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七十二节 荒诞的对白（1 / 1）
“跟我走吧，韩如笑。”
……我愣住，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许久未见，尚且谈不上日前有何情感瓜葛的男人，居然开口就说了一句震撼无比的对白，用的还是肯定句。一瞬，我甚至忘了此行前来的目的，只是面带困惑同时惊诧无比的望着眼前人。
“跟我走吧，韩如笑！”再次重复，声音听起来依然认真，只是加重了语气。厚重的斗篷里双目星亮，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的反应。
“呵。”我不由的笑了出来，真够荒诞的。难不成这是两情相悦，相约私奔？这个许久未见的空有颜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说出这么个‘可笑’的要求？在我军就要进攻青龙的前夕！在我军隐秘不前的营地！在他国交接的深山老林！空有颜，你到底有何目的，不远千里来到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就不怕我一时兴起斩杀了你？！！
空有颜向前急急迈了一步，目光沉静，在触及我目光中的笑意后身形一滞，阴影下的双眸缓缓黯淡。
“停！”
收了笑意，我急喝道，续而放缓语调道：“大人，您还是就在那里说吧。”说完，我指指他的身后一步之遥。无论如何，空有颜目前的身份是一国之君，而且还是知晓朱雀此次军事行动中立国的一国之君，保持一定的距离对我们彼此都是好事。
此时此地，空有颜的出现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一旦他的目的在于干扰此次军事行动，那么青龙就有可能已经得到了流云方面的情报，这种假设令人口干舌燥，也是我匆匆而来的主要原因。
空有颜，你到底是为何而来呢？
此次朱雀攻青龙，到目前为止明里还是与青龙保持着一派和谐，东方明玥借口因攻玄武导致朱雀国力大损，用低姿态的语气暗示需要青龙的扶持，祈求和平，不停献上珍奇珠宝，光美女就送去十二位，甚至卑颜屈膝的送去了年仅九岁的长公主和亲。知道此次行动真实目的人数不多，即便是军队中大多数人还当只是我突发奇想行进的拉练集训。是啊，谁会想到刚刚攻打完玄武的朱雀会再去惹事端，而且还是自南面崇山峻岭去攻打兵力完好的青龙？
但是，空有颜知道！他不但知道，还许诺在战事期间保持中立。问题是，他的许诺是否也和现在的朱雀对待青龙一样呢？吹吹打打送去的长公主，不过是战事开始前的花絮……
啊，那个年仅九岁虚龄的长公主，大约怎的也想不到她的父亲会亲自送她走上不归路吧？记得东方明玥在信函中提及了和亲，我头一次与他在书信中激烈冲突，然而木已成舟，人已送走，冲突又有何用？我收缩了瞳孔，每次想及此事，便不由的握紧拳头，怒气不知发往哪里。大家、小家，那个不重要？但，还是有区别的吧。生而为皇家，就该有所觉悟。这是谁说过的呢？
空有颜扭头看了着我所指的地面，那里亦覆盖了枯枝败叶，残败的颜色上有清晰的足印。慢慢的，他解开了斗篷，撤去了面巾，风扬过，额间那一点红一如既往。
我张了张唇却无从说起，好像这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几件事，茫茫间错误的交错。
卸下包裹的空有颜看上去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我细细的望着，说不上到底变化在那里，服饰算不得华丽，发型也不张扬，面容更是无甚变化，但是，他的确是与做质子前不同了。
难道只是因为地位不一样了？男人，果然是这样！地位、权利、金钱带来的霸气即使是妖治的眉宇，也会硬朗起来。古往今来只如此！男子若无事业驰骋，便不能真正的强硬和自信。
看来，空有颜的皇位做的很成功。
突然，我止了思绪，喝道：“大人，请止步！”
然而，空有颜面无表情的继续向我靠近，轻声道：“不可能，除非我站不起来。”
语调平庸，但透出的霸气令我震惊！
终于，两目相对。我看到空有颜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有了细纹，还有，他较之以前高了。
“跟我走吧？”空有颜轻声说着，探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右手。
我俯下头看着交错在一起的两只手，荒诞的感觉占据了整个大脑，呼出口气，我抬头看着空有颜的眸，说道：“大人，不觉得这话荒诞么？”而后，略加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为什么不走呢？”空有颜紧盯着我眼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面对一个有些神经错乱的家伙，尽问些无需回答的问题，唯一的焦点是这个神经错乱的家伙是关乎朱雀安危的他国国君。唉，这算是什么事！
“回答不出来，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我哑然失笑，后退一步道：“空有颜，你是不是看我像个傻瓜？”
空有颜深深的望着我，眉头轻蹙，而后道：“是的，你就是个傻瓜。”
咳!咳！！差点让口水呛死，翻翻白眼，我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道：“若大人再无可说，韩某告辞！”说完转身便要走。
“他在你心中真的那么重要吗？”
轻轻的一句话，令我顿住脚步，后背一阵发紧，不知哪来的怒气左右了我的神经，慢慢回身，我凉凉的说道：“有劳大人费心，但这不是您该给他国将军的对话，在我没有改变主意前，您还是请快走吧。”赤裸裸的威胁，本不是我原意，但是已是口不择言。
空有颜细长的凤眼押细，就那样固执的站着，半晌后才道：“你是一个女人，明不明白？”
“务须大人提醒。大人请回吧！”我尽量显得客气有度，脑中不停的提醒自己他是流云国君，他是流云国君。
“韩如笑！你终要过女人该过的日子，难道你要为了他……”
“大人！”喝断空有颜的话后我强压怒气，缓缓语气才道：“大人请回，韩某……”
“韩如笑！”这次是空有颜喝断我的话，他迈出一大步，一把抓起我手，放到我们的眼前，道：“你看，这还是女人该有的手么？”抬起的手粗糙且布满厚厚的茧子和伤痕，骨节突出，一看就是一个武者的手，孔武有力但没有美感。
“呵！”我冷笑了下，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它就本该是这个样子。”说完，我想抽回被禁锢的手，没想到空有颜的力量居然很大，一个猛力之后，手腕剧痛，却没有摆脱虎钳，我一愣。
空有颜的目光揉进了别样的情感，他深深的叹息，而后松开了我的手。
“韩如笑，不值得，明不明白？”空有颜轻声道。
再次打量眼前的男人，自他出现，怪异的感觉就未曾停止，微思量，我朗声道：“是否可以理解为流云国不赞成朱雀的此次行动，意欲撕毁签订的中立条约？”
空有颜哑然失笑，而后似乎是无奈的摇首。
“那么，我军此次的动向，大人是如何得知？这是否不合乎朱雀流云两国的……”
“你又何苦故意岔开话题？”空有颜苦笑道：“你是阵前将军，我怎能做出损坏你的事？”
我觉得内心被窥探了一般的不舒服，不由的皱眉，越发不耐。
“好吧。”空有颜半侧了身子，望向我的左侧，道：“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我愕然，不知是该阻止还是允许的时候，他的话便问出了口。
“韩如笑，你为什么不能走？”空有颜没有看我，只是遥望着南方，那里重重叠叠的密林，风卷来土腥和腐朽的草木气息。
为什么不能走？这不是显然的吗？我是将军，怎能抛开子弟兵，况且青龙于我有杀父之仇，而且、而且……
半晌，见我没有回答，空有颜猛的回身，道：“不要告诉我什么大义，什么责任的话。难道你没有厌倦这样的生活？”
厌倦？！我愕然而立，忽的感到氧气不足。
“若非为了他，只怕你早已离开！”空有颜盯着我的脸，继续道：“但是，他不该如此利用你。卷入战争圈，你如何走出来？灭了青龙又如何？”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他让你厮杀在前线，可曾问过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问过吗？脑中闪过无数的念想，而后我合了眼，道：“大人，这已经是第五个问题了。”
空有颜忽的哈哈大笑，道：“好个自欺欺人的韩如笑，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吗？有着阳光般感人笑容的女子？”
倦怠，一瞬间感到了无比倦怠，我轻声道：“一样的，不是吗？大人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笑容？被太多东西撕扯的剩下了一种模式，人不都如此么？
空有颜的表情突然有些狰狞，而后压制了下去。
“大人，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柔和的说道：“无论是您所说的大义、责任，还是什么别的，都是我不能走的理由。韩如笑现在只能是韩铱金，是朱雀的大将军。”说完，我转过了身。
“没错，这就是他要你扮演的，难道他让你扮演什么角色你就扮演什么？”空有颜急切的问道。
“大人，你再不走，就可能走不了了。”我遥望远处，山林中蠢蠢欲动，那是我的军队。
咕！咕！咕咕！
空有颜恼怒的望了眼身后传出声响的地方。
“韩如笑，你离开了，这支军队也会有旁的人带领，不会改变很多。我不会要求你什么，若你不要我的呵护，也可以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呵，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自由自在啊。
我没有回答，因为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