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潜变 第一节（1 / 1）
盛夏，阳江市附三中学的校园内，一条青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碧绿的修竹，迎风摇曳，雅致天然，把外面的酷热和喧嚣尽数隔绝开来，自成一派幽静天地，一道颀长的身影在石径上缓步独行，自在却又颇显寂寥。
临近，可以看清这是一个气质出众的俊朗少年，此刻，他好象在全神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深邃的双眼闪着熠熠的光芒，整个人展现出大异同龄人的坚毅成熟。
“风哥，原来你果然在这里。”两个少年满头大汗地跑到他身前，呼呼地大口喘着气，看来为了找他跑了不少路。
早在他们跑过来之前，俊朗少年便察觉到了，刻意地放松了自己的心神，呈诸人前的只是一个外表稍胜平常人的少年人而已。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在学校里面不要这么叫，是不是想让我挨老师训？”俊朗少年屈指在两人的头上老大不客气地敲了几个暴栗。
“哎唷”，两少年抱着头急忙跳开，哇哇地叫：“风哥，轻点轻点，这儿不是没老师在吗？再说，我们都毕业了还怕什么？”
“哦”，俊朗少年拉长音调，又屈起两根手指，作势欲敲。
一个稍高偏瘦的少年见机得快，举手叫道：“暂停，暂停，风过野同学，请暂停。”
“找我这么急，有事吗？”风过野收回手。
另一个壮实些的少年抢着说道：“风哥。。。。。。野，嘿嘿，风过野，不是我们找你，是老班有请，你要小心点，我看老班今天不怎么对劲，好象有很大的火气。”
“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升上全市最好的重点八中就读，偏偏你要选个普校，还是整个阳山最烂的普十一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老班，风过野的班级主任恼怒地抖动着一份升学申请表，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面前的得意门生。
风过野默默地看着真心关切自己的老班，不发一语。
“重新再填。”老班啪地把申请表拍到办公桌上。
风过野缓缓摇头：“我已经决定好了，不会再改。”
“为什么？”老班的眉毛唰地竖起，强按下火气问，经过三年的交道，他知道强硬的态度对面前这个倔强的少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的条件不允许。”风过野本来不想解释，但对这个这三年来始终无私地关心着自己的老班存着一份歉意，还是回答了他。
老班的神色突然一黯，半响无语，他明白，以风过野自身的家庭条件来说，确实上不起阳山任何的一所重点中学，这是华国独特的教育体制所造成的后果。因为，风过野是一个孤儿，他现在的监护人姨妈柳湘没有能力送他进入重点中学去就读，她自己的儿子现在正念高三，马上要升大学，柳湘供他去一所普通中学念书已经是尽其所能了。
重点中学与普通中学的升学率是根本不能相比拟的，之间向学校所要交纳的费用几乎相差了十倍有余。一般来说，如果学习成绩不错的学生考上了好的学校，家里也能够负担学费，肯定会选择去重点中学，而成绩虽然很差的学生，只要有钱付出一大笔所谓的择校费，那么他也能够升入重点中学，只有成绩差而且拿不出这笔钱的学生，才会不得已进入普通的中学，又或是进入某所职业学校学个一技之长，好早日踏入社会找个工作就业，当然了，这些人也只能找到薪水低而劳动强度大的职业了。
风过野原本是想直接去一所职业学校就读，早点减轻姨妈柳湘的负担，但柳湘坚决不同意，无论普通中学的升学率如何低，毕竟也是有希望再升入大学接受更高等级的教育，只要上了大学，就可以凭借优异的成绩获得不菲的奖学金来维持学业，毕业之后也能够找个好一点体面一点的职业，总归比现在就放弃要强上许多。
华国这种奇怪的教育体制有着其特殊的历史原因，几十年前，华国是一个人口高度集中的发展中国家，人口比例远远高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几乎占据了全世界所有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五，而且还在不断地迅速增长繁殖，照这样发展下去，华国本土的资源将会在很快的时间里就会消耗殆尽，所能预见的后果可想而知。
为了避免人口爆炸后的恶果，华国当局制定执行了一系列针对政策，经过几代人数十年不懈的艰难努力，终于成功地遏止住人口的高度增长，舒缓了国民经济的压力，生产经济开始稳步前进。但这一系列政策也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后遗症，那就是华国两极分化的贫富差距愈来愈大。
华国的高级教育全部实行集团产业化和贵族化就是当时所制定的一项政策：国人在想享受到高深的教育的同时，也必须付出高昂的学费。
一般人如果想让自己的孩子接受到较好的教育，实行计划生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一个以上的孩子接受高等教育的昂贵费用，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根本就没有办法以微薄的薪水所能支付得起的。
基于最根本的国策：每个华国公民都可以免费得到基本的九年义务制初级教育，风过野才得以顺利地念完了九年的小学和初中。
“即使是这样，你也可以挑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啊，为什么要选普十一中？普二中不行么？这可是有希望晋级重点的中学，对你升学的保障会大一些，凭你的成绩，他们应该会抢着要你吧？”过了半天，老班才无奈地说道。
“因为在这些普校里面，十一中给我开的条件最好，只要我去，他们甚至愿意按照老师的待遇发薪水给我。”风过野不想隐瞒自己所尊敬的老班。
老班再次默然，风过野是自己从教以来所见过天份资质最好的学生，虽然不想看到他走上这条崎岖未卜的路，却无能为力去帮助他。
生源是学校的经济来源，控制着学校的命脉，而升学率是吸引生源最主要的因素，升学率越高，生源就越多，升学率也随之增高；反之升学率越低，生源就越少，升学率当然也越发地低下，华国所有的普校都陷入了这种无休止的恶性循环中。
在升学率残酷的高压下，各所普校之间的竞争早就已经火热化了，象风过野这样学习成绩好却没钱升进重点中学的学生为数并不是很多，一直是普校相互争夺的对象，维持那点可怜的升学率的保障，就全靠这些学生了，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每所普校都卯足了劲，象一匹匹饥不择食的饿狼到处寻觅着猎物。
而风过野更是这些学生中的特例，阳山市本届初中升高中的入学试中，风过野考出了阳山市前十名的好成绩，是以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几乎每所普校都发了狂地盯着他，最终还是普十一中以令人匪夷所思的协定夺到了这个“宝贝疙瘩”，当然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协定都是私下里签订的。
“您的心意我都明白，谢谢您，老师。”风过野打破了沉默，微微向老班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临到门口时，突然驻足，回头道：“请您放心好了，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会好好努力的，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这才轻轻掩门而去。
“这孩子。”老班站到窗前，久久地望着风过野远去的身影，双眼微有湿润，轻声道：“你一定会成功的，老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