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赴茶会—王爷含酸（1 / 1）

备注：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陆游《泛舟观桃花》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选自汪藻《春月》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选自李之仪《卜算子 》

此章参考相关铁观音的资料及箫的历史文献，在此深表感谢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我枕在胤禛的胸前，伸出手去接片片纷纷飘落的花瓣，他低头看着我亮丽的容颜，念道：“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我亦送他个粲然动人的笑容，没有什么比被心爱的人夸赞更让人幸福和骄傲的了。

“那日在钮祜禄氏门前听到那曲《女人花》，我禁不住推门进去，曲哀婉，词亦伤怀，但在飘摇凄凉中却还有一份坚持，今日的输赢并不是明日的成败，无论多少纷繁复杂，她依然坚守初衷。这样的词断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我对你便有了渴望。” 胤禛在我耳边娓娓相告。

只是这样的词也不是我能做出来的，误打误撞，也许真是冥冥中的安排吧。当日吟唱的阿梅比烟花寂寞，比萤火萧瑟，终其一生都是个等爱的女人，而唱给他听的钮祜禄氏又何尝不是等爱的人？但我也只是个自私的等爱的女人，此刻我只希望能永远拥有这个男人的爱，我不想与人分享，也顾不上其他女人的心境。我紧紧的抱着他：“胤禛，好好爱我，别让我花凋零，梦成空。”

康熙还真是说到做到，打那后便时不时的召我入宫，只是都在养心殿，多半都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据我的观察及从小太监们那打听出来的消息，康熙大约早上7点左右起床、请安、早读，9点半用过早膳后就上朝理政，办理公务，中午11点到下午2点半是午休、晚膳时间，下午2点半到5点是娱乐时光，看书学习、吟诗绘画或由妃嫔陪同看戏、听乐等，5点到9点用晚点或酒膳，做佛事，然后就寝。看来我属于他私人娱乐时间里的消遣。

不过陪康熙消遣倒没我想象中那么难，偶尔他会让我唱点轻松点的曲子，更多的时候我只要静静地陪坐一旁。看着他瘦削的下颚，提笔时偶尔轻颤的抖动，我感叹这不过是个孤寂的老人啊，纵有那么多的妃嫔儿女，不能享有普通老人承欢膝下，含饴弄孙的欢乐，却要时时提防儿子的窥探和颠覆，他这一生都在帝王的幸与不幸之中挣扎困斗。

我忽然很想尽我所能让他快乐，哪怕只是一小会。我站起来，走到康熙跟前行了个礼说：“皇上，沁柔前日作了个小曲，不知道皇上想听么？”他饶有兴致的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书，说：“今个主动献曲，必定是好的，朕倒要听听。”

我细腰轻扭，左手兰花指于颚下，右手半遮面，使了个驶目箭（送秋波），定了定，以一种尖细声音喊出一句“郎君呀”然后突然换了一种略带凶悍的声音唱到：“郎君呀～～你是不是饿的慌，你要饿的慌你对十娘讲，十娘给你做面汤，呀忽嘿咦忽呀嘿郎君呀～～你是不是饿的慌，你要饿的慌你对十娘讲，十娘给你做面汤……”

末了摆了个诱人的卧云，抬眼看康熙。不带这么有定力的吧？这可是《武林外传》经典爆笑台词，看过的没有不狂笑的，他居然纹丝不动，有点不能置信地看着我。拜托，你给点表情啊，不然我可怎么收场啊！正尴尬呢，突然他手中的茶盅歪在一边，滑到地上，而他也爆发出一阵大笑，还拌着些咳嗽，似乎有点岔气了，惊的李德全大太监赶忙上前为他轻抚后背。他一面笑一面摆手示意李德全退下：“不碍事，不碍事。”然后看着我，眼中盛满笑意：“看来老十四说的没错，你真是块宝。”

这时有太监来报八阿哥在殿外候着请安，康熙脸色一沉，挥了挥手说：“免了，叫他回去吧。”我见他一时晴转多云，站在一旁不敢做声，康熙揉了揉太阳穴道：“罢了，今个朕有些乏了，你也跪安吧。”

我出了养心殿，看见八阿哥还站在殿外，依然如初见那般云淡风清，不悲不喜，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又似乎浑然不觉。我见他这样心中不忍，走上前行了礼对他说：“八阿哥，皇上今个累了，怕是不会见任何人了，八阿哥还是回吧。”

我正担心劝他不动，谁知他对我点了一下头说：“ 多谢姑娘提醒，胤禩这就回去。”他这么着倒更让我不安，我筹措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见我眉头深锁，忧心忡忡，似乎洞悉我对他的担忧，给我个释然的笑容说：“姑娘若是得空，胤禩请姑娘饮茶如何？”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邀请我，但很开心，微笑着对他说好。

胤禩并未带我到茶楼，而是来到个幽静的竹林中，郁郁葱葱九曲十八弯之间卧一竹制小屋，淡淡的竹绿，清清的竹香。进得屋去，见家具多用木、竹、藤制成，式样简朴而不粗俗，不施漆或只施以清漆。壁上没有多余饰物，墙上挂了些渔具、宝葫芦，茶案后的那面墙上还悬挂了一对箫，山野之息，渔水之趣油然而生。

茶案也是用竹子做成的，案上摆了一副浙江龙泉青瓷茶具，浙江龙泉青瓷以造型古朴幽雅、瓷质细腻、釉层丰厚、色调青莹如水而闻名是瓷器中的一颗灿烂明珠，而用青瓷瓷色反衬茶色，仿佛喝下的只是色泽，看来他也是茶中高手。

再看那茶叶，竟是铁观音，忽地激动起来，那是我故乡的茶啊！一股熟悉的乡音萦绕在我心头，我不由地对胤禩说：“八阿哥，让沁柔来沏茶可好？”他看了我一眼，将紫砂煮水器递给我，我静下心来，手随心动，依着旧时的记忆重温乡情。

先烫壶即以螺旋式将沸水冲入壶中至溢满为止，倒水——将壶内的水倒出至茶船中，置茶——将一茶漏斗放在壶口处，然后用茶匙拨茶入壶，注水——将烧的水注入壶中，至泡沫溢出壶口，用壶盖轻轻拨动，把泡沫拨出。盖上壶盖后，再从壶盖上淋下开水，把壶外的泡沫冲走，同时使茶壶内外温度差不至于太大。将这第一遍茶全部倒入茶洗中，谓“洗茶”，第二道水立刻冲进去，要冲到壶盖盖下去后水有少许溢出，盖上盖子，再淋一些水，然后马上斟茶。不能延后，因为泡茶最忌浸茶，一浸就出茶碱，茶就苦了。

我右手提壶沿茶船沿逆行转圈，此举不但意在刮去壶底的水滴，而且也是迎客的规矩，将壶翻转九十度，壶嘴直冲下，迅速绕着已经排成一圈的茶杯斟下去，此为“关公巡城”，然后把剩下的茶汤分别点入各杯中，俗称“韩信点兵”，这样斟出的茶，每一杯色泽浓淡均匀，味道不相上下。

我双手捧杯，向胤禩奉茶，道：“八阿哥，请。”他接过茶，先放在鼻下左右轻晃了一下，慢慢由远及近，来回往复，才轻轻于唇边抿了一口道：“好茶，不愧为‘王者之香’。”

孔夫子曾说：“芝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他还将兰称之为“王者之香”，而铁观音有兰之香气，因此也被人称为“王者之香”

我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直视着他：“八阿哥，铁观音，要发其香，好茶好水好火之外，仍需技巧，是为天时地利人和因果而成。上好的铁观音，需纯种茶树、石或砂质土壤、精湛采制法。单说同一棵茶树，每年的鲜叶质量也不同，阳光照射、雨水和气候的影响很大。此外，单株铁观音，据说第三年的质量最好，最嫩，此后逐年变老。采制是手工操作，质量更是无法稳定。同株树的鲜叶，不是同批出来的成品茶，也是不同的。世人更加倍珍惜好茶，盖因为下一次喝到味道就不同了，佛说世事无常，不过机缘巧合而已。世间万物就如同这茶香，虽沁入身体，但琢磨不定，忽浓忽淡，忽有忽无。可是无论你爱它浓也好浅也好，都由不得你的心意，它的变化是随意的、漫不经心的，你唯一可做的就是静心等它来。也许它就在回首伸手之间，也许，它这一生都不会是你的。”

我与他就这样四目相对，我坦然亦无惧无悔，我在赌，赌我对他的信念，赌他对我的那份了解。一切都归于寂静，只有风吹竹浪的声音。他转身从墙上取下其中一支箫递给我说：“今日以茶会友，只差琴瑟之音，姑娘就弹唱一曲吧。”

我接过箫，这是支玉屏箫，以小水竹制作，其竹节长、竹管细、竹质坚硬、纤维细密，玉屏箫素以雕饰精美而著称，一般是在管身外表涂以古铜色彩，然后雕刻出细腻而逼真的山水、花草和鸟兽等各种纹饰，诗、画、色谐和，工艺纤巧，玉屏箫的音色圆润、柔美，古色古香，尤以“龙风箫”更为独特，是两支雌雄为配的对箫。雄箫发音宏亮、奔放，雌箫音色柔和、含蓄，两箫合奏，宛如男女重唱，和谐而富有情趣。他给我的这支稍细，上刻彩凤，应为雌箫。墙上那支略粗，上刻腾龙，应该是雄箫。

我屏气凝神，而后深吸一口，气沉丹田，舌在口中自然放平，缓缓控制气息，一串箫声自唇边流转而出：

将要入梦,几番起伏终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雨

今夜成空,宛若回首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待到第二段时，他也取下那支雄箫竟能与我合奏，悠远而苍凉，逍遥而忘我。

繁华若景一生憔悴在风里

回头是无晴也无雨

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会醒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都像寂寞

人随风波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你已乘风去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我们执箫相望，默契不需练，相知务须言。我写下这首《八月桂花香》给他，他读罢，藏于怀中，向我抱拳一躬：“胤禩在此多谢沁柔姑娘增曲。”

近日因我常被康熙唤进宫，而胤禛也每日给康熙请安，倒是常能见着，但宫里人多嘴杂，何况在外头十四阿哥“千金一掷为红颜”都能传进老康耳朵里，在他眼皮底下还不老实点。故我们也只是偶尔眉目传情一下，或者乘擦身而过之机他捏一下我的手，以慰相思。

好容易得了个机会，一日从养心殿出来，德妃遣了个宫女来叫我去她寝宫说话，出来时见胤禛正要进去请安。他见了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便一步前两步退的在永和宫前蹭，这么扭秧歌了几步就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对我说：“我顺道去拜访些旧友，沁柔姑娘不如坐我的车子一起走吧。”我斜了他一眼，小样，还跟我这装，你就是绕道整个北京城也会邀我一起走的。我低头，垂眼，微笑着对他行了个半蹲礼说：“沁柔在这多谢王爷了。”

上了车，他随即拥我入怀，埋首我发间，手顺着我的直发徐徐而下，喃喃地说：“柔儿，柔儿，我如何才能不想你啊！”呵，在这样舒适的怀抱里，听着这样的甜言蜜语，我觉得自己都要被融化了。我张开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也很想很想你的。”他拥我更紧了，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呀，你想把我挤成人干带回家么？”我笑着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松开点。

他放我坐直，盯着我的眼，眼里有一丝不甘，有一丝愤怒，还有一丝心痛：“若我真能金屋藏娇，我一定不会放你出来。”我看不懂他眼里这许多的情绪，不解地问他：“怎么了？”他顿了一顿说：“你去见老八了？”我停了一下，才回味过来他指我和八阿哥在竹林喝茶，心里一凉，难道他派人监视我？转念一想，这些皇子们哪个不是暗中窥探彼此的动静，就是他们的老爹康熙都不例外，这也不足为奇。

我看着他，镇定地说：“是的，我们在竹林喝茶。”他见我没有半点隐瞒，神色自若，似乎松了口气，复拥我入怀说：“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你，窥视你。因为你有皇阿玛的喜爱，你是安全的，但也是危险的，你明不明白？”我也回搂他，头枕在他肩上说：“胤禛，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不会让自己受伤。”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松开我，略带生气的口吻说：“你还给他吹箫？是专门为他作的曲么？”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天啊！他是在吃醋吗？这个冷面王爷在吃醋？我笑弯了眉，乐开了眼，扑到他促不及防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说：“胤禛，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只有你，只有你是不同的。”我离开他一点，望进他幽深的眼，放他手在我心口，缓缓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如果我有障目之叶，我要遮住所有人的目光，只有我能看到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