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五十二节 炮 灰（1 / 1）
“你是怎么参军的呢？”
“我自己做的主，可以让家中免税不是，三年呢！”
“家里人同意？”
“不同意吧……但是，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是啊……我也是。至少，他们还能活下去……其实，我很想家，虽然那时候，总饿肚子。不知道我妹妹还会不会哭着找我……”
“你多大了？”
“十五了。你呢？”
“我已经十四了……”
……
风不大，阳光却不够和煦。
平台一侧的墙角，我站在阴影里认真的聆听着，不忍心打断这对新来喀什城的准士兵之间清凉的对话，虽然他们没有认真行使职守，而我此行的目的是检阅站岗的哨兵。
这些来自朱雀各地的孩子们，或许还没有真正的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名军人，一名将会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而正是他们将构筑起朱雀未来的希望。
——无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愿意与否，这就是战争。
我转身，无声的离去。远处，校场上传来了声势浩大的呐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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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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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矽副官、姚军师来趟。”我扬声道。屋子里没有燃火炭，此时甚至比屋外都冷，天色慢慢阴沉下来，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积雪云正在缓速侵入。
“是！”
门外传来了清亮的回复声，而后是离去的脚步。我低下头，细细的想捋顺脑中的思路，这才发现由于内容过多，不禁有些乱了。长长的呼出口气，我靠在了椅背上，拿起茶杯想喝水，发现那里早已没了水。
因为目前人马上的短缺，早前曾与东方明玥探讨过关于征兵的事情。
全国范围内大动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处是国之安危，小处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再加上一个家庭有参军的人将为其家庭三年的免税的诱惑，总该能起到作用。没想到，立刻就有了效果。昨夜，第一批人马就到了喀什城。只是，我望着那群黑压压，尚不知战场为何物的暂且称之为新兵的半大孩子，一时反而不知到底该是个怎样的滋味儿了。
这些本该在家中享受父爱母爱的男孩们，如今被我的一句话，也拉到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对与不对，没有绝对。这句我之前说过的话，此时不知怎么的就冒了出来。不由的伸手按了按前额，我觉得情绪不算太好。瞥到空了的水壶，火气便冒了上来，喝道：“小莫，送壶水来！”
重重的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挡住了光线，我没有抬头，依旧在纸上写着关于新兵训练的计划。
“这么快就巡视回来了？怎的，火气这么大？”妙语先为我斟上了茶，而后将茶香递到了我的鼻子底下。
妙语？第六感都迟钝了。我抬起头来放下笔，喝了口茶，道：“有些烦躁。”
“为了那些新来的？”妙语坐到我的身边轻声道。
再次皱眉，我不经意的摇头，道：“不来，着急。来了，更着急。”
妙语听了，扑哧笑了出来，指着我问：“那么，你这个样子，他们就能立刻满了你的意？真是难得见到笑有如此的模样。”
我一愣，不由的摸了把脸，脑子里想象着难道自己目前的表情很臭？
“我倒觉得，你急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妙语站了起来，为我斟满茶杯，然后轻轻拍拍我的脸颊，又道：“你这个样子，难道是想吓谁么？”
顺其自然？有道理啊……
妙语收了笑容，转身走了。临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子，笑着道：“我们做了你爱吃的东西，一会儿的商讨可要快点。”
这个小女人，总是在不经意间会给我带来震撼和安抚。顺其自然？好。
我低下头去，看着之前书写的东西，感到方才真的有些急躁了。心念一动，抄手揉了那纸，重新开始写。
这时，脚步声传来。是矽尤和姚军师过来了。
没有寒暄，我们直接开始了谈话。时间不等人，至多五天，流云的大军就要到达喀什城，两军回合，挥兵北上。
若是按照朱雀的皇，东方明玥原本的计划，这些新招来的所谓新兵，不过是用来平衡朱雀与流云之间兵力的悬殊，这样起码两国会师的时候，不会感到朱雀作为号召国却是靠流云的兵力去攻打敌国。
这些新兵且不说装备很差，连身上的军服都是长短不一，他们的战斗素质，更加不值一提。去掉好听的名号，在其后战斗中唯一的作用，充其量不过是做炮灰尽量消耗玄武的战斗力，仅此而已。
“说说你们的意见吧。”我摊开双手，冲着眼前的两个人道。
矽尤看了我一眼，道：“就目前的状况，恐怕单是行军他们都未必能胜任，不要提打仗了。”
“恩。军师的意见呢？”我转而望向姚军师，此时他正顺着那两撇胡子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姚军师才慢腾腾的道：“我倒是觉得正是因为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行，反而值得期待。谁不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的呢？况且，一开始征兵的初衷，本就没有期望他们做太多。”
矽尤听了，略略抬高了语气道：“问题在于区区五天，难有建树。而且，所谓初衷，我本就不赞同。这不是箭矢，发出去了就发出去了。朱雀虽是大国，又能有多少这样的青年人平白的送死？”
“战争本就是残酷的。”姚军师一字一顿的说道：“没有人愿意白白牺牲自己的子民，皇上做出这样的抉择自是有他的道理，战争拖延的时间越久，朱雀的子民便越久不能过上安稳日子，谁能不说这目前的残忍不是为了将来的盛世？”
“盛世是将来，残忍却是现在，连现在都把握不好，何谈什么将来？小家不复何来大家？”矽尤寸步不让。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代表着不同的两个侧面，而争论的话也反应着不同的两个层面人的原始态度。
“那么，若是朱雀此次北上败了，请问矽副官，朱雀那时的现在，就会好吗？朱雀经不起一丁点失败，一招错，全盘输。”姚军师干脆正面对着矽尤问道。
“那么，我倒想问军师，牺牲了这些人，朱雀就一定会胜利，而不牺牲这些人，朱雀就一定不会胜利吗？”矽尤大声的问道，一点也不被姚军师散发出来的强势干扰。
我本以为姚军师还会驳斥，因为他是非常坚决的保皇派，以至于我会觉得他愚忠。历经两朝换代，现在朱雀的天并非是祖上规矩定下来的太子，这触动了他的钢线，但是，姚军师恢复的很快，快的让我惊讶。
记得先皇驾崩的那夜，他哭得如同丧父，声嘶力竭。两份来自京里的黄旨，第二份便写着太子仙逝。不待听罢，他顿足泣不自制，仰天大啸。他明白其中缘由，也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太子东方明皓的原太傅，他除了悲伤还有不甘吧——可以想象的到，那单薄的身子在空旷的东宫之中蜷缩着慢慢冷却，是怎样的悲凉。可是，第二天，虽面容憔悴，却看得出他的仪容是经过细心摆弄的，我惊讶的发现，姚军师沉静了下来，且恢复了工作。那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倔强的老头，他并非一个愚忠的保皇党，而是对朱雀国无限的效忠啊！这是消除了小我之后的效忠啊！
片刻后，姚军师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
“我看啊，咋俩就不要争论了，还是听听将军的意见吧。”
我左右看了看站着的两个人，忽而笑了，道：“其实，我们的意见一致。当然，现在说出来的不是决定，而是商讨。”
矽尤和姚军师均目不转睛的等着我的下文。
“他们的现状，不需要再一一细述，咋们都明白。”我站起身，走到窗口，道：“那么，不若选择顺其自然。”
“如何顺其自然？”姚军师进一步问道。
“若是流云与我们合力进攻玄武，喀什是否相对就安全了呢？”我反问道。
“是。”矽尤也随着来到我身边，应声道。
“那么。”我直视着两人，道：“抽走所有的喀什原驻军，放这些新兵蛋子去守城吧。”
“呃？”
我瞥了眼发出怪声的矽尤，等着他们消化方才的话。
果然，片刻之后，他们的表情有了松动。
我拉着他们坐下，道：“不只是守城而已。在我们攻陷玄武的这段期间，他们将受到严格的训练，成为后备力量。两位以为如何？”
姚军师却摇了摇头，犹豫的道：“听起来不过，可是以目前的两万兵力，与流云的四万会合时，会不会成为诟病？到时，要如何控兵权？再者，虽说流云出兵四万，却难保没有二心，到时，流云若是来个明攻玄武暗反扑喀什……”
“一万五兵力守城，各位以为对流云不是一种变相的震慑？”我轻声问道。
姚军师一愣，忽而笑了起来，默而不语的点点头，却在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这一万五兵力真是……还是那句老话，兵权。所以，我的意见是，战场就是最好的训练场。解除了兵力悬殊的诟病，也的确增加了战斗力。我的意思是这剩下的两万人，是无论如何也得保存的。”
矽尤接着道：“两万听起来是流云兵力的半数，可是打起仗来，实力恐怕胜过那未经历过战场的四万，主导权方面我们要势在必得，这不仅仅是权利那么简单，而是取得胜利的捷径。”
“没错，哪怕强取豪夺。”我调整了下坐姿，这才道：“不过这件事，不是强硬的说句话就可以，也不是加上这一万五兵力就可以。”
姚军师把着胡须，眯缝着有些浮肿得双眼，道：“属下愿听将军详述。”
这时，苏副官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
“将军，属下进来了。”
我淡然一笑，比预想的时间有所提前，而且听声音任务完成的比较顺利。
一会儿一个修长的身影踏进屋里，苏副官抱拳道：“回禀将军，属下已经将前来喀什报到的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人按照将军的指令分属完毕。这是表格，请您过目。”
接了方纸，我立刻开始阅读上面的数字，这些看似干巴巴的数字将有助于做出最合理的决定。表格经纬分明，是我提出并且制作出来的，按照数字统计的方式画出了一个个的空格。
片刻之后，我将纸张传给了站在一侧的姚军师。心中对这些前来喀什的准士兵有了基本上的轮廓。十八岁以上占了不足百分之二十，大多数都是在十四岁与十八岁之间，这之中，身体素质好的不过百分之五十。炮灰都不会是好炮灰……
当矽尤也看完手中的材料之后，我正色道：“我坚持方才的观点。你们说说看法吧。”
苏副官疑惑的环顾了一下面前的三个人。矽尤自告奋勇的向他简要的转述了我的话。
最终，姚军师做了暂时退让，前提是与流云会合后兵权的问题能解决。
这时，天下起雪来。
我打开了窗，望着屋外的纷纷扬扬。
终于，要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