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出乎意料（1 / 1）
“紫薇参见令妃娘娘，娘娘吉祥。”微微福身后，紫薇露出微笑，“不知娘娘到我这雅莲斋来有何要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令妃上挑的眼角似乎露出一丝柔美的嗔怪，美人就是美人，这么轻轻的一嗔也有似水柔情，“今天没有去看皇上请的戏园子么？”令妃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置于桌上的釉色茶碗，微垂的眸子映出一片漫天水色。
紫薇用早已想好的说辞不慌不忙地行礼，“回娘娘的话，紫薇因为身体微有不适，香妃娘娘怜我之病，便赐予我他乡药物凝香丸，紫薇这才身体好转了不少。刚刚便是向香妃娘娘道谢后才回我宫殿来。”
“哦，香妃妹妹当真是宅心仁厚啊。不想，紫薇你和香妃妹妹相处得这么好，皇后娘娘若是知道，肯定也会很高兴的。”这句话是什么？潜台词是要告诉皇后娘娘，挑拨和皇后娘娘的联盟关系么？紫薇暗自思索，看着令妃娘娘脸上柔弱如水的笑容，以及欣慰地赞许。心中不由得一怔，脸上却愈发笑得甜美再掺上一抹类似与病愈后的苍白——其实是被夜晚的凉风给冻的。
“啊，看我糊涂的。紫薇你才刚刚病愈，怎好这么劳心费神的。来来来，赶紧****休息吧，要唤御医前来么？你也真是的，虽说香妃娘娘的药物管用，这可不也及不上我们皇宫里的御医不是？”这句话是指怀疑自己去看香妃娘娘什么的完全只是个托词么？被令妃娘娘爱怜地扶着****休息了，紫薇边虚弱地微笑着道谢，而那边的金锁已经十分机灵地上前来接过自家小姐的手指了。
“奴婢来就是了。娘娘。”金锁低眉敛目地扶着紫薇****休息了，接着倾身低问了一句是否有何需要，得到否定答案后便站在床边如一桩门神了。于礼无一丝不合，即使是令妃也挑不出半分毛病叫金锁暂离紫薇床榻了。
“紫薇自知这只是小病，若唤了御医，想必就要惊扰皇阿玛看戏的兴致了。也要扰得这皇宫有些惶恐不安了。紫薇惶恐，于是只得接受了香妃娘娘的一片好心。”
“瞧你说的，我并无责怪你之意。”令妃娘娘拍了拍紫薇的手，明明是温暖的手指却教紫薇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明日和我一起去拜见老佛爷吧。今日老佛爷被皇上请来看戏了呢，只不过香妃妹妹就在那时告别离去，这让老佛爷似乎有些不悦了。不过今日看老佛爷身体硬朗了不少，明日我们便去请安吧。”
香妃娘娘就是在老佛爷出现之时离开的？！这可真是惊人的巧合！或者说，那****者也太不会看脸色办事了！不过这令妃娘娘似乎还挺得意的……虽然脸色语气都无一不对，全都是一股关心的模样，如果是以前的紫薇想必也会被轻易地蒙混过去，甚至感激令妃的提醒。一个不小心就要露出把柄。
当然现在的紫薇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慌乱，只在眉宇间添上一抹淡淡的愁绪，“香妃娘娘这身体不适也不适得太巧了。不过方才我去探望了，香妃娘娘用过膳后睡着了，想必真是疲惫了罢。”脸上一片坦荡，力求做出一副天真无邪、没有丝毫隐情的表情。
“既然紫薇你已探望过香妃妹妹，那我也安心了许多。如今见你需要休息，我也不便打扰。唤这旁边的丫头熬碗汤药，小心服了好好休息罢。我便告辞了。”
“紫薇恭送令妃娘娘。”紫薇刚佯装虚弱地伸手撑在床沿，就被一只纤纤玉手阻止了起势，“不用起身了，你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令妃盈盈笑开，起身离去。
紫薇只得唤道，“金锁，替我恭送令妃娘娘。”
“是，奴婢遵命。”金锁一言一行恪守奴婢之道，跪在地上，以额贴地，恭恭敬敬地迎送令妃娘娘。“奴婢金锁恭送令妃娘娘。”
——为毛要和我一起去看太后？
远远地瞧不见令妃的身影后，紫薇翻身坐了起来，不由得皱眉思考起来。这可真是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
令妃究竟在筹划什么？如果能把暗卫调一个两个去监视监视令妃……呃、她什么时候干这种卑劣的事情干得得心应手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起勾心斗角，习惯戴上面具去算计别人的？一直到思考到头痛，紫薇也没能得出任何结果来。
不论如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不知道令妃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也将没有任何行动可采取了。
念及此，紫薇命金锁熄灯休息去之后，安稳地坐在黑暗里，猫一般的眼睛扫荡了一番空荡荡的周围后，“十五。”清脆的嗓音在这个漆黑寂静的宫殿里落地有声。
“我在。”轻轻的两个字在宫殿回荡开，让紫薇不由得一怔。从刚刚扫视了一圈明明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气息到现在能明明显显地感觉到人的存在。这种差别性让紫薇有些皱眉，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手无缚鸡之力随时都能被杀掉的感觉。包括从未来穿过来的她。即使她深深地明白这些暗卫是在保护她，也无法阻止这种感觉。因为未知和无力带来的恐惧感。
“殿下，有何吩咐。”一个落地无声的身影悄然出现，半跪的姿势和袒露的胸口让紫薇稍稍安心了一点。她轻轻抚过有些过长的指甲套缓解自己的疑虑，暗叹自己即使已经这么久了也还是无法习惯这种突如其来出现的方式。
“你去延熹宫查探一番，明日再回来报告于我，可以么？”也不知道暗卫能不能干这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过十五的话，起码也有过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么，而且还救过他一命，应该不会拒绝……吧？
“殿下是要我帮忙窃听么？”这个时代就有窃听这个词了么？紫薇一阵黑线，紧接着有些尴尬地攥紧了手搁在膝上。
“如果你比较闲的话……”紫薇转过头去，抽抽嘴角最后还是斟酌着吐出这么一句。
“如果是殿下的命令的话，赴汤蹈火在下都愿意为您做到。”诶诶诶——这是什么？！这不是经典言情片里忠犬男人的专业用语吗？喂喂喂，我们不是在拍偶像剧你能不能别这么让人起鸡皮疙瘩啊……紫薇遍体生寒，有些无措地添了一句，“呃，不用赴汤蹈火的。以你的功夫应该是很简单……”
难道这个工作很难么？紫薇暗自想起来。也对，皇宫内部的暗卫确实很多，但是以墨宇阳的性格来说，应该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卫的功夫是数一数二的吧。虽然这暗卫一开始确实是安排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但是那日即使是暗卫也受伤了……
“是否会危及生命？”紫薇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不，并不是。”被十五突然抬起来的眼睛一惊，紫薇不由得顿住了。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见那双眸子如黑曜石般熠熠发光，即使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依旧可以看清那双眸子里明亮到不可思议的颜色。
“殿下能唤我，是十五的荣幸。十五的意思是，以后若有危险的事情，请唤十五出来帮您。十五……并不是公子的人，十五只听命于您。请您不要有所疑虑。”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紫薇不由得咬住了下唇。虽然这番话确实是说得情真意切，但是若是这么轻易就信了的话，这个中坎坷就不必言说了。
“公子？是墨宇阳吧。”那日从他进入那客栈的不妥之处，紫薇便以看得一清二楚了。这墨宇阳究竟是什么人，只手间就掌握了这么多的权利，不仅仅是尹流云这个眼线，就连皇宫的暗卫、还有那时皇帝看见的那位美人所代表的情报机构、以及……对于现代和自己穿越身份的了解……等等，这一切都说明了墨宇阳的神秘莫测。
不由得就想起他那时候的话来了，“在这世上，你最不需要戒备的，就是我。”、“我永远不会做与你有害的事情。我们是共存的，有你在，有我在。”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魔力当真是存在的。不然被培养成一直不肯相信别人的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信了？仿佛在自己的心里还不停地证实着他那句话一般。
不过有一点还当真是奇怪。那人所讲的那些话似乎自己的脑海里曾有过类似的想法……那是在猜测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以及回去道路的时候产生的想法——也有过玩笑似地关于言情片中掌控着大权的男人……
为什么一切都出现得这么恰好？似乎只要一有什么想法的苗头，一切就浮在眼前了一般。“在你出现之时，就是我学会占卜之际。我们，是相互依存的。”那个家伙仿佛陈述一般的话语又一次出现在了脑海。紫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论如何，今日令妃的事情看来已经快到了极限了。想必她要采取行动了，她绝不会让自己近在咫尺的后位溜出她的手心。而太后那里，想必如果能减少一点对于香妃的阻挠会更好。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对宫中权力没有了丝毫兴趣，就由她去吧，想必这也是她的愿望。
如今若是香妃能够真心地感动于皇帝的柔情，真正爱上皇帝的话，那么利用香妃达成与令妃制衡的作用也是好的。起码不用活得这么毛骨悚然了。
只要香妃能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的话。
不过即使她没有这种想法，再怎么说她也是历史上最受宠的容妃的原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老佛爷只要稍稍经人点拨，明白到用香妃制衡令妃日益壮大的权利的道理的话，想必也不会为难她。
一切尽在掌握。
紫薇感觉到宫殿里消失的气息以及殿下消失的黑影，心中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为了能够回家，这都是必须铲除的危险。接下来的话……应该要替五阿哥把答应他的事情给办了。哦呀，自己看来又要变成一次圣母白莲花了。
次日清晨。
与令妃娘娘相携给太后请安，居然在殿堂内看见了似乎跪了挺久的香妃娘娘。在见到香妃娘娘那张淡然无波的脸的时候，紫薇微微一愣，却也没说什么直接跪下了。
“紫薇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被老佛爷微笑着平身后，紫薇不着声色地给香妃请安，如此一来老佛爷也只能装作“才察觉到香妃的存在的模样”唤香妃站起身来瞧瞧。香妃依旧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紫薇并不觉得一晚上的时间能让香妃改变这么多，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在请安聊天的过程中，香妃依旧不怎么发言，当真就像块木头一般，一直到离了老佛爷的殿堂，紫薇都有些疑惑。
不过老佛爷的态度还真是要揣摩揣摩了。老佛爷对待令妃要比香妃好那么点，不过这好又大概都体现在吹毛求疵上……老佛爷是无视香妃的存在——有可能还很是忌惮乾隆会生气的，但是对于令妃呢，则是暗里夹枪带棒地，还有几句冷嘲热讽的嫌疑。
似乎真的很讨厌令妃呢。
不过晴儿是个聪明人，而且还和自己交好。若是可以通过自己给几句暗示给晴儿，老佛爷对香妃能够好上许多让令妃误以为，老佛爷、皇帝都已经站在香妃那边，她已经孤立无援了的话，应该会更容易露出马脚，而抓住了这把柄的话，令妃就不足为惧了。
将这一切都在脑袋里过滤了一遍过后，紫薇决定去皇阿玛的乾清宫去蹭早饭。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皇帝的早饭比较好吃的缘故，事实上皇帝必须每样菜都尝上一点，厚此薄彼地怕别人下毒于是即使喜欢也不能多吃，不喜欢也要吃……真够可怜的。
给皇帝请安过后，果然被笑意盈盈地安排着一起吃饭。似乎是尝到了美人香的皇帝容光焕发一派熠熠生辉的表情，紫薇掩下满脸抽搐就坐吃饭。饭后开始唠嗑，当然两个人的话题都默契地略过昨晚……
终于话题绕啊绕啊，就差摆上瓜子来个茶话会了，紫薇才终于将话题绕回了五阿哥那里。“紫薇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算是造福一件……”眼见着皇帝的表情不好看了，似乎是联想到了昨天晚上不怎么妥当不怎么光明磊落的行为，于是话音一转，“当然，爱情这回事并不是先遇到的便是真的，后来者居上是大有可能的。”听到这话，皇帝的脸色才好转了不少，紫薇这才放心地将话题往小燕子身上引，“但是皇阿玛，就像您总念念不忘香妃娘娘一般，五哥其实也有着念念不忘的人儿啊。”
见着皇帝似乎没什么排斥的神情，紫薇才试探着往后说，“香妃娘娘终会感受到您的深情，青梅竹马总是抵不过伉俪情深的。对于五哥来说，也许那位姑娘并不只是一时新鲜，想必也如您一般动了真情……要不，安排那位姑娘一个合适的身份，这样配上五哥也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你说的那位姑娘是谁我知道。是永琪那个孽畜要你来说情的吗？”皇帝很直接地打断了紫薇的话，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殷殷教诲、责之深爱之切了，“紫薇啊，朕知道你最不擅长拐弯抹角。你就和朕说，这话是不是永琪让你说的？”
“并非五哥所求。只是我觉得那位姑娘也并无太大错……”
“都要害死你了还不是她的错？！……算了，别低头不言语了，朕都明白你心肠软，心地善良……”被说成心地善良的紫薇越加觉得这让人愧疚于是继续低头不言语，而见状的皇帝只觉得紫薇的性情温和这简直就是受人逼迫的模样，“朕不会把她弄进来再害你的。永琪这个孽子！朕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皇阿玛！”这下紫薇急了，这回她也不是只是来做做戏就结束了的，她是当真要让小燕子进宫来，当然等香妃的事情稳定下来再进宫的话是最……
还没想完，结果就让宫外一声尖利的太监报告的声音打断了，“皇上——”
“狗奴才？有什么事这么慌张？！”皇帝差点勃然大怒，皱起了眉就要摔东西，把跪在地上的太监吓得更加发抖起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是五阿哥……五阿哥有急事相见，说是香妃娘娘出事了！”
皇帝把手里东西干脆的一丢，似乎是个镇纸，砸上了旁边白玉的台阶发出一声脆响，质量还挺好，没破。
紫薇斜眼瞥过跌落在地的镇纸，将注意力返回那太监身上。
“什么？！”皇帝负手就往殿外走，紫薇连忙跟上。和五阿哥打一照面，皇帝已经顾不得五阿哥的大逆不道了，只慌张问怎么回事，五阿哥恭敬鞠躬道，“老佛爷很生气地将香妃娘娘带进了反省室……说、说是……”五阿哥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说！”皇帝大怒，一个字就教五阿哥慌张地跪倒在地了，“说要让香妃娘娘为了皇室脸面而……自缢……”很好，最后这两个字一出口，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皇帝满是怒气的气场让周围的人“扑通扑通”跪了好几排，每人敢去触犯皇威。
“皇额娘……真是这么说的？”好半天，皇帝才颤巍巍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得到了五阿哥沉痛地以额扣地“恩”的时候，皇帝几乎站不稳了一般颤了一下。紫薇心中的震撼更是不言而喻。她的心里不仅是震惊，更多的是了然。
难怪。
难怪她当时的神情如此木然，即使被罚跪了这么久，被冷落被嗤笑被无视也不哭不闹，就连话都不怎么想说，就像是一具木偶……
紫薇以为她是想通了，却没想到她选择的是这么决绝的方式。这么聪明地选择了在众人走了之后的时间，才选择触怒太后，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就这么孤独地勇敢地直面死亡。
这是怎样一种……
神经病啊。
紫薇不由得感叹。这香妃……离令妃的段数太多了。难怪，令妃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大约是明白即使受到宠爱也绝不会长久。这种蠢笨到连性命都不要的女人根本不足畏惧罢。
“十五，你昨天得到了什么消息。”趁着皇帝带领着众人急急忙忙地朝太后那边赶，紫薇趁乱躲在一边，开始轻声问身边的暗卫。
“殿下。令妃娘娘昨日夜晚……独自去拜访了太后。”
紫薇不由瞪圆了眼睛。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