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乾储盛典（下）（1 / 1）
比试台上，蓝衣的青丝被风抚乱，遮住了脸上笃定的笑容，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将最后一口葱油饼塞入口中，五指一张，透着油脂的纸袋消逝在风中。
“请吧。”五指上满是油亮亮地指着比试台上的两方紫檀桌，正中是被压住的宣纸和各色的笔墨。
和我比丹青？文皓啊文皓，你可知道，我八岁那年就以假乱真地临摹出了白毫仙人的百米画卷《青城颂》，如今你什么都不挑却偏偏挑了丹青和我比试，那可就别怪本公主手下不留情面了，这天上白掉下来的葱油饼，我可没道理不接着！
想到这，女子的脸上笑意更浓了，胜券在握一般，扬着头调笑般地盯着对面不动声色的对手，百晓已经捧着四位神王共同商议定下的试题走上了比试台。
“本轮比试的题目是：青龙。”随着百晓话语，手中的卷轴滚落，上面是两个篆体的“青龙”二字。
“呵呵，果然是个比试的好题目啊……”台下的白毫仙人笑道，身边迷惑不解的众仙家连忙询问其中的玄妙之处。
“青龙是海神，平日里是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料想这台上两位定是没见过，所以四位王才出了这个题目吧，既然没见过真龙，那就只能凭靠自己的想像来应对此次的比试了……”
“我明白白毫仙人的意思了，要凭空想，又要画得像，可见此次的比试明里比的是丹青，而实际上却不仅仅是丹青。”
“不错，这天界的一等聪慧之人的头衔，今日可是要在此处定个输赢，落个实至名归了。”
众仙家恍然大悟，望向台上，听闻比试题目的两人，却做着不同的反应。
文皓紧紧地盯住对手的举止，不放弃一丝一毫的细节，本来么，这是场比试，我不需要画到最像，只需要画得比她像，我就赢了，所以，我只要知道她会如何画，再超过她，她就败了。
半盏茶过后，对手依然望着那展开的卷轴发呆，这么久，想到哪了呢？搜罗着古籍中对青龙的描述么？还是考虑着着色的颜料呢？居然如此聚精会神，不露丝毫破绽，刚才能抢先对上百晓的上联，就知道她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吃葱油饼，不顾举止礼数怕只是为了欲盖弥彰罢了，只是，究竟她能深藏到何种地步呢？
姬无双撇着头楞楞地盯着那卷轴上的两个篆书字体，突然眉头一皱，嘴唇微张，蓝色的身影也跟着紧张起来，仔细地聆听着飘出的话语，她开口道：“这是谁写的？”呃？文皓顿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四位王共同商议的。”百晓在一旁回答道。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这两个字是谁写的？”依旧皱着眉头地盯着那两个字。
“啊……是我写的……怎么了？”百晓也疑惑地看起来，难道写错了？
“啊！你写的啊……哎……难怪这么难看啊……”恍然大悟般叹气，那个蓝色的身影却因为这个答案的冲击而晃动了一下，难道……难道从刚刚开始，她就只是在纠结这两个字体的难看与否？
一旁的百晓已经被这个答案气得头顶冒烟了起来，两手一插，气沉丹田道：“姬无双，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谁写的难看了？啊？”
望着那边暴跳如雷的女子，嘴角一挑，哈哈，果然中计了，伸出手来：“我赢了，愿赌服输啊！”
呃？那女子楞了一下，突然反过神来，两个月前，曾经以两定金子做赌注，赌她百晓会在全天界面前抓狂，当时还觉得无稽，毕竟这全天界的人分散各处，如何能在全天界人面前失仪？却没料想到这乾储盛典，悻悻地掏出两定金子，塞在那人伸出的手中，匆匆离开比试台，奶奶的，又被那丫头玩了！
收过两定金子塞在随身的荷包里，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筋骨，走到画桌前，眼珠不停地在宣纸上来回的打量，边打量还边用手比划着，是么，已经开始构思青龙的结构了，蓝衣男子嘴角露出笑意，下面，会选什么颜料呢？原来是那个，我明白了。
蓝衣男子走到自己的案台边，抽出狼毫……
半个时辰后，双方都放笔来，两副青龙被悬挂起来，台下是众仙家的议论纷纷。
“哈哈……不知文皓大人的丹青老师是哪位，还是快些辞去了好，免得再误人子弟……”那女子双手抱胸笑得前仰后合。
放眼望去，两副青龙虽然形态各异，但单从着色上来说，姬无双的就要柔和许多，而文皓的一眼望去不只毛刺不少，而且色都结在表面上。
“单提这比试的题目：青龙，就是比试谁的青龙更似真龙，如今观来，姬无双与文皓二人的青龙都未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不过介于两方都是未见青龙而凭空想像，有如此画作已经实属难得了。”天界的画圣白毫仙人当仁不让的担当起了点评的重任。
“不过既然是比试，就得分个输赢，以形态来说，两人的青龙不相上下，就用色来说，也是各有千秋，只是唯一不足之处，文皓的青龙，着色时太用力，以至于色结于表面，略显突兀了些……所以……”
“哎，白毫公公，你就直接宣布我赢了不就得了，还费劲扒拉地说这么许多。”那公主急躁地催促起来。
“且慢……”蓝衣男子却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打断道：“这画，我虽是从此面所画，但我要展示的，确是另外一面。”说着，蓝衣男子就将画反了过来，台下一阵骚动。
“青龙，好逼真的青龙！”白毫仙人不禁感叹出声。
“我之所以着色用力，就是以此，将色彩均匀地力透纸背，如此一来，画作的背面才能晕染出色彩均匀毫无毛刺的效果。”蓝衣男子细细地解释道，抬眼望着一旁那个惊讶的鹅黄色身影。
那尾青龙在阳光下透着抑制不住的威严，细腻的纹理，精准的色调。
一切似乎都有了定局，那个骄傲的影子被风吹乱了流海，嘴角上挑，从嘴里流出了一句不带感情的语言：“姬无双，甘拜下风。”
胜利的欢呼声在寒刹天的广场上响起，孤枫一个上前抱住自己的儿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乾储盛典的赢家，无上的荣耀，在文皓的手中成为现实，如英雄一般被抬起抛向空中，但此时此刻，那个蓝衣男子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如释重负般，默默地看着那个败北的人。
那个人默默地取下了自己那幅青龙，在欢呼的人潮中从比试台艰难地下去，路过喷泉边，停住，一个松手，画卷掉入了水里，回眸望向自己，那个女子的脸上居然……居然是一个得意的笑容。
得意？为什么？她在得意什么？
喧嚣欢呼过后，一切恢复平静，仙家们也各自回宫的回宫，散去的散去，奈何天的仙家们已经在陆续准备回奈何天了，孤枫也因心情大好而喝得酩酊大醉，被泸岚娘娘先搀扶了回去，而那个成就这一切的蓝色的身影，却被那个得意的笑容弄得心神不定，失神地走到喷泉边，那里淹没着女子的青龙画卷，浸了这么久，怕早就是一团模糊了，男子摇了摇头，朝里望去。
“啊——！”一声惊呼，蓝衣男子因为惊吓而跌坐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再次细看水中，那条青龙随着水波飘动着，张牙舞爪，欲冲出水面一般，冷汗划过额头……遇水后居然和之前相差这么多……这颜色居然没有晕散开来……以假乱真……果真是以假乱真……脑海里，霎时，又浮现出那个人得意的回眸一笑。
自嘲地笑笑，愿赌服输，我，欠她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