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习惯(1 / 1)
已经半个月了,她似乎已经很习惯他腰间紫金珠串的声音,她似乎也已经很习惯吃饭的时候张嘴由着他将食物喂入嘴中,她似乎更习惯毫不犹豫地咽下他递来的各色药丸……
而唯一不习惯的……
“邪月——!邪月——!你死到哪里去了!邪月狼牙——!我在喊你,你有没有听到,你还不快给我过来——!”
对,唯一不习惯的,是身边没有他。
听到一阵清脆珠串的碰撞声,桌边的女子顿时安静了下来,闭了方才不停喊叫的嘴,舒展了紧皱着的眉头,一点也没有方才急躁的样子,反而乖乖地趴在桌上,专注地听着那清脆地碰撞声一点一点地靠近,直到在耳边停了声响。
“我要喝水……”他从来不问她,只是等着她开口,她从来不等他问她,总是自己主动开口。
取过就在她手边两寸处的茶壶,沏了一杯茶,塞在她手里,望着她将杯子搁在嘴边,一口一口地将茶抿入口中。
从什么时候起,她喊他的次数日渐频繁了,从什么时候起,她连喝水都要喊他了……
喝完满满的一杯茶,将茶杯推在桌子上,拿袖子擦了擦嘴。
“还要吗?”
她静静地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然后小心地起身,双手熟练地摸索着床榻的位置,抱住锦被朝里俯卧着,不再言语。
最近,她这样的举动好像越来越频繁了,为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把他喊来,最后却闷闷地走开,一个人出神……
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想去猜,一阵紫金珠串的碰撞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在快消失不闻的时候。
“邪月——!”
紫金珠串突然停止了碰撞,却再没有任何声响。
“我在叫你。”
许久的静默,那清脆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渐渐放大,直至在耳边停住。
这一次她却没再开口,而他一直等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床榻上的人闷闷地说。
“我要回家。”
“好。”
他一个反手将她从床上拉起,开始整理她的衣服,领口,袖口,腰带,将那被她胡乱踢在地上的鞋子,一只一只地帮她穿好,然后走到药柜前,一阵瓷瓶的碰撞声,他开始帮她将要吃的丹药打包起来,用一方大大的锦帕小心的扎好,取来一张宣纸,挽袖研磨,提笔将丹药的服用时辰,剂量一一细细地写下,吹干,整齐地叠好,塞入她随身的锦囊里,扣好,又再理了理她额前的流海,望了她一眼。
“走吧。”
小心地将她搀扶起,他已经顾不得她眼内是如何的波转流光。
他只知道,她想走,那么,他便顺了她的意,送她走。
“邪月狼牙,你就这么想甩掉我这个包袱吗?”
她一把将他搀扶着的手推开,摸索着紧紧地抱住了床边的柱子。
“我偏不走,哼,我要把你吃穷了,把你吃得一个子儿都不剩了,我才走。”
望着她那一脸肯定的模样,他的嘴角开始上扬,抑制不住地笑堆了一脸。
真的要吃到他一个子儿都不剩了,她才会离开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开始考虑把每日的燕窝鲍鱼换成青菜萝卜……
一阵瓶瓶罐罐的碰撞声,他又将打包好的丹药放了回去,早知道她会这么说,刚才就做做样子了,害他现在要费这么多无用功……
费力地扒开那八爪鱼一样缠绕在床柱上的身子,按在床沿。
“诶?你……你脱我的鞋干吗?!干什么?!我不要睡觉!邪月狼牙!他爷爷的,你等我眼睛好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把她塞回到她要说回家前的姿势,他笑得灿烂,这样才叫做恢复原状。
离那日她说要回家已经三日了,她最近好像特别乖,不再乱喊他了,虽然这样他落得个清闲,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捧着热腾腾的燕窝粥,在穿过门厅的时候,腰边的紫金珠串却松开跌落在地上,望了望手中的托盘,算了,一会儿再捡吧……
刚进入房内,却望见那屏风上挂着的一件件衣衫,还有一阵阵水溅的声音,那个□□雪白的身体立在木桶内,正拿着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身上的水渍,然后摸索着拽过屏风上挂着的衣衫,一件一件地穿了起来,细细地将纱衣扣在内衫外,小心地绑好腰带,然后摸索着将秀发盘绕成髻,熟悉地摸到梳妆台前,打开第二个抽屉,随便抽了两根银簪,固定住。
她从梳妆台一直走到药柜,从药柜一直走到桌边,他都一直捧着手中的燕窝粥呆呆地看着,看着她将怀里兜着的那瓶瓶罐罐小心地放在桌边。
呃?他眉头皱了皱,她在做什么?
一瓶一瓶地打开,一瓶一瓶地闻过气味,然后一瓶一瓶地放在一边。
难道她……不相信自己?!
他捧着燕窝粥的手有些发颤了,他的心也如手一般有些发颤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发颤,明明她不相信自己原本就是最合理的事情……
他早就该料到的,可他还是……
他觉得身体被抽空了一般,有些不能思考了……
难怪,她这几日,不再喊他了……
他有些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他想放下燕窝粥就离开,今日早晨的风可能太寒了,吹得他的头都有些痛了……
正当他想拔腿就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叫嚣着冲入耳朵。
“邪月——!”
他应声回过头去,却望见她一脸坏笑,桌上那些瓶瓶罐罐早已被她放回了药柜边。
他轻轻地将燕窝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迅速回到门厅,将紫金珠串挂回了腰间,急步走了回来,停在她面前。
“我沏的新茶,你喝喝看。”
手将桌上的茶推了出来,一脸期待的笑容。
疑惑着接过茶杯,却发现杯口散落着些些粉末,这味道是……
一个无奈的笑一扫方才的阴霾,他真是闹不懂她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让他跑肚拉稀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是觉得自己不用人照顾了而且还能照顾别人了?还是觉得看他日日抱着马桶比看他日日端给她燕窝强?
一声吞咽,将茶泼入一边的花盆里。
“这茶好怪。”
“这是新茶嘛,当然和其他茶不同,你多喝一点,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她居然毫不掩饰地露出那种阴谋得逞的奸笑,她以为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吗?!
“哎哟,我……我突然想到有点事情,去去就来。”
“啊!不急不急,你慢慢来!”
她居然笑得那么开心,他决定给她一个教训。
“邪月——!你还没好吗?”这一声真是唤得百转千回,女子坐在床边幽幽地盯着不知道什么方向。
“恩。”床上装病的人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饭怎么办,我肚子饿了……”女子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委屈公主再忍两日吧。”床上的人回得有气无力。
“两日啊——!”话语里满是幽怨。
一阵悉悉梭梭的声音,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乱碰。
她在做什么?她干吗摸上自己的床,她干吗横跨在自己身上,她在摸索什么?莫非她想……
一侧的锦被被人拉起,七手八脚地压在那装病的人脸上。
她想怎么样?!毒不死他,现在想拿被子闷死他吗?
床上的人被死死地骑压在身下,耳边飘来那女子的声音。
“邪月,你可要多盖点,再不能着凉了……我的小命可都在你身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说完,他感觉盖在他脸上的被子又被狠狠地压了几下,却看不见身上女子的脸上洋溢着怎样的坏笑。
她只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撞坏了脑子,她真会忘记掂量一下那泻药的剂量吗?他也未免太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