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他应该找到她们，保护她们的，在很多年以前。
“所以，九桐他没有欺骗你的母亲，他给出了环翠镯，便是在招事天下，云镯儿是他宿九桐最爱的女人。他没法如约而至，是因为他回不去了。所以，求你别恨他。倘若有可能，他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镯儿和你受一点委曲的。”说到这里，夜十二不禁老泪纵横。
环翠镯便是有情人眼里，最为至情至性之物，可惜，当下里却被狠狠地砸碎了。
而此时的云霓似乎什么也听不到，神情呆滞地像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向风，你就替我照顾小云吧！就当在替我这个不值得的老爹赎罪吧！”夜十二看向自己那满脸阴晴莫测的儿子，有些懦弱的开口请求道。
可是，他的儿子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云霓。
事到如今，十二已经无力弥补什么了。
自作孽不可活！那些残酷的现实把他摧残得迅速衰老，他那颗数十年来一直坚韧，一直勇气十足的心此时却瞬间枯萎了。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者，软弱无措，再也没有以往的魄力。
是不是惟有他离开，才能任由时间，把那两颗已然出现了碎痕的心慢慢弥补起来。
那么到底需要多久，他们才能像以前那般相爱。
他夜十二到底还能做什么？
是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又或者，只能恳求上天能够让这个两个苦命的孩子，得到幸福。
房子里那么的安静，那扇刚刚打开的门，此时却显得格外的碍眼。
夜十三终于走到了云霓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他那么冷静，那么地清醒，就好像他面对得只是个陌生人。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只是想利用我报仇是不是？你从来不爱我，却为了报仇不断地委曲求全？你恨他恨得发狂，恨不得他生不如死，可是到头来，才知道是你自己猜错了。看，多可笑，这便是上天的安排。”
夜十三故作轻松的说着，就好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可是，事实上，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藏着若隐若现的暴戾。
云霓没有回答。此时的她更像是个被掏空了的空壳子，只能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事实上，夜十三正在心中不断地呐喊，反驳呀，大声地骂我，你在胡说些什么……就像很久以前只高气昂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样……甚至很很地打他一巴掌。
至少，她如果能够反驳他的话；又或者哪怕只是给他点反应，就能证明她在乎他。证明，她并不是从始至终都在做戏，并不是从始至终都对他全无感觉。
至少，他夜十三从来不曾后悔过。他说爱她喜欢着她并且只要她，那么不管他们真的是亲兄妹也好，也不管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也好，抑或，为了她而抛弃邀月城的财富也好，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她离开这里，永远和她在一起。
只要……她也能同样的爱他……
可是事实却让他感到绝望。
她冷漠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尊冰冷的石像，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事到到如今，似乎真的已经没办法了。
他认为正确的，为之不惜牺牲一切而试图努力维持下去的美好，俨然已经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回头想想，似乎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而这个女人，这个让他欲哭无泪的女人，似乎……根本就不爱他。
想想真是不甘心，为了她复出了那么多，倒头来却根本不算相爱过。
万千的愁苦最终化作了愤恨。倘若不能得到她的倾心以待，那么至少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哭，还是说，她的心本来就是石头做的，付出再多也暖不热。
“说话呀！你是该笑还是该哭呢！”夜十三尖锐地问着，冷眼看向云霓。即使心痛如刀搅，即使愤怒得恨不得杀掉自己。
他真是不懂，为什么即使到了这时候，他仍是狠不下心，不论表面上假装得多么凶狠。实际上，心里仍是忍不住要心疼她，甚至还下贱地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那么又有谁来心疼自己，安慰自己？
他终于冷静下来，他真的无法伤害她。
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眼里终于染上了哀伤。
自始至终，他完全像是在站在无人的房间里自说自话。她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到底没有资格爱她。爱情应该能够温暖她，应该让她能够鼓足勇气快活地活下去，而不是沉溺于恨海。曾经，他以为自己帮助她复仇，便能重新赢得她的爱。他甚至想过，到时候一定要和她一起学会幸福的生活。直到此时，他才隐隐约约地明白，他的偏护，以及那几乎溺爱的顺从，已经让她彻底沉溺于恨海里无法自拔，甚至也赔掉了他最为真挚的爱。或许爱情能够医治恨，也能够治愈一切心灵上的伤痛。可是他却没办法治愈她，因为她无法毫无顾忌地爱他，因为他对感情也是一知半解。甚至直到现在，他仍是无法鼓足勇气，大声对她说，让我们从头开始，相爱……
爱便可以忘记忧伤，忽略恨。
那么他不会恨她，也不会怨她……
只是……
“看到这样的结局，你会不会流泪？事发之前，你是不是想过我也会难过？你总是不相信爱情，你母亲的事情便是最大的铁证。恐怕在我真心诚意地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也会以为我是在玩弄你。可是到头来，你却错了。你以为九桐是负心汉，却不知他早已客死异乡。你恨路通无情，却不知他其实也是出于痴情。所以……别在执拗下去了。当以后再有人真诚地告诉你他爱你的时候，你就接受吧！
至于我……要离开了……我不想做夜十三，也无力再爱你……那么我选择离开……也许你过不久便会忘记我这么个人，但是我却会永远地祝你幸福，无论我在哪里……”
说完，夜十三上前轻轻地亲吻了云霓的前额，便转身离开……
“向风！”夜十二那近乎绝望的呼喊，终是留住了他的脚步，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因为那并不是他盼望的声音。于是他只轻声地道：
“我已经累了。还是让别人做夜十三吧！年幼时，我总是等待着你来看我，可惜，你每次来探望得并非是我……我等了又等，等到娘去世了，你也便不再来看我了。所以，这次我决定不再等了……”
说完，他终于迈步离开……
他的脚步的确待着几分牵绊，那时候，他真的期盼过，她会出声喊住他。
只要她喊了他的名字，哪怕只是很小的声音，那么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回头，去拥抱她……可是，她没有。
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表情，那样的话，他会舍不得离开。他会……忍不住死死地揪住她的脖子，问，为什么，你不来爱我？
即使，爱再怎么努力地平息，也仍是无法压制那心灵深处的狂风巨浪。
爱再怎么呼喊，也无法在短时间那治愈他心灵上的伤。
他也知道这次出现的问题，并非云霓一人的问题，他也有错……
他一直在说，他爱云霓，却不知就连他的爱都是残缺的……
倘若，他学会了真的爱，那么他和云霓万万不会走到这般田地。
倘若他知道怎么爱，他一定会化解云霓心中的怨。
那么等到在过几年，等到他终于学会了真正的爱，并且成了真正的男人，他是不是还能再次回到云霓的身边，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他爱她……
十三终是像他的名字寓意的那般，风一样的漂走了，自此无拘无束，快意江湖……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策马离开这座城，终于忍不住倾身相望的时候，那个承载着他全部爱恋与悲伤，化作石像似的女人，终于费力地伸起手，口中发出呜咽似的声音，最后却只化作了两个字……别……走……
伴随而来的，便是几乎呕尽心肺的血，不断地，大口大口地从唇边倾出来……
夜十二满脸惊骇地想要上前扶助她，却被她避若蛇蝎般的闪开……
她无力地站稳了身子，挣扎着，企图奔向门外走……
却在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直直地倒进了夜十二的怀里……
夜十二方寸大乱地，向外面的仆役大声地喊着，叫大夫，赶快去给我找大夫……然后颤悠悠地抱起云霓似乎越来越冷的身体，往堂内走去……
她呕了那么多的血，地面都染成了红色。很多年前，他也见过相似的情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怀中这瘦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无一不带着九桐的影子……
那时候的悲剧和眼前的情景不断在夜十二脑中重合，他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往外流，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却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乞求着上天，放过这可怜的女孩子，千万别……
云霓倒下了，她的向风却已经骑着那宝马良驹——踏雪无痕渐行渐远，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爱情，缘分，在此时此刻已经终结……
他当然也不知道，虽然云霓任性地选择报复，但是她心中所期盼的，却一直都无法说出口结局，是与他同生共死……
他甚至忘记去想，云霓在受到诸多打击之后，如何还有勇气回应他的爱情。
伤害自己的爱人，明明比伤害自己更加的痛苦……
讽刺的却是，他却告诉她，不再相信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