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 死（1 / 1）
又过了几个月，小怜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仿佛周围的一切事都与她无关似的。妈妈也不再让她去练舞，说是怕她再来个血溅寝宫。上次大人没有怪罪下来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下次可保不准有那么幸运了。这也正合小怜的心意，不用再见到虎视眈眈的胭脂还有令其恨之入骨的吴少阳，对她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了。小怜像是被打入冷宫一般，无人敢踏进她的房间，生怕与她沾上一丝一毫的关联。她倒也落得清闲，有惠仙陪她足够了。这种近似隐居的平静生活正好是她恢复心灵创伤的最佳环境。
一天，惠仙突然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小怜姐，小怜姐，出大事了！”
“什么事？”小怜平静地问道。对于她来说，最大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事会比那件事更大呢？
“吴少阳死了！”惠仙大声说。
“什么？死了？”小怜惊愕地望着她。
“是呀，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前几天他只是偶感风寒，可是昨天晚上突然一下子死了。现在全府上下都乱作一团了。”
“珍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小怜双手合十激动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悲喜交集地说着。
“小怜姐，吴祸让全府的人都到前厅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讲。”惠仙继续说道。
“他能有什么好事？”小怜恨恨地言道。
“说不定吴少阳一死，他就放我们回家啦！”惠仙兴奋地握着小怜的手猜测着，“到时候我就可以看到我爹了，你也可以和萧公子团聚了。小怜姐，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真的吗？真的会是这样吗？”小怜有些难以置信，但内心又激动万分。她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地在吴府待了近两年，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吗？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她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迎接。是哭？还是笑？一时间两年来的酸甜苦辣全部涌上心头，使她傻傻地站在那，欲哭无泪，欲笑无声。
“小怜姐，我们快走吧！”惠仙一把拉上小怜兴冲冲地直奔前厅而去。
此时的前厅已被布置成了灵堂。中间供着吴少阳的牌位，前桌上摆满了祭品。整个吴府上至姨太太、少爷、小姐，下至奴仆、轿夫、歌舞伎，全都披麻戴孝，一身素缟地站在前厅里。吴祸见人全到齐了，与身旁的吴元济对视了一下，然后心领神会地大声说道：“大人留有遗命，府中女眷凡受过恩宠且尚无子嗣者，于十日后殉葬。歌舞伎中除殉葬者其余人等皆于次日出府遣回原籍。下面宣布殉葬者名单：二姨太、四姨太、五姨太、九姨太、胭脂……”
吴祸刚念到这，只听胭脂突然大叫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大人那么宠爱我，怎么会让我死呢？不可能！”
“大人正是恩宠你才让你长伴左右的。这是你家祖上积德，嚷嚷什么？”吴元济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胭脂哀号着，再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来人啊，把她给我拉下去！”吴祸一声令下，胭脂被无情地拖了下去。他继续念着名单，小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咬着嘴唇，吸着气，冷汗从额头上涔涔渗出。她不停地祷告上苍，希望能漏掉自己的名字。她只被宠幸过一次，难道也要白白搭上性命吗？她不甘心，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甘！苦等了那么久难道就换来一死吗？早知如此，她进府的第一天就会自尽的。
吴祸继续念着，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意味着一个生命即将结束。在场的人无不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听着，被叫到名字的哭得死去活来，没被叫到的也个个心惊胆战。在她们的眼中，吴祸无疑是个催命判官！
“……春香，梦琴，秋月，小怜。”吴祸念完了全部名单，马最后一个名字如同五雷轰顶般震得小怜一佛出世二佛登天。她脑中轰然一响，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她瞪大了双眼悲愤地看着吴祸，他的脸上正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在小怜的眼中，他的面目如此狰狞可怕，像魔鬼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惠仙把小怜搀扶了回去，也许是过度悲伤，她竟没留一滴眼泪。
“小怜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别吓我！”惠仙见她异常地冷静，惊诧不已。
许久，小怜才镇定地说道：“惠仙，你明天就要走了。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帮忙，你一定要帮我！”
“小怜姐你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皱一下眉。”
“好妹妹，我求你出府后去萧家给剑平捎个口信。告诉他我的一切，让他十日后在城南的小树林里等我。”小怜神情肃穆地说。
“小怜姐，你是要和萧公子远走高飞？”
“对。”小怜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决定不向命运屈服。我要用实际行动来争取自己的幸福。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拼死一搏。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小怜神情凝重，态度坚决，眼神中闪着视死如归般的坚毅。
“小怜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萧家找萧公子的。不过，你最好亲笔给他写封信，要不他怎么相信我呢？”惠仙问道。
“不行，你们出府时一定会接受盘查，万一信被搜出来就前功尽弃了。”小怜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你见了他，就说‘我愿与君长相守，山无棱，天地合，不敢与君绝！’他听了一定会相信你的。”
“可是小怜姐，你怎么脱身呢？”惠仙不无担忧地说。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说完她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惠仙面前。
“小怜姐，你这是干什么？”惠仙急忙上前搀扶她。
“惠仙妹妹，你是我和剑平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我们真的能逃走，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来世做牛做马我也要报答你！”小怜跪在地上悲切地说。
“小怜姐，别这么说。”惠仙也索性跪了下来，“你们一定会成功的，老天会保佑你们的。到时候你们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不论你们在天涯海角，我都会天天求菩萨保佑你们的！”惠仙说完与小怜相拥而泣。
当晚，小怜替惠仙收拾着行囊。惠仙望着她哭着说道：“小怜姐，我自己来吧。”
“不，还是让我来吧。我怕以后就再没机会了。”她边说着边替惠仙拭干了泪，“傻妹妹，快别哭了，明天就要见到你爹了，该高兴才对呀？”小怜强颜欢笑道。
“小怜姐，我舍不得你！”惠仙一想到分别在即更伤心了，不停地抽泣着。
“我也舍不得你！”小怜也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小怜姐，你能再为我吹支曲子吗？”惠仙请求道。
“好。”小怜拿出玉箫，吹起了一曲《广陵散》。
《广陵散》是一首古曲，魏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稽康被奸人所害，在临刑前弹奏此曲，被后人称之为绝响。今日小怜吹起此曲来也有着一种慷慨赴悲歌的豪迈。惠仙深知她此时选择此曲的苦心，同时也深感到自己肩负的使命有多么地神圣伟大。我决不能让《广陵散》再次成为绝响！她在心中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小怜微笑着送走了泪水涟涟的惠仙。“你是我全部的希望！”这是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