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1 / 1)
“将军,该用药了。”一身戎装的将士手捧药碗,步入军帐,恭敬地对坐于上首处的阿睦尔撒纳见礼。
接过药碗,阿睦尔皱眉喝了两口,觉着汤药苦涩难当,越发不悦起来,闷火儿郁结在心里着实憋闷。恨恨地将碗脱手扔出,摔个粉碎,溅了在自己面前低头恭立的将士一身。
“滚!滚!滚!给我滚出去!”
将士连连应诺,收拾了满地的碎片,急急退出军帐。
看着将士匆匆忙忙奔出,听着帐内兀自不绝的咒骂声,帐前二人不由蹙眉对视。掀开帐帘,正看到阿睦尔握紧了铁拳,一下下拍打在实木大桌上,脸色阴沉,眼神怨愤。
“将军,怎么了?”杜尔伯特部台吉纳默库诧异地询问。
阴郁的铜铃眼抬起,瞧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与他们一同归附清廷的内大臣玛木特素来与阿睦尔不对付,看不惯他张狂的模样,也不喜他暴戾似豺狼的野心。此刻见他如此,也不言语,默默站在纳默库旁边静心沉思。
“将士们伺候的不好?”纳默库再问。与玛木特不同,奸诈诡谲的纳默库由衷敬佩阿睦尔的果断缜密、动合机宜,如今见他能得到清帝的重用,更是真心实意地崇敬他、跟随他。
阿睦尔的老拳再次重击桌面,震得桌子摇摇晃晃,咯吱作响。“那臭小子,该死!”
听及此,纳默库与玛木特便已明了。几日前,阿睦尔带伤回到乌里雅苏台,便挟了一股冲天的怨气。私下细细询问了他身边的随侍,才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知他在广州吃了闷亏,正在气头上。看眼下这样子,他的火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想我堂堂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竟被一个黄毛小儿伤了!他娘的,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去!”咬紧了牙,他眸中闪现丝丝缕缕的杀气,怕是早就在心里把那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了吧。
纳默库忖度他的意思,半晌儿才又续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我准噶尔部的热血男儿骁勇善战,怎会怕他区区一个满清亲王之子。只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哦?”狐疑地眯起眼,“怎么说?”
贼贼地笑笑,纳默库深深看着他的眼,微弯下身悄声道,“将军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阿睦尔冷笑,懒懒地坐正身子,“你倒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纳默库眼里闪过些许阴险,拱手上前,“待得到了伊犁,便是我们的天下。这战场上,会发生什么,谁说得准呢?”
铜铃眼悄悄眨了一眨,旋即带上满意的笑意,阿睦尔挥起拳,轻击在他肩头,“好你个纳默库!当真是本将军肚里的蛔虫啊!”
“将军说笑。纳默库得了将军的福,才到今时今日。您尽可以放心,此事便交给纳默库。定然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哈哈,好!好!以后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咱兄弟共享!”
“谢将军。”
玛木特冷眼旁观,眉心微微地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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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绿小眉如印。乍暖还寒犹未定。
冬去春又来,沿途的景致悄悄改变着。冬雪不见,柳絮忽现,飞飞扬扬带来春的气息。枯黄的野草绿了,惨败的小花开了,入眼入鼻的俱是清新香芬的春韵,人的心情也随着冬天离开的脚步晴朗起来。
习惯了马上奔波的日子,粉衣忽然觉得策马奔驰在茫茫草原上也是一种享受。尤其坐在弘昱怀里,感受风的轻抚,感觉雨的飘逸,真真成了她生命中一段抹不去的美好回忆。不再痛苦地纠结于颠簸劳碌的酸楚,她开始学着用另一种眼光观察身边的一切。于是乎,枯燥的旅行变得有趣起来。
“夫君,想听我唱曲儿吗?”
“夫君,那花儿,那是迎春啊!”
“夫君,快瞧,今春第一只蝴蝶,好漂亮是不是?”
“夫君,为什么这里和京城不一样,也不像杭州,更不像广州……。”
“夫君……。”
每每这时,弘昱只是专心致志、目不斜视,仔细控制着身下狂飙如飞的骏马,偶尔分出心神,亲亲她馨香的发,让她知道自己有听她的话。待她看累了、说倦了,自己便乖乖闭上樱桃小嘴儿,向后靠来,紧贴上他的胸膛,扭来扭去,寻个最舒服的坐姿呼呼大睡。由着他为自己罩上一件温暖的披风,裹个严实。睡醒了,又挥舞着小手,从披风的束缚中挣脱开来,睁着清亮亮的大眼东瞧西望,惊呼慨叹,没一刻安生。
夫君这儿,夫君那儿——没完没了的夫君,无止无休的聒噪。
四月末,两路清军于西北边陲的博罗塔拉(今新疆博乐)会师。稍事休息整顿,便即向伊犁挺进。
博罗塔拉西南距伊犁仅三百余里,未耽搁多少时间,传说中的伊犁便展现在粉衣的面前。
作为丝路北道要冲的伊犁,素有“塞外江南”、“瓜果之乡”之美誉,幅员辽阔,沃野千里,森林繁茂。看到雄伟高耸的天山、草长莺飞的草原、幽深静谧的湖泊和溪谷,粉衣不禁瞠圆了一双清亮亮的美眸,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震撼折服之感悄悄升腾起来。
遗憾的是,没能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这里不同于中原的湖光山色,大军已然领命驻扎下来。将士们面色肃穆,等候军令。各主帅、参赞也齐聚中心大帐商讨策略。
乖巧地跟着弘昱来到营地边缘专为他们准备的营帐中,粉衣在桌前坐下,看弘昱沉默地晃动着胳膊舒筋活骨,忙窜到他身边,小手探上他的肩,卖力地揉捏起来。
弘昱无声地任她折腾,只一会儿便回过身,抱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抓起她的柔荑,轻轻地搓揉细小的关节。
“夫君,我不累……。”小小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大眼,微微撅起的樱唇,无一不透着娇憨嗔怨。“倒是你,很累吧!”
弘昱摇头,低着头自顾自按摩她的手。
大眼眨了又眨,悄悄浮出一抹笑,还没说话先红了脸,“要是不累,就练练春功吧!好久没练了……。”
正用着巧劲、卖力按摩的大手忽地止住,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进她羞涩又妩媚的瞳眸中,弘昱微微偏了偏头,似是在研究她说话的真实性。
羞赧地躲开他的目光,小手无措地绞在一起,“当然,当然,若是你不愿意……啊?”,一声惊呼,她已被弘昱牢牢抱在怀里,送上了竹席。
“咦,轻点,不要撕我的衣服啦。夫君!”
自己送上门的小肥羊,对于饥饿成荒的大野狼来说,便是天上噗噗掉馅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怎么会有不愿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