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梁祝》第十回（1 / 1）
梁小曼用她的人格来发誓，她绝对不会再遇到一个比楼大磊更脑瓜不好使的人了，绝对的。
还会有一个比楼大磊的更精分的人么？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就连祝安臣都说，你们班的楼大磊如果不是脑袋撞到墙了就是先天性大脑不发育，就没见过比他更二的人了。梁小曼认为，相比前半句的形容，后半句里的“二”字倒是将楼大磊这个人给形容得恰如其分，很精辟啊，不管是从行为还是长相来说，他都是一个很二的人。
篮球赛事后的一个星期一，祝安臣不耐烦地在楼下按铃催促梁小曼，被催得手忙脚乱的梁小曼随便收拾了一下书包就打算走，可刚一迈出左脚，就发现早上买的苏有朋的海报不见了，于是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巨大的字典里，厚重的参考资料里，老师发下来的练习本里，统统找遍了，都没有。那么大的一张海报，不是说不见就不见的，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什么头绪，就埋头又翻了一遍，也不管祝安臣的夺命连环按，心想叫他等着去吧。
“不行，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我追你追了那么长时间你不给个回应可不行，我给你写那情书可都有老厚一大摞了，那加起来不得有个十来万字啊，都够出一本长篇了。”
楼大磊的声音从头顶上砸下来，梁小曼手下动作一滞，微微抬起头，露出眼睛瞧了瞧，只见楼大磊正将本班之花蒋亚云同志按在墙壁上，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双臂撑在蒋亚云两边的墙上，身子靠向女主角，给女主角最大空间的不可移动，从而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大概是这个动作太过官方了，梁小曼抬头的那一刹那，猛地想起了《流星花园》里强吻杉菜的道明寺，只不过这个楼明寺长得不如人家正规罢了。
明显被吓坏了的蒋亚云二话没说，眼泪就从眼睛的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看得梁小曼都不由得心里一颤，更别说楼大磊了。
“你别哭呀。”楼大磊慌手慌脚地给人擦眼泪，“我没怎么滴你你就这样了，那我要真干点什么你还不得去死啊。”
蹲在一边偷窥的梁小曼差点笑喷出来，在心里大骂楼大磊没脑子，这都什么p话呀，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果然，蒋亚云无声的哭泣更加凶猛了。
“你别哭啊，你要再哭我可真不客气了！”楼大磊说着说着本性就露出来了，原本想要轻轻拂去女孩泪水的手指突然变得大力，扳起女孩的下巴，不管三七二十一，生硬地把嘴巴贴在女孩娇嫩的红唇上，久久不移动就那样贴着，女孩惊讶得连挣扎都忘记了。
而惊讶的又岂止是蒋亚云，还有早就蹲麻了腿想要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的梁小曼！她可是完全被眼前这出真人秀给吓呆了，第一反应就是——哦她呆了，第一没有反应，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早就分开了。
“我把我的初吻献给你。”楼大磊哆嗦着说出这句话。
正在梁小曼郁闷怎么这句台词这么熟悉的时候，蒋亚云已经一把推开楼大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而脸颊上的那两片如霞的红晕则很是让梁小曼回味了一番。
不推不就的，不就等于成了半拉事儿了么？梁小曼在心里偷笑——偷偷的嘲笑，平时看这蒋亚云多矜持多高贵似的，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不见得有多了不起的啊，想楼大磊当初风雨无阻地默送（人家不让他送，逊毙了）蒋亚云的时候大伙儿还很是为蒋亚云这种坚硬的女人心发表了一番，现如今瞧及当下，再回想往事，梁小曼叹了口气，果然往事这种东西是很不堪回首的啊。
就在梁小曼感慨颇多的时候，楼大磊这个二货已经彻底陷入了无止境的莫名其妙和悔恨当中，为自己的那一嘴亲下去感到莫名其妙，为自己没管好自己的嘴而悔恨。但悔时已晚，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等到你望眼欲穿的时候，人早跑会家了。于是楼大磊二话不说怀着忐忑的心拔腿就跑，心里想着这个媳妇就算是抗也他妈要扛到老楼家。
前是蒋亚云，后是楼大磊，梁小曼在这两人彻底离开后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两只脚早就麻得不像话了，沉甸甸的，走路的时候没有一点感觉，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
“梁馒头，你可以再慢一点，马上我们就可以赶上门卫大叔锁校门了。”门口出现的祝安臣走进来，结果梁小曼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话虽那么说，可还是一步一步地跟在梁小曼身旁慢慢走着。
梁小曼想起刚才楼大磊出的洋相，就扭头问祝安臣：“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刚刚。”祝同学面不改色地回答，那神情，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哦。”梁小曼放心地点点头。
黄昏时分，红霞满天飞，那些柔和的光芒打在少男少女的身上，就好像是为他们披上了朝霞一般，从窗子的那一头看起来，竟然是那么的美丽和欢逸，祝安臣想，开玩笑，他怎么好意思告诉梁小曼刚才自己上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楼大磊人生之中最关键的一刻，于是，他脸红得像这漫天的霞帔一样。
二人慢慢走着，然后梁小曼坐上祝安臣的后座，男孩女孩稳稳地行驶在光芒的道路上，前方似乎充满了，希望。
如果此刻梁小曼回头，会发现在二楼她所在教室的门口，有一个少年，正拿着一封信站在那儿一点一点撕碎，那少年有一双琥珀一般的眸子，深深的嵌进眼窝里，看不到底。而那封信，正是梁小曼无数次抚摸过但永远不会翻开的化学参考资料里夹着的，来自一个叫做林宇航的男孩的，爱慕的书信。
【16岁】
“是不是我不说爱你，你就无法体会到我的用心？你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在等着你？”
祝安臣发现最近梁小曼好像对篮球显得颇为感兴趣，但凡他们之间的话题有一丁点扯到篮球上，梁小曼势必要发表一番长篇大论，从大治说到流川枫，从中国女篮说到NBA，滔滔不绝的架势让祝安臣有点发懵，发懵的后果是他现在根本听到篮球两个字就打心眼儿里怕，就算是有的时候和甄岑在一块聊天儿无意中听到女孩儿说“篮子”、“球儿”这样的字眼，都会很神经地感觉梁小曼的气场正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方，乌泱泱的气息让他倍感压力。
这是很恐怖的。
祝安臣想。
此时的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变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一天会让他感觉好像那个人是无处不在的一样，穿插在自己身体以及周围的每一个空隙里，就连有时候在阳光里行走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好像有清新的少女的香气。生理学上讲这叫情窦初开春心萌动，而无知的祝安臣同学则认为，自己有可能是受梁小曼的传染，变态了。
楼大磊这个人啊，不仅仅是嚣张倒霉脾气臭，而且还命好。这里说的不是他有个能给自己擦屁股的局长老爹，而是梁小曼神奇地发现，今天的楼大磊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和得瑟，直接导致的原因是——蒋亚云同志貌似已经被招安了。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你不能了解的传说。”楼大磊摆出小马哥装酷的pose，一直爪子□□头发里，眼睛眯起来扮性感，没把周围的一圈给恶心死。
被楼大磊眼中雷到的梁小曼放下遮面的语文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似乎唇皮已经出现了，就掏出林宇航送的润唇膏小心地在唇上涂抹了两下，抿了抿，樱色娇唇闪亮娇嫩。她不由得笑了笑，眼底有淡淡的甜蜜渗出来。
“欸——”一只手快速伸过来抢走梁小曼手里的甜蜜物品，楼大磊把玩着手里的东西，邪恶地笑了两下，“谁送的啊？”
梁小曼一掌拍向他的脑门儿：“神经病我自己买的！想什么呢。”
“自己买的？不信。”楼大磊撅嘴摇摇头。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楼大磊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找他媳妇儿玩去了。梁小曼小心翼翼地把那支润唇膏捏在手心里，淡淡的甜蜜像是发酵了一般蓬勃在心里的每一寸地方上，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笑意从嘴角开始，蔓延出来。
似乎，有点喜欢那个男孩儿了。
从高一的某一天开始，是哪一天呢？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衬着红霞满天，雪白的衬衫衣袂翻飞，薄薄的风里站着那少年，柔顺的头发粘在他光洁的面颊上，像是一株刚出水的芙蓉，娇嫩鲜美。梁小曼看得都要呆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男孩，看起来柔弱无比，但琥珀色的眼睛里挥洒出来的光芒是那么的坚毅，他的面容不算漂亮，在学校也只能是中等，是可以埋进人海里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并没有什么外貌的过人之处。
但是——
少年冲小曼，笑了一下。
如同千万嫣红同时绽放！
仿佛是被什么给重重撞击了一般，小曼呆立原地，胸口被莫名的东西塞得满满的，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少年走过来，声音轻轻浅浅：“你好梁小曼，我叫林宇航，我喜欢你。”
你好，梁小曼，我叫，林宇航，我，喜欢，你。
小曼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十四个字，三个标点，他说的波澜不惊，明眸皓齿的面容像太阳初升的海面，波光粼粼。梁小曼咽了咽口水，问了一句：“你哪个班的呀？要和我搞早恋么？”
极其标准的教导主任的问话，少年满腔浪漫被破坏得十分彻底。
现在回想起来，梁小曼真是想敲爆自己的脑袋！
周末的时候，梁小曼怀揣着兴奋答应和林宇航出去玩，狠狠拒绝了祝安臣“来我家做作业”的邀请。
和林宇航在一块需要很大的勇气，不说别的，单说林宇航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绝对的气场就让梁小曼有的时候很是透不过气来，不过，她还是高兴得小心肝儿乱跳，和每一个初恋的女孩子一样，脸红心跳，幻想着一切美好的事情。
例如拉手；
例如接吻。
相比小曼的紧张，林宇航的镇静倒是显得对小曼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小曼这个人天生脑袋不好使，神经粗线条，就算是林宇航有时候表现得很明显的不耐和眼底闪过的一瞬冰冷，她都无法察觉，真不知道，小曼这样的人，该说她纯真呢，还是傻呢。
或者初恋的女孩都是这个样子的，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以后，而没有如今。
林宇航跟在小曼身后，他淡淡的观察着周围的东西，一点一滴都不放过，力求看到最细节的东西。从很久以前他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一双眼睛犀利地观察着身边的东西，从架上的东西到推销的售货员，从小孩子手里的棉花糖到路边擦鞋的老人，从祝安臣身边的甄岑，到他身边的梁小曼。这一切，都是他细心观察得来的，他很自得其中，每天晚上他都会把这些细小的发现记在笔记本里，窸窸窣窣的文字像是柔软的棉花一样，只要就是那样看着，他都会高兴很长时间。
并没有谁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因为他的心里没有住着一个真正的朋友。
“这个怎么样？很不错吧。”小曼拿起一只很漂亮的书夹子，“我最喜欢柯南了，你喜欢谁啊？”
少年温润的眸子弯起来：“和你一样。”
梁小曼脸红了。
还说林宇航少言寡语呢，原来情话说得很溜嘛。
令梁小曼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入了人家的眼底，而林宇航琥珀色的眸子的最深处则泛起了一丝梁小曼根本不会料到的嘲讽，他冲小曼笑了笑，这个笑容对于梁小曼来说，几乎如同sars一般无法抵挡，像是蛊惑人心的香醇美酒，梁小曼很没出息地醉得一塌糊涂。
原来坐在甄岑身边的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儿。林宇航勾起的嘴角并没有释放回去，他若无其事地向前走，顺手拉起梁小曼垂落的小手——真的是顺手，因为当梁小曼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这种手拉手的方式竟然那么的，自然。
温暖的手心像是被一股力量催促着，从那个交点，传至四肢百骸。
那一天的夜晚，梁小曼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