一听“无盐女”这个词，当下便想到了上官芸。倒不是说上官芸貌丑无盐，而是他大婚当日有许多人包括府中众人都在替他感到惋惜，生怕他一揭开盖头，就看到钟无艳转世。可第二日一见到上官芸本人，个个都似吞了个鸡蛋似地，张大了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呵呵，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好笑。
武王似乎被季王逗笑了，呵呵的笑了好一会才又说道：“选妃一事自有母妃操持，你们去吧。只是小心点，别忘了父皇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