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敌人的嘶笑在耳边回荡“阿奈也老了,无法再躲开子弹”,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人生的两次严重的受伤?
刀尖轻轻地划着,锐利的痛感让我保持着思维的能力。我想拉开那个无辜的女孩,所以子弹打进了我的心脏。上一次是我想为他捉一只蝴蝶,被飞来的匕首刺中了心窝。
他的家就住在教堂的旁边,父母都很善良,也很有钱。他皮肤白皙,眼睛明亮,像漫画上的美少年。他笑容温柔,向满身污泥的我伸出了干净的手。
他打扮得像童子军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吆喝道“奈,去捉蝴蝶!”
我就傻笑着跟他一起去了那片满是鲜花的草地,然后发现了我身上与生俱来的才能。他像笨拙的小熊一样扑着彩蝶,却一只也笼不进网子。我轻轻地为他捏住翅膀上下翻动的蝴蝶,他惊奇地轻手轻脚地接过它们,赞叹它们的美丽。
那之后,我每次见到漂亮的蝴蝶都要捉住。想着哪天能拿给他看,他一定会笑着抚我的脸,说“奈,神奇的奈,好美啊。”但我很久都没能再见到他,也许比我稍大的孩子都知道他已经跟父母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我执意认为那是因为我捉的蝴蝶不够美。
后来的一天,我在团长经常带我们出没的那条街上看到了一只翅膀花纹如镶钻一样的金色蝴蝶,我便不顾一切扑了过去。
团长总是对新来的孩子说,这条街随时都会发生灾难,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魔鬼捉住,所以要把拿到的东西赶快转移给接应的人。我们都曾以为他顾及我们的生死,后来才明白他只关心那些赃物。我是最早明白这种凶险的人,因为几乎在我摸到那只蝴蝶的同时,一把匕首就插在了我胸口。
醒来时我还在想那蝴蝶在哪里,那到底是一只金色的蝴蝶,还是妇女的头簪?醒来的第二天我就被团长赶到了街上。我一直保留着捉蝴蝶的习惯,但每次捉到了都有点茫然,到底捉来做什么呢?每次有人看到我的胸上的疤痕时,我也同样茫然,我告诉她们说,是我为第一个男人挡了一刀,她们都会理解地笑笑:嗨,女人哪!
终于金色的笔刀把那颗子弹拨出来了。其实,说是为了自己第一个男人也对啊。我笑了,我想起了他的脸和他的名字。我现在积攒了满屋子的蝴蝶,你还记得我吗?
蝴蝶翅膀上下翻动,我捉住第一只的那一刻仿佛千年万年那么久,他笑的样子也经历了几百万个世纪,我才明白了造物的用心,我人生的美丽和快乐,他已经赋予我了太多太多。
可耐子焦急地走着,寻找那间新的糕点铺子。但其实不用太急,因为糕点铺最好的招牌是点心的甜香。寻着香气,便能准确无误地找对地方。
一进店门,可耐子灌满眼的不是敦实的点心块,而是写得密密麻麻的小牌子。上面给每一样糕点都取了可爱的名字。而且名字取得是天马行空,跟样子和口味毫不沾边。可耐子觉得非常怪异。
然而老板还是写得不亦乐乎,店里来了客人,还是低头拿着毛笔精心地描画着小牌子。可耐子拿起一块取名做“飘零”的鲤鱼烧问老板:“为什么要叫飘零呢?”
“哦,是这样,原本我的创意是做一对儿夫妻鲤鱼,但是另外一块没有做好,所以看着这块觉得很抱歉,又觉得很可怜,就取名做飘零了,不过——”老板又急切地补充道,“因为把另一块的料也集中在这上面了,所以物超所值哦。”
“老板,还有鲤鱼烧吗?”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可耐子与店主的谈话。
可耐子转身,见正要进来的人是藤真健司。他说着就走进了柜台,停在了可耐子身边。
“哎呀,只有这一块了,这位小姐先挑的。”
没等可耐子反对,藤真健司就笑着对她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又在店里转了一圈,便走了。
可耐子包好点心付了帐出门,看见暮色中藤真健司并没有走远,就飞快地跟了过去。把那块包好的鲤鱼烧递给了他。
藤真一愣,没有说话,他看着可耐子手里的纸包的样子竟有几分顽皮可爱。
“拿着吧。”可耐子憨厚地说。
“这,不太好吧……”
“不会,”可耐子拼命摇头,“不会。今天是请客带来好运气的日子。而且我这儿还有好多别的点心呢。”可耐子另一只手晃了晃另一包糕饼。
藤真笑了起来。他打开包裹,里面躺着一条胖胖的鲤鱼,他将鲤鱼掰成头和尾两半,把尾的部分送给可耐子。“今天是请客带来运气的好日子。”
可耐子也笑了。她知道藤真这样说,自己便不能再拒绝。可她执意要了头的部分。
“还是这边给你吧,通常尾巴的部分馅会比较多。”
就是知道你为人这么细心善良才不要。可耐子想到在福禄西饼店第一次看到藤真的情景。“我喜欢吃头。”
两人一边吃一边走着,可耐子笑嘻嘻地看着藤真把写着“零”的那一段尾巴吃掉。
“为什么要取名字呢。”藤真鼓着腮嘟囔道。
“为了开心。”可耐子很肯定地答道。
这世上太多事没有那么多说得通的为什么。每天冷静地做生意太辛苦了。
“你给一样东西取了名字,便会对它有感情,想着要去叫它,关注它,生活就不那么冷清、一成不变了。”
“这么说的话,真是可爱的老板呢。”
“我要出巷子回家了,你呢?”
“我就住在春风巷,街的左边一家叫爱闻的书铺。就是那里了!”
藤真顺着可耐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天色沉下的街面上,那栋小楼灯火闪烁,大人和许多孩子站在门口朝他们这边招手。
可耐子也笑着招招手。景贺跳得最高,她大声地叫着“耐,我回来啦”,然后指给她看那盏她自己画的花灯,粉红的樱花在烛火映照下鲜丽可爱。小胜和小凡蹦蹦跳跳,点起手筒烟花,往空气中画圆圈。山崎舅舅抱着景爱,指着高高挂起的花灯说“灯笼”。景远倚在门边,像往常一样安静,却很满足。爸爸妈妈都在向她微笑。这一年的春天真好。(全文终)
放在后面的东西比如后记这类的开头和谋篇的起因,却往往是追溯全篇的源头,这篇的源头是某日我在总是遮着窗帘的小屋里,看到了一盏暖色的花灯。那时我的房间在一层,帘外一篱之隔是家印度人,他们家的小女孩喜欢包着传统的头巾穿牛仔裤,蹬一双后跟可以滑行的运动鞋。我还想起飘零、深白、清远木,我猜测包小零一定很喜欢洋娃娃。
远木可耐子是因为飘零而取的名字,很明显,这个名字不像清远木可爱子那么吓人。这是老朋友间会意的一笑,没什么好说。我的取名技艺一向拙劣,她都知晓。笑。一个女孩子带着对一个高尚的词朦胧的认识和近乎迷信的使命感,去陌生的地方追梦,这个故事没什么新奇,我也无热情和气魄把它写得像《约翰?克里斯多夫》。在我周围,人已经活得太圆熟,怎么也无法相信太古老的热情和神圣的东西,我们追的不过是自己好过。所以故事的开头是过家家式的,她想有个甜蜜家园,过如歌的日子,哪怕自己长得像橡皮泥捏的小人也没关系。而我,便是那个在大一点的空间里过家家的人。
我在故事里写了五个女人:可耐子,景贺,阿奈,雅绘和可耐子的妈妈。谁是真实的,谁是虚幻的其实无所谓,或者说在小说探究这些,根本是伪的。而对于可能读到的读者,我只想说任君选择,你想停留在哪个频道都无妨,反正每一个人都可以叙述下去,因为每一个人都因为他人的叙述拥有了生命。于我,只是想更多地探索生命的可能性。当然最后,还是有所引导,千帆过尽之后,发现其实一切还没有开始,手里还把握着年轻,或者说把握着新的可能性。于是,继续欢畅或努力欢畅地活下去。
小说里涉及的具体地点,比如公园、商铺、街道的名字皆为虚构,人名亦是。能够将时间放慢的那段故事,并非是我的点子,手冢治虫的短篇《行刑于三时结束》里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德国纳粹军官在死前回忆自己的暴行,他曾以残酷的手段折磨一位犹太科学家,试图从他手中得到长生不死药。他得到的药便是能够放慢时间的药,的确,放慢时间跟长生不老有异曲同工之用,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放慢了子弹,但自己的行动的速度也跟子弹一样慢,最后还是没有逃脱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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