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1 / 1)
弘昱白天奔走在广州城内各大茶馆,探听消息,晚上回到客栈也不得安宁,拼了老命耕耘播种,表现自己英姿飒飒的男儿本色,以安抚小娘子白日里独守空闺的孤寂,几番激战下来,再坚忍的体魄也终于承受不住如此折腾,一待战事结束便即坠入了梦乡。
粉衣懒懒地趴伏在枕头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他憨稚甜腻的睡颜,怎么也舍不得闭上眼睛。白天看不到他,心里好生惦念。看了一会儿,大眼骨碌碌转了转,调皮地微扯起小嘴儿,悄悄凑上去,偷笑着在他耳边呼气。弘昱没有睁开眼,晃了晃头,躲过她的攻击,大手揽过她柔软的娇躯平放在自己身上,温柔地抚摸她光洁的后背。
粉衣抿起唇,小手环上弘昱的脖颈,乖乖伏在他瘦削精干的躯体上,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待听到他和缓的呼吸,才悠悠叹了一口。
“夫君,好想你不要那样劳累奔波,好想我们每天都能这样在一起,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过凤凰山上那种清净的生活……。”
声音渐小,最后几个字化为轻柔的呢喃,长而细密的羽睫缓缓垂下,睡得沉醉香甜,偶尔在梦中微微蠕动一下。
弘昱黑亮的大眼忽地睁开,轻轻将她放下,侧身凝视她美丽的容颜,看她红嫩的小嘴儿微微撅起,呼出清甜的香芬,眸中浮现甜蜜的柔情,小心地吻下她紧闭的眼,搂着她再次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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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粉衣便闹腾起来,小小的嘴巴飞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清亮的大眼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今儿个便是广州的迎春花市,咱们晚上一定要去珠江边儿上好好逛逛,到了这里怎么也得见识一下!你说呢,夫君?”小手抚平他微皱的下摆,再直起身、踮起脚,给他整理上衣扣子。
弘昱见她大大的瞳眸亮晶晶地,紧盯住自己,巴巴儿等着自个儿的答复,当即毫不迟疑地颔首。
粉衣不禁笑皱了俏鼻,第一千次重复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念叨个不停的嘱托,“你今天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弘昱无奈,狠狠地点头以示自己的诚意与决心。
又一次得到他的保证,粉衣心里乐开了花儿,服侍他穿好衣服,又一起用过早膳,喜笑颜开地送他出了客栈,才一个人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把玩那截定情的竹笛。
敲门声轻响——
是师兄么?师兄从小便疼爱自己,比亲哥哥还要亲。可是昨日自己偏使小性儿,冲他发了火儿,简直就不可原谅。不管怎么说,今次一定要和师兄赔礼,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思及此,忙放下竹笛,轻灵地从床上翻身坐起,蹦蹦跳跳地跑去开了门,掬起甜美的笑,一声“师兄”刚要出口却硬生生憋了回去,笑容也僵硬在脸上,瞠视来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她?
来人唇角微勾,噙着冰冷的笑,美眸阴沉,静静等待粉衣回魂。
粉衣怔了一忽儿,也回她一个客气的笑,退步请她进来,礼貌地招呼她坐下,斟茶递水,这才出声相询,“汪姑娘,玉大哥没来么?”
汪映蓝平静地望着粉衣绝美的娇颜,“没有。”
粉衣更是诧异,玉大哥没来,她来做什么?她们俩又不熟啊!勉强笑一笑,正自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不想汪映蓝竟破天荒先开了口。
“我来是想向姑娘讨教桂花糕的制法。”
“桂花糕?”怎么突然扯到糕点上去了?好像,好像哪里不对劲。粉衣困惑地观察她淡漠的表情,“汪姑娘想知道什么?”
“抱歉,昨天的糕点我没吃。再做一份会不会很麻烦?”汪映蓝神色如常。
“不、不会,当然不会。”粉衣忙起身,“我现在就去,姑娘在此稍候片刻。”
见粉衣步出卧室、掩住房门,汪映蓝抬起始终半垂下的眸,阴沉的目光投向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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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姑娘!”粉衣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回到客房,见她还是垂首挺坐在桌前,笑着打过招呼,放下瓷盘,在她对面坐下,“你先尝尝看。”
汪映蓝拿过一块儿,只是捏在手里揉捏,却并不入口。
粉衣皱眉瞧了她一会儿,见她糕也不吃、话也不说,心下大奇,暗自忖度着她的来意,却什么也想不到,只得微微叹息一声,拿过桌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浅饮轻啜,也不再言语。
汪映蓝抬眸,冷冷地看着粉衣啜饮香茗,忽然扔下手中糕点,起身缓步行至塌边,探出柔荑抚弄松软的床榻,一遍又一遍,目光温柔,无声无息。
粉衣惊愕,捧着茶杯,不解地看她奇怪的举动。
“你认识弘昱多久了?”
忽地被她冰冷的声音质问,问的却是弘昱的事,粉衣呆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平心静气回答她,“半年吧。”
“才半年么?”汪映蓝复又挺直高傲的脊背,抬头看看粉衣的脸,娇颜依然冷漠如初,“我认识他将满四年了。”
“哦。……汪姑娘,你想说什么?”
“你抢了我的人。”
粉衣瞠视她理直气壮的表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抢了弘昱,抢了我的人。”
“弘、弘昱?”粉衣结结巴巴地复述她的话,“夫君?”
“不许叫那两个字!”冷漠的脸终于浮出极度的厌恶,“你不配。”
粉衣再单纯,听到这句忒明显不过的挑衅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由攥紧了粉拳,怒火升腾,这女人是在踩着自己的鼻子往脸上爬么!看样子,自己刚刚对她还是太客气了点。强压下怒意,冷哼一声给她听,“我不配,难道你配么?”
“这世上,除了我,没人配得起弘昱。”
“你,你真是无耻!”粉衣咬牙怒叱床铺上冰冷漠然的女人,气极她觊觎别人的夫君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随你怎么说。”汪映蓝又恢复一贯云淡风轻的表情,“越生气只是越说明你没有深度和内涵。一个心浮气躁、不懂世事的小丫头,怎么配得上弘昱的冷漠孤僻。你嫁给他,只不过是在用世俗的无知桎梏他的空远和脱俗。”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可我知道夫君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他说了么?他亲口告诉你了么?”
粉衣哑然,弘昱确实没有亲口说过。成亲后他只说过三句同样的话——不许哭。
汪映蓝见她不回答,唇角的嘲讽弯得更大,冰冷得仿佛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你根本就不会明白他的内心。他的生活对你来说更是无法理解的。”
“你胡说!”粉衣唇呲目裂,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头也一阵阵眩晕,转瞬间便香汗淋漓,润湿了额头和脸颊。
“你觉得自己能融入他的生活么?他沉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读书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吹笛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我……。”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得不扶住桌沿,以稳住自己不断下滑的身子。“你说的这些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惜,都是歪理。只要两个人相互喜欢,相依相守便是幸福。无论夫君做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他。他累了我给他捶背,他渴了我给他泡茶,他饿了我给他准备好点心。就是他不开心了,我也会想尽方法帮他纾解。……我知道,就算夫君不说,我也知道,他喜欢跟我在一起。所以他选择的是我,不是你!”
汪映蓝垂下眸,似是没有听到粉衣的话,“这世上,能真正懂他的人,只有我。能真正懂我的人也只有他。我想,他也应该很清楚,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夫君不喜欢你!”
“他说了么?他亲口告诉你了么?”美眸倏忽更深更沉,“直到现在,他仍不敢亲口对我说他不要我……。”
“……。”
“三年前,他送我回广州的时候,曾为了我和玉弘明动手。”
“……。”
“我曾经说过,只要他能够认真的、仔细的看看我,再亲口对我说一句,他不喜欢我,我就会死心。可是他没有。”
“那又如何?夫君本就不爱说话。出生至今,他没叫过额娘、没叫过阿玛……”
“他离开后,我坚决不听从母亲的命令嫁人,便是在等待有一天与他再见。”提到汪夫人时,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亲情,只有满满的轻蔑,一闪而逝。“现在,他回来了,我盼到了。你也该消失了。”
粉衣惊见她冷漠得不带温度的眸阴阴地盯住自己的脸,想起身离开,却觉得两腿发软,无法动弹。
“……你想做什么?!”
汪映蓝缓缓站起,走到粉衣身前,柔荑捏住她娇美的下颔,“我这一世,本来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原以为便会那样无欲无求地度过一生。因为我不屑,不屑那些沉沦在世俗中的粗鄙之人。他们,不配娶我。可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比我冷漠、比我孤傲、比我脱俗的男人,当我遇见他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就是我要的男人。你明白么?”
粉衣喘息着,极力与那种晕眩的感觉抗争,“我……,不明白。你只是在说你对夫君的感情,难道就因为你喜欢他,便要他也喜欢你么?”
“你没听懂我的话么?”汪映蓝淡漠地甩开她的脸,“他是我的。不喜欢我,他会为了我和玉弘明动手么?不喜欢我,他杀人劈出的剑气会是蓝色的么?”
“剑气?”
“别告诉我你有没注意到。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若他真对你有感情,他的剑气为何不是粉色的?”
“你……”粉衣咬住唇,怒瞪她寒漠的脸。
“动不了是么?头很晕是么?很快你就不会有感觉了。”汪映蓝缓步移到门边,“我今天来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人邀你去他那儿坐坐。”
门应声而开,几个大汉冲进客房,窜至粉衣身边,点了她的哑穴,再用竹席围起她,抬了出去。
汪映蓝面无表情地看着粉衣被抬走,提步欲离开客房,却被留在门口的一个大汉拦住。
“你做什么?”
“教主请你去随我们走一趟。”
“人已经交给他了……”
“汪姑娘是想让我们用强么?”
汪映蓝不语,沉默地走出客栈,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直直地坐下身,宛若一尊泥塑石刻的雕像。粉衣也躺在车上,恨恨地怒视她漠然到僵化的容颜。
两人一坐一躺,在马蹄声中快速驰向越秀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