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勿问谁人痴(1 / 1)
……是什么分割了我的肉体?是什么撕裂了我的灵魂?是巨痛又似梦中,似恍惚又无比真实。
脑中的光怪陆离,让我害怕却又尖叫不出声音。
那漫天飞下的…是如纸般的刀片,薄利的刀锋泛着青光。我暴露在荒原之中无处可藏,像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不能动,任凭万柄利刀刺穿身体。恐惧、疼痛使我颤栗,挣扎中…我拼尽全力呐喊出声:“啊——”
尖叫过后,胸中一轻又一惊。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两张焦急而心疼的脸,我试着张张嘴,干哑的声音艰难的溢出:“大……师兄,二……师兄。”
“死丫头!你可吓死我们了,你……”段筱无的声音哽住,只剩下一句不断重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半响,恍然想起,说:“师妹,你好生躺着,我去叫师父。”
“师父……?”我想问师父在哪,可声音却发不出来,干张着嘴,心里很急,我到底怎么样了?为何全身都动不了?
大师兄转身拿了杯水过来,交到段筱腾手中,示意他扶我喝水,接着他又对我说了一句:“师父在医坛为你配药,师妹安心养伤,有师父在……你不会有事的。”说完他便疾步出门去。
我有什么事吗?为何大师兄说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地?我迎向段筱腾的眼睛,金光闪烁,深情款款,本想问他点什么,可一看见他的美瞳,我下意识的就转头回避。目光移向他手中的水杯,轻咳一声提醒他,我想喝水。
他笑了,笑得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的暖意,突然他说:“自己能喝吗?”
呃?自己为什么不能喝?我看他目光中带着疑问,他的笑容更深,连金色的眼瞳也更加深邃,他说:“小师妹,你知道你昏迷了几日吗?”
我摇头,不确定他要说什么。
“五日!”他坐到床头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可从腰部传来的巨痛,让我闷哼出声,他连忙又向后靠,让我起身的幅度再小些。他一手扶着我的头,一手把水杯凑到我的嘴边,边让我喝水边说:“这五日,你可知…是谁喂你喝水吗?……”
“噗——”我一口气没上来,把水全喷了出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示意他别再说了。我知道,又是狗血剧情,段筱腾在这五天,估计没少吃老娘豆腐,什么初吻、再吻、再再吻……八成都发生了,可惜……我一点意识都没有!
灵魂为现代女性的我,倒是不介意玩亲亲的,可问题是…这身子还未长大,我还未追到我的炎哥哥,我……啊……才发现,我的全身绷满了白布,张张嘴,感觉连头部也被包得严严实实,大概只留下鼻子、眼睛、嘴露在外面,我……我成了一具活体木乃伊!
“我的身体……?”我开始有些心慌,从那么高的峭壁落下来,身上要碎裂多少骨头?就算元教有极品接骨良药‘黑玉断续膏’,可伤疤总是要留的。这头、这脸、这身体、这脚……我……我……以后不是和丑师父一样了吗?
我的头又开始发昏,而接下来段筱腾的话,让我彻底崩溃。
“小师妹,每日我替你换药,你全身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不会留太深的疤。而且……我不介意,要不是你……”他不再言语,有些动情的将我抱紧,将头抵在我的头顶,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苍天啊!你让我死吧!我欲哭无泪,欲死无方……你就是我的克星;你就是我的冤家。我慕千雪哪辈子做的孽,这一世让我碰到了你?
心中无限屈辱的哀嚎:段筱腾……你还不介意……你还每天……我……我已经破烂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啊!我还怎么面对傲炎?还怎么挥霍那郎才女貌,快意人生的青春?
此时,我不想看到段筱腾,不想看到任何人!
于是,胸中血气翻滚,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两眼一翻,我如愿以偿的昏死过去。
有一种力量,是为了消灭我而存在,那就是你——段筱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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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具美丽的身体,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如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穿一次的机会,我要对我的那具身体说:俺稀罕你!如果一定要在这美丽的身体上加上期限的话,我希望是N+1万年。
可惜,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次美丽的机会,原本白皙柔嫩的皮肤,已荡然无存,身上及脸上爬满了如蜈蚣一般的丑陋伤疤。
三个月过去,身体恢复如初。只是我不仅破相,不仅毁容,而是全身都丑得不堪入目。
段筱腾依旧每天来陪我,从他的眼睛中,我看到了心痛、难过、懊悔和一丝怜悯。
可我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他为此内疚。这本就是一场意外,一个由‘疯狂的石头’引发的意外。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我不是要救他,而是凑巧失足。他听了却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信。我急了,哭着向他吼道:“关你段筱腾屁事!根本就是我自己倒霉!”然而,他每次只会紧紧地抱着哭泣的我,反复呢喃的说:“傻丫头,别说了……别说了……”
或许,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我注定要为他受那一剑,捱那一掌;注定要失去美丽的躯体。可是……即使我的灵魂再美丽,傲炎可还会接受我?
我没有把受伤的事告诉爹和哥哥,那天写的信已送走,后边只加了一句:“一切安好,勿念!”
天空晴朗~我却意志消沉,又在发呆~~
……想想那天的刺客事件,竟然没有结果。
最后,乡村刺客跑了,夹着同伴的尸体还能在三大高手的追杀下逃脱,武功当真是强中之强!!元教后来发动全部的力量来追查此事,遍寻未果!那意味着什么?只能说明对方的势力比元教还强大许多,才能把这样一件事,掩藏得悄然无息。
我说这些,段筱腾也表示同意。后来他还咬牙切齿的告诉我,我那天改变了‘八星阵’的顺序,还误打误撞的保护了药房。因为,他们还有一名同伙,很不幸的,在秘密潜入的路上死得很惨,而这个人竟然是医坛的医总!这……怪不得那两人中剑却未中毒,原来是出了叛徒啊!可……医总为何要叛教?他之前下过山,遇到过什么人吗?
这些都查不出,成谜了!唉~想得头痛,报仇都找不到对象,不知道他们抢红布包里的‘无影卵’做什么,无影卵只是麻药啊!
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褐色伤疤,他们……他们……真是害人不浅啊……就算剁成N块,也……算了,我也好不了了……
以后……打算在这九毒峰上隐居吧,陪着丑鬼师父,互相比着看谁的脸更糁人一些。至于段筱腾,别说我不爱他,就算喜欢他,也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陪着我这丑鬼,我可不想耽误别人的幸福。
坐在断情崖边,哀念自己逝去的美丽。这是第几次?我记不清了,虽然觉得自己仍旧可以很快乐的生活,可此时,就让我再悲伤一次吧。
天堂与地狱只有一步距离,而堕落后,却要千百次的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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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是师父。
“师父!有事吗?”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挤出一个笑容。
“嗯!丫头……”洪达远欲言又止。
“师父,有话就说嘛!”是啊,师父你直说吧,还有什么打击是我挺不住的呢?父母双亡、爱人结婚、心碎穿越、毁损容颜!老天还会让我遭遇更倒霉的事吗?
“哈!有一件……有一件事你听了肯定高兴。”
既然是高兴,师父你为何说得吞吞吐吐的呢?我看着师父,淡淡的说:“师父,您就直说吧!徒儿挺得住。”
“恩……!真的是好事!”师父拉着我就走,边走边说:“丫头,有个机会,或许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疤!你说是不是好事?”
“我知道!”
“你知道?”洪达远停住脚步,直盯盯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依然笑着对师父说:“二师兄,曾对我说过,我拒绝了。”
“那……那……那个傻小子……”洪达远一撩长袍,嗖——就窜走了,方向正是后山的“毒仙泉”。
莫非?我心里暗叫不好,立刻也提气狂奔起来。
很庆幸这次劫难,并没有废掉我的武功,可我多希望拿它换取美丽呢!
“毒仙泉”是九毒峰的瑰宝,它可以去腐生机、美容养颜、解奇毒、强身骨。然而若不服用“九仙丸”就入泉水中,轻则七孔流血,重则命丧黄泉。
我真不明白,那泉水到底是什么成分的,看它咕嘟嘟的冒泡,倒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而那“九仙丸”又是什么东西?可以改变人体组织结构吗?我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或许真的有些玄妙,非科学能解的。
段筱腾早就和我提过,让我去泡“毒仙泉”。可那“九仙丸”在祭坛地宫中,而入地宫,非教主及其传位人不得入内。并且光进去不算,还要开启“圣光”,圣光亮起,才表示“神”同意你在“毒仙泉”里‘泡澡’,若圣光未亮,你就得恭恭敬敬的出来,再不可打“毒仙泉”的主意。
段筱腾讲出这些,我将信将疑,若不信神,我穿越了又怎么解释?若信!我不就没有了希望?后来我问他,既然我入不得地宫,你和我讲这些有什么用?他抿了半天嘴唇,才低声说了一句,使我彻底否定了这项提议。
他说:“若旁人入地宫,须教主或其传位人先入“毒仙泉”浸泡一炷香的时间,若……若不死,就行!”
不死?不死就表示‘神’同意了吗?这个段筱腾!该说他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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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赶到“毒仙泉”时,师父正爬在泉眼边,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个傻徒弟。而段筱腾正裸着全身泡在水里,双目紧闭,运气调息。耳窝、嘴角已渗出淡淡的血迹,原本古铜色的肤色,却显着一丝诡异的粉红色。
我连忙捂住嘴,怕自己惊叫出声音,害他走火入魔。一步一步走近,看插在地上的香已燃尽三分之二,而段筱腾的眼角,鼻孔也开始流血。我拉起师父,瞪着他,无声的质问着,为什么不阻止段筱腾!师父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又盯着傻瓜徒弟去了。
“噗!——”这一口鲜血,像喷溅到我心上,滚烫的红色,灼得我心酸而疼痛,我不想让他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丑陋,也不想有人因此付出生命。
“噗!——”又是一口红色的浓浆,喷洒在泉水中,染出泉水妩媚而清澈的粉色。
突然,师父飞身跃起,拎起段筱腾的胳膊,足尖再轻点泉面,借力又跃回我身边。
原来香已经燃尽,时辰到了!
师父连忙扶他坐起,先喂了两颗药丸,再点了他膻中、巨阙等八处穴位,随即盘坐在他身后,为他运功疗伤。
半响,段筱腾喷出一口黑血,开始恢复意识,师父赶紧拿衣袍裹住他,把他放平躺倒。
艳阳夏日,却惊得我一身冷汗。
正是午后的阳光最足时,太阳灿烂耀眼得有些灼人,我跪坐到段筱腾身边,为他挡住头顶的强光,轻轻擦去脸上残留的红色。
他微微抖动着睫毛,睁开那双浅金色的美瞳,随即……两泓潋滟生波的金色深潭,映出两个小小的我。他裂开嘴笑了,哑着声音说:“这下我们两清了,一命抵一命!”
喵的!真想赏他个爆栗,那是不是我应该接着说: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刚酝酿出的眼泪,又强迫着自己憋回去,昂起头吸吸鼻子,指了指他露出的锁骨,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是啊!两清了!你看光了我的身子,我也看光了你的。说到底,好像我还更占便宜呢!”
“呵呵……咳…咳咳……”他笑个不停,又因虚弱咳了起来。他转头顺着气,却依旧掩饰不住金色眼瞳中的满满笑意。
我见状连忙轻抚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捋顺起来,佯怒着,咬牙切齿的骂他:“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