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梁祝》第二十九回(1 / 1)
梁小曼吃饱喝足,枕在梁妈妈的腿上,吃着苹果翘着二郎腿按着遥控器,惬意地就好像做梦一样。梁爸爸端着报纸走出来,冲正在给小曼掏耳朵的梁妈妈喊:“太太,粥要干了吧?”
“嗳哟!”大叫着跳起来的梁妈妈差点把梁小曼的耳朵给戳了,她推开梁小曼的脑袋就往厨房跑,接着就是一阵扑天抢地地叹息。梁小曼揉揉脑袋,拿起闪烁的手机,是楼大磊。
“你还在北京呢吧?”她给梁爸爸让开位置,递过去一只苹果,“混的怎么样?首都人民聪明不?”
“别提了,前段时间党和人民闹矛盾,哥哥差点从政线上退下来!”
“那你现在——”
“幸亏你楼叔叔帮了我一把呀,才让我幸免于难。”楼大磊叹了口气,“要说北京还真是□□的心脏,脆弱的就跟小丫头谈恋爱似的,根本经不起折腾。”
梁小曼抖着肩膀笑:“你这个比喻很恰当。”
“那是!不论脑力还是体力,哥哥都是与时俱进的!”
“脸皮也是吧。”梁小曼笑着打趣他。
“嗨——那啥,你是在光城不?我昨天晚上回来了,出来聚聚呗。”
这时,梁妈妈带着防热手套端着砂锅出来了,指挥梁爸爸去拿碗筷,对梁小曼说:“枸杞鸡汤,专补血的。”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楼大磊听了个正着:“你妈可真勤快,我爹直接在会将楼订了桌菜,要了小三打啤酒,差点没把我喝趴下。”
梁小曼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行了,晚上我给你电话,我现在要喝我妈咪给我熬的爱心补血汤!”
电话里传来一阵酸溜溜的得瑟声,就挂了。
于明秋带着于明惠回了B市,为避免尴尬,他给祝安臣发了短信,彼时,后者正卧倒在酒店的沙发上,一手夹烟一手枕在脑下,手机上显示着祝母打过来的数个未接,他瞄了一眼闪烁着的手机屏,直起身子,捞起被他胡乱丢弃在地上的外套,打算出门。
而打开钱夹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
女孩大喇喇的笑容和打在他们身上的阳光一样,温暖。
他皱眉,捏着照片的手指渐渐发紧,而照片上女孩明亮的眉眼却像是刺一般戳着他的眼球,他移开视线,站定了一会儿,一股烦躁从心头涌上,让他焦不可耐。
痛恨被人遗忘。
痛恨被她遗忘。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徐徐袅袅的青烟像是镇定剂一样安抚着他,抚平他莫名腾起的焦躁,和愤懑。
照片又被塞回原来的地方。
钱夹最最隐秘的深处。
近几年来,光城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楼大磊接了楼爹的询问电话之后就感叹:“还是家好,就算喝死在钱柜里,只要给老爹拨个电话就能把你领回家。”
他虽然说得很不正经,但梁小曼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种安然的欣慰,是了,梁小曼懂得的,那种安然的欣慰,叫做归宿。
流落在外的人最害怕的,就是没有归属感,梁小曼深谙这一点。
同行的人大多都是高中同学,其中不乏有外班的人,赶来目的地的时候梁小曼正好看到一个大男生嘻嘻哈哈地在身旁女孩子的脸上鼓捣着什么,她定睛一看,那个气鼓鼓的女孩不正是甄岑么?说起来,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见了。
甄岑显然也看到了梁小曼,她尴尬地推开顾喻荇,冲小曼笑,只是笑,淡然的温和笑容恰是老友见面应有的姿态,梁小曼点了点头,径直向楼大磊的方向走去,余光扫到男孩的面容,是很高大帅气的人,身上有一股明媚的干爽味道。
楼大磊提前在钱柜预定了位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里冲,梁小曼走在最后,身边的楼大磊还在嘲笑她当年在毕业聚会上丢人的一吼,梁小曼一边听着一边在包里搜索,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当凶器的。
“哎,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楼大磊突然转变话题,指了远处的一个人问道,“椅子上坐着的那个。”
顺着楼大磊的指的方向看去,梁小曼只看到那里茫茫一片夜色再无其他:“我视力不好,你看到谁了?”
“有点像,祝安臣。”
祝安臣?!
“哪儿呢?”她有点急切地拽着楼大磊的胳膊,“哪儿呢?”
“嗨呀!那儿不是呢么——咦?哪儿去了?”楼大磊捂住自己的袖子生怕被她拽个大口子啊什么的,“怎么没了?”
梁小曼呼出一口气:“什么眼神儿你!”
楼大磊觉得特别冤枉:“我就说像,也不肯定啊。祝安臣还没回来?”
梁小曼微微有些丧气地摇头:“应该没有。”
“走了有五六年了吧。”
“五年半了。”梁小曼望月叹气,“我差不多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模样了。”
“人生就和赶路差不多,携伴同行的人和你有了分歧,就注定你们要分开。缘分这事儿,真tm邪乎。”楼大磊摇头感叹,眼中闪过一丝伤怀色彩,梁小曼知道他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问,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拐了那么的弯,哪还有没经历过事儿的呢。
梁小曼跟在楼大磊的后面,正好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和甄岑顾喻荇站在包房门口聊天,大概是他们碰上熟人了,梁小曼也没有在意,只是在经过的时候冲甄岑点了点头,楼大磊人高马大地站在她的左侧,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和甄岑聊天的人是谁,以至于甄岑看到她面不改色地走进包房时脸上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以至于她进了包房之后,郁闷了半晌。
而此时和梁小曼擦肩而过的祝安臣比她更郁闷,心中涌出的莫大的讽刺简直像是黑色的毒汁一样侵染着他的骨骼,气氛和压抑还有烦躁,铺天盖地地袭来。
痛恨被人忘记。
痛恨被她忘记。
——可是,他能怎么办?
甄岑有些尴尬地想要叫住梁小曼,还没来得及,祝安臣便向他们告辞,顾喻荇看着甄岑眼睛渐渐流露出来的柔软,心里阴霾的雾气缓缓升起。
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被楼大磊很不给面子地当众谈起旧事的梁小曼忍不住在一片哗然中红了脸,她讪笑着窝在沙发一角,任凭楼大磊如何哄骗,誓死不愿再次丢人,楼大磊没法,只得抱着酒瓶挨个地去怂恿其他人。而人群那一头的甄岑不知对顾喻荇说了什么,就摸了过来,坐在梁小曼身边,一脸“你好啊我们好久没见了”的笑容,而小曼对于甄岑的突然,有些措手不及。
“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么?”
梁小曼看着甄岑:“我认识?”
甄岑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祝安臣。”
简短的三个字,足以让梁小曼惊讶地跳起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甄岑,然而后者一脸淡然的表情告诉她这并不是玩笑话,两个原本就不熟悉的同性朋友,开玩笑似乎并不合适。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梁小曼的大脑里思绪万千,却也是一片空白,回忆和想念和感情像是一片片无法连接的碎片,浮游在她的脑海上空,他回来了,断了那么多年的联系,现在终于可以补上了,然而他的消无声息,却像是一把利刃,斩断了所有。
被喜欢的人伤害,比吃坏了东西,比身体受了伤,比被老板责骂,比被风吹雨淋,更要来得难受,像是胃里有万年不会消化的东西,这份伤害是持久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家?”梁小曼强颜欢笑,“那么长时间没见,我还挺想他的。”
甄岑仔细分辨着她脸上的神色,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颔首叹息:“他应该没走远。”然后就又摸着坐回了顾喻荇身边,目送着梁小曼偷偷潜出去的身影,甄岑不自禁地抓紧了顾喻荇的手,身边的人意识到她的反常,温切地问:“怎么了?”
她摇头,靠上他的肩:“幸福的人果然很可怕,我竟然会对梁小曼和祝安臣,产生一种怜悯。”
顾喻荇闻后,淡然一笑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