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追踪(1 / 1)
石之轩临走那一弹烟花示警,引来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他们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呢。
这一计,也让正对石之轩穷追不舍的魔门众人难以肆无忌惮的紧咬在他身后不放。
徐子陵和寇仲飞檐越壁,横过大雪茫茫的街道,隐下身来。现在,他们浑身浴血,多处负伤,走投无路。
刚刚两人左冲右突,左躲右闪,在敌人越来越小的包围搜捕网中苦苦挣扎,苦思脱身之计,心中又担心着:不知明羽如何了?会不会遇上危险?毕竟她是孤身一人,还是一个女子。
此刻,倒是有些庆幸明羽不在他俩身边,不用跟着他们受这被围剿的罪。
正在危机重重,惊险重重,敌人的包围圈再次缩小,两人更加举步艰难之时,寇仲却灵机一动,带着徐子陵窜往无漏寺——昔日石之轩扮大德圣僧时的修禅入定的居室中掠去。
两人扫除一切痕迹后,入室关门,徐子陵将双掌按在寇仲背上,传功入他体内,本是想将外面的锁给锁上,恢复原样的。
当气劲传入寇仲体内后,两人同时一震,“咦”了一声。但此时两人都无暇去顾体内的变化。
两人闭上眼睛,全力运功,寇仲双掌按上大木门,真气透门延往门外的铁锁。虽不能真就看见,但也能洞悉无遗。终于,在两人共同努力下,只听外面“喀嚓”一声,锁终于锁实了。
两人大松口气,同时向后倒去,躺在地上竟觉浑身无力,再不想动上一动。
好半晌,寇仲在黑暗中喘息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道:“或是我们的功力又有突破?幸好是锁上了。”
“会不会和那舍利有关?”寇仲问道。
徐子陵正想答话,门外却传来一阵足音。
两人忙闭上呼吸,你瞧我,我瞧你的紧张起来。若现在给人识破,那便真如笼中鸟,插翅难飞了。
隐踪匿迹,千里遁逃对于魔门中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遁出长安后,摆脱了多方人马的追踪,避开了各方势力的眼线,疑心病重的他又大大的兜了好几大圈子,可这心里依旧有着丝丝的不安,时不时的会折回、转向、绕圈、再行。
遥遥的远吊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好笑的感知他在绕圈子,反反复复的折腾。那个人看似潇洒飘逸,谁又能料到他竟会如此的多疑思虑已极呢?难道是因为不确定有没有人跟踪吗?
那人应该还不知道吧:要跟踪他根本就不需要动用自己的灵觉感应,只要谁的手中有那颗地玄晶石,就算是走到了天涯海角去,也别想飞出我的手掌心去!
哼!这样就疑神疑鬼了,那要是自己现身,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摆脱不了我的跟踪,他又会怎样呢?好吧,那就换个方式玩玩吧,也许会有趣些!
经过确认,还真是有人追踪上自己了。只是,怎么会是个丫头?而且也感觉不到有什么敌意啊?是伪装的?是为迷惑我?还是,只是一个马前卒?
嗯!能追踪到我邪王的,到也是有几分能耐的。到要看她还有些什么本领!
而后的两天,他停、她也停;他行、她也行。且还越跟越近,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用尽了各种方法手段也没能甩脱身后的尾巴,石之轩大为恼火,心中暗暗决定了,待她再近些时,便予以雷霆一击!
可让石之轩万分郁闷的是:他都已做好随时雷霆一击的准备了,她倒是不靠近了。狡猾!狡猾!太狡猾了!石之轩恨恨的想,你不过来,我过来!
而且更可气的是,他追,她便退;他不追,她也不逃;他走,她又跟。
两人就这么我逃你追,你追我逃的,倒像是玩起了官兵捉强盗的游戏。看那样子,她倒像是乐在其中,开心不已。
石之轩气闷,恼恨却又无奈已极。逃又逃不掉、追又追不着、打也打不到、赶又赶不走,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比牛皮糖还牛皮糖呢?想想他堂堂一代魔门邪王,竟是遇上了这样一个无赖的牛皮膏药,真是让他胸闷得要吐血了!
追追停停、停停追追、折折绕绕间,也不知到底走了多少路,翻过了几座山,淌过了几条河。
这天,终于穿行出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已走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边缘。
石之轩这么些天下来,倒似有些习惯了身后的尾巴。看也不看,想也不想,就直接踏上了一览无余的大草原。
行了好一段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石之轩终忍不住回头望去。远远的只看得见那女子娇俏的身影。
正高高坐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双手撑着身侧的树身上,双脚悬空,一前一后的晃荡个不停。
脚上那双软羊糕皮翻毛短靴子的两侧,各挂着两只毛绒绒的圆球,正随着她的动作前后左右的跳跃着。
他知道,她此刻的脸上一定挂着那闲闲的微笑,双眼亮晶晶的,唇边梨涡隐现。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金色光辉中,尽显那清灵顽皮的模样。
这让他想起他那个清雅淡然的女儿来,若是她也能如眼前的女孩一般对自己笑上一笑,那该多好!
只一瞬,他便转回头,抬腿再行。心道:不跟了吗?是害怕了?还是……咦?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还习惯了她的追随不成?我可是邪王!是魔门至高无上的魔帝!魔门将会在我手中一统!我是不会被任何事、任何人牵畔住的!
对!我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我的脚步!绝对不会!
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树上的明羽笑得很欢快,轻轻念道:“莫急,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千方百计的要逃离长安城,阴差阳错下倒是救下了金环真,九死一生下终于是逃出了这做牢笼,但危险依旧紧跟着他们的脚步。
雪原上,为避开天上追踪的鹰眼,为逃离身后追捕的人马,两人一气急赶了几个时辰的路。
结果真气不停运转,元气损耗过巨下,不得不停下来练功恢复体力。
这一坐下修练,倒反让两人将假舍利真地玄石中蓄含的已侵入他们体内的土之能量,与他们自身做了一次完美的大融合。
而机缘奇巧下,两人又被大雪覆盖隔绝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这反倒让两人的先天窍穴中门大开,宇宙间的先天之气直贯而入,一点一滴的转化成他们自身的元神精气。
两人双掌互抵,体内功力相连,真气一圈圈运转不休,越转越速下,“轰”只觉脑际一声巨响,两人在元神竟然也紧密的连系在一起。
不管体内的真气互补流动,两人因精神力的紧紧密合,彼此脑域中的所思所想竟也一丝不漏的互为传达。
徐子陵的脑海中自然的出现那五幅奇妙的图画。前三幅与寇仲脑海中的图一一对应,各自的理解也相互对照,互补互足。后二幅图对于寇仲来说,是第一次直面相对,且还加上了徐子陵自己的感悟和领会,竟让寇仲有了一步到位的领悟。
可是,这种只知一味吸取,却不懂收功拒绝。若到那天地能量多到他们的身体不能承受时,他们便将会自爆而亡,危险就在眼前!
这两人却共同沉浸入奇妙的精神天地后,早将身体上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了,任凭真气急速流转下的狂猛冲击,任凭经脉一胀一缩间的破裂又瞬间修复,纵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在这被追捕的危急时刻,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不知时光飞逝,不晓夕阳西下,明月升空。不知猎鹰在天,猎犬追踪,追兵已至,两人只对外界不闻不问。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从外看,正是两个大大的雪堆。追兵跟着猎犬追到此处,遍搜不到两人踪影,也是万分奇怪,皆想:难不成,还真就插翅飞了?
真气终于由快转慢,渐渐地愈趋缓慢,忽然完全停止下来。两人从一片静寂中回神醒转,只感得整个身体好似大了好几倍一般,膨胀得难受至极。
风声、雪声、人声、马嘶声、犬吠声立时灌入耳内,近在咫尺!
两人心意相通,一运气劲。
“轰”!一声闷雷低空炸响,雪尘激射,劲风鼓荡。
“啊!”,“啊!”几声惨呼被掩盖在呼呼的劲气暴流下。
人仰马翻,鹰飞狗跳,待一切尘埃落定,才见:徐子陵傲然卓立,鹰目凌视。寇仲虎躯渊嵉,神情似笑非笑。
地上躺着七八个兵卒,俱都口鼻流血,手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气息全无了。
众追兵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在李元吉的大声呼喝下,急急上前将两人给围住了。
却只见这两人一派悠闲,浑不在意的模样,只让李元吉等人恨得牙痒痒。
大战一触即发!
神功初成的两人都渴求一战,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徐子陵了然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寇仲转头迎上可达声充满挑战的眼神,淡淡一笑道:“假设可兄肯单独随小弟到林外,小弟不但乐意奉陪,更是求之不得。”
徐子陵接着道:“在分出胜负前,在下保证留在林内绝不突围。”
可达志向李元吉瞧去,征询他的意见,心中实也非常想与寇仲一战高下。
李元吉心中千思百转,终是怕夜长梦多,这两人又玩出什么花样来。一振手中裂马枪,大喝道:“原来寇仲只是胆小如鼠之徒,杀!”手中□□化作芒虹,人枪合一率先向刀尚未出鞘的寇仲疾射而去。
众人紧跟其后,蜂拥而上。
大战一起,鲜血如朵朵红花,盛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斩、劈、挑、切、砍、挥、拍、一翻争斗,两人终于寻机突出了包围圈,一路向雪林深处逃逸。
为了躲开高空中的监视眼,两人再次将身体整个沉入厚厚的雪被底下。
之前的一场修炼,两人差一点爆体而亡。在最后的那一刻,两人将体内过剩的能量尽数向外渲泄,这才免于一死。
此后的一番战斗,倒又让他们发泄了不少真气,体内吸入的宇宙能量也渐渐趋于润滑,流转间更显自然流畅。
雪层下一片宁静,只有他们的心跳和血脉流动的声音,他们运功封闭全身毛孔,使体热不致外泄,亦令寒气不能入侵,口鼻之气断绝,内呼吸循环不休,进入胎息境界。
浑浑沌沌,似若回归到母体腹胎内的安宁祥和。
追兵追至此处,两人小子影踪不现,踪迹全无。李元吉恼恨下,兵分两路,分头搜捕。
雪愈下愈大,越来越密。天地间皆是苍苍茫茫洁白一片。谁又能料到,两人大胆的小子,竟然敢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似食髓知味般又联手练起了功来?
先是泥丸一窍不住跳动,紧接着从头顶的天灵穴一路至两足的左右涌泉穴,循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开,接受着天地灵力的洗礼,顿时通身麻痒,四肢麻痛,似蚁噬,似虫啃,似软毛挠心,幸好身上覆盖着冰冷的雪,层层的压制着他们。
苦苦忍耐,体内气劲往返流转不休,绵绵长长,无止无尽,两人只管守得心静寂灭,无牵无挂,无思无想,无心无我。
寇仲冰寒的气劲流入徐子陵体内,流转成火热的真气后又回复寇仲体内。两人的真气一阴一阳,一冷一热,浑浑噩噩却又自自然然,不急不缓,空无所空,寂无所寂,恍恍惚惚间,神元浑然如一,如入太虚神境。
风火同炉,水暖生霞。不管脑内是飘缈神界,还是群魔乱舞,以两人的坚毅心志,是一概不理,一意只稳守灵台。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两人忽然“醒来”,体内众窍齐息。“蓬”!“蓬”!两人自然破雪而出,弹上地面,又重重堕下。
寇仲怪叫一声,弹跳而起,一脸欣喜的看着徐子陵道:“娘咧!你有没有功力忽然多了数十年的感觉?”
徐子陵却一脸淡然的道:“哪有这么夸张?最多上升一至二层我就很满足了。”
“咦?”看了看天色,寇仲大感奇怪,道:“怎么还是白天?”
“你有没有肚子饿?”徐子陵说道:“我想应该有三四天了吧。”
“啊!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寇仲摸着肚子苦着脸道:“我要饿死了!”
“如今我们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的,你想要饿死还真不容易呢!”徐子陵白他一眼,道。
“哈哈!那陵少敢不敢跟我仲少比比?”寇仲一把抽出井中月,迅捷无伦的疾劈三刀,竟一刀快似一刀,使来得心应手,畅快淋漓。
徐子陵身影鬼魅般一闪,转至他右侧,学石之轩的幻魔身法一肘往寇仲撞去,真正的杀着却是下面的一脚。
寇仲倏的横移,运刀挥劈,大笑道:“想我中你的脚计吗?”
徐子陵三指伸出,钳止住寇仲刀锋,劲气交触,两人朝反方向错开。
徐子陵大讶道:“你怎晓得我要出脚?”
寇仲愕然抓头道:“只是一种直觉!我也说不清楚。”随即又欣喜雀跃的道:“看来我们这次突破肯定非同小可,真想找婠妖女或可达志来试试刀。”
徐子陵大喝一声“看拳!”
两人再次战成一团,拳来刀往,脚踢环跳,刀芒舞动,两人一路你追我赶,全无顾忌的在雪原上交手过招。淋漓尽致的发挥着各自的想像力,奇招妙式精彩纷呈,把这些日子来的心得融会贯通,把看到的,偷偷学到的都一点一滴的变成是自己的。
在这样浑然忘我的练功中,寇仲将自创的井中八法:不攻、击奇、用谋、兵诈、棋弈、战定、速决、方圆,一遍遍反复使出,细细感悟体会着每一次的不同和变化。自他因“天刀”宋缺而创出这八法后,直至此时此地,始告成熟成形。
关外,大河南岸,桃林城,一家冷冷清清的小酒馆内,“叮”的一声,酒盅相碰的清脆声传来。
一抑头,两人将烈酒一饮而尽。医饱了肚子,两人心知分别再即,都有些依依不舍。
这些年,在不断的得到与失去之间徘徊,在伤心绝望沮丧之后,他们一次次的抬起骄傲的头颅,挺起笔直的脊梁,昂首阔步的向前。
他们成长,他们成熟!
世界在变!局势在变!人心在变!
但他们坚信,无论是相隔万里之远,还是经历了时间的变迁,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不会变,他们的友情不会变,他们的那颗最纯真的赤子之心不会变!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