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舅妈（1 / 1）
我们从叶嘉父母亲处回来，我仿佛从梦境中走出一样，那一种清明宁静又似回到大学校园里，一切都是美好，一切都可以清楚端正，对世界又有单纯的安然坚定的希望，对生活，满怀了爱意和力量。
他轻揽住我：“怎么样，紧张么？我父母好么？”
我看着他，他淘气的看着我，目光澄澈明亮，笑容晴朗快乐。有这样的父母，才有这样的他。
我点头，倚在他胸前：“他们……都太好了，我只是觉得我不够好……”
那是真话。他家人美好的都跟另一个世界的人物似，高洁明净，超凡出尘，我觉得，我距离他们太遥远，配不上他，配不上这个家。
也许林儿才可以。我是差的太多了。
他看住我：“你是最好的。你是人间最好的。”
他欲吻我，外面有丫鬟报：“早饭来了。”
他引我入座，明亮的淘气的看定我，方说：“进来。”
他发话了，两个端了饭盒托盘的丫鬟才恭敬进来。我见她们皆一式的打扮，红衣素裙，梳双髻，微含着笑，布置饭食，动作训练有素，轻盈敏捷。
然后两人每样轻舀一点放置一小碗中，举至眉前，吃尽，躬身一礼，退至一边。
璎珞瑽瑢忙过来服侍我们早餐。
我想了一下方明白，这两个丫鬟是当面尝饭食给我们看的，为了什么？尝咸淡，还是试毒的？
叶嘉只是瞧着我笑，眨眨眼睛，那意思像是说，他家习惯就是如此，你慢慢看，要适应的也许多着呢。
餐罢，那两个丫鬟收拾餐盒躬身退出。
“璎珞姐姐，烦你去告诉青芷——哦，小芷，为我预备一套江湖衣衫，稍会儿游侠大会穿的。叫绿萝也一块儿过来，拜见少奶奶。”叶嘉对我解释道：“本叫青芷的，为避你的名讳改叫小芷，我叫顺口一时竟忘了。”我想应就是早晨那两个丫鬟之一吧。掌管叶嘉衣裳，应是贴身服侍的大丫鬟了。
为避我的讳改了名，我不知怎的就想起香菱改秋菱了，因笑道：“不用改的，你不是叫我林儿吗？”
叶嘉只笑不言。一会儿那两个丫鬟来了，将衣裳托盘躬身交与瑽瑢，叶嘉微笑道：“过来见少奶奶。”两丫鬟便上来规矩参拜，口中称“小芷、绿萝见过少奶奶。”
“快起，看赏。”我依王妃的教导令璎珞打赏。
“谢少奶奶。”那小芷大约二十左右岁，容长脸，观之秀丽安静，答话口齿清楚平和，不卑不亢，很有一种气质风神，真是叶嘉的丫鬟，有一种清冽骄傲竟似在骨子里，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恍惚让我觉出一种反抗的清高傲骨，不但没有一点谦卑之色，竟有隐隐的自尊，如兰似竹，风骨绝不似一个丫鬟。而那个绿萝，不过十五六岁，竟是美丽的让我一惊，恍惚似影视明星孙俪的模样，我爱极了她《幸福像花儿一样》等等电视剧，眼前忽出现这样一个水灵剔透的小美人，大为意外。呵呵，叶嘉有好出色的两个丫鬟。
“退下吧。”叶嘉的声音里有一种柔和。不知是不是我过于敏感呢？
那小芷微有意外的样子，但随即行礼与绿萝退下了。
那天的游侠大会发生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是风云山庄庄主吕扶摇将庄主之位让给了叶嘉。
晚饭时，跟叶嘉的小厮乘桴来报：“少爷与吕扶摇在风云茶馆喝酒呢。”
半夜也没有回来，期间乘桴几次来报：“仍在饮酒。”最后说：“少爷有些喝多了，吕扶摇已经走了，但是少爷不回来，自己在喝。”
我去时，叶嘉泪流满面，他看见我，抓住我手臂：“扶摇，扶摇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哭出声来，“他要自杀，我留不住。”
我问乘桴是怎么回事，乘桴说，吕扶摇是少爷至交好友，因未婚妻亡故，此番弃了庄主之位，一心去寻死，少爷拦不住他。
我们把叶嘉搀回来，他抱着我的手只是哭，叫着“扶摇”的名字，又是吐，说什么也不撒开我的手，好像我就是吕扶摇，一撒手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璎珞瑽瑢忙着收拾，混乱中我听见房外有清静的声音说：“衣服给绿萝洗去了。这是解酒汤，我给少爷送进去吧。”是小芷。便听瑽瑢伶俐的笑道：“不烦劳姐姐了，交给我就好了。姐姐想得真是周到，姐姐费心了。”瑽瑢端着解酒汤进来，那一夜，大家都没怎么睡觉。
第二日上午，楚羽舅父的女儿阿单来时，酒醒后的叶嘉正伏在我臂弯里哭泣。阿单是个方十四岁的清爽可爱又坚强的女孩，与叶嘉兄妹情意极深，我送阿单出去时，阿单说：“我从没见大哥哥哭过，那个吕扶摇，我来留住他。”
阿单一去一天未归，阿黛一直跟踪护送到扬州才快马回来，说阿单已找到吕扶摇，有阿单陪着吕扶摇，也许会有转机希望吧。
第三日一早，我对叶嘉说：“我是不是要入厨给父母做羹汤啊？”
叶嘉此时尚未起床，拉着我衣袖笑：“好啊。我来陪你。”
于是这位叶家大少爷亲自下厨帮我切鱼。我在现代跟妈妈学过几个菜，在江夏王府的时候也跟王府厨师好生学习一番，掌握了几个做法复杂、口味清淡鲜美的菜，专门预备今日的。只是我没想到，叶嘉拿剑的手切起菜来竟也是行家里手。他见我惊奇，笑道：“我家逢年过节，都亲自下厨的，每人做一样拿手饭菜。等过年了，你尝一尝我父亲做的鱼，就知道什么是人间美味了。”
我晕。他们家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像古代家庭啊！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我非常有成就感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吟道。叶嘉侧头看我，我才想起，这首诗作者王建，好像是中晚唐诗人，连忙止住，不敢再念下去。一不小心，差点连累古人借鉴剽窃。
第四日，我们启程回叶嘉父母家。楚羽舅父留在风云山庄代叶嘉处理庄中事务兼打探阿单吕扶摇消息。
弃车登舟，船行至一岛屿，早有管家率一众仆人在岸上恭谨迎接。
那是极大的树木繁茂的岛屿，道路屋宇皆端庄严整，精美大气，完全不同于江南婉约清丽的风格，竟让我想起在北京看过的皇家园林，便是那样深远尊贵的气派。
我见到了楚羽舅父的妻子楚舅妈，美丽高贵的夫人，衣着饰物华光四射，风度雍容优雅夺人，站在她居住的豪华宫殿一般的住所里，神情姿态比江夏王妃还高贵尊荣，仿佛童话中的王后。她的小女儿阿双只十岁，慧黠灵动，软缎长袍，腰间系一条绿丝绦，发上绾着双明珠，简单而华贵，一如捧在掌心的公主。这位舅妈的架子极大，叶嘉携我见礼，我见叶嘉礼数周全，便也依足了规矩恭恭敬敬行礼。然后叶嘉便向阿双去了，蹲在她面前亲切问：“病好了么？”阿双点点头，看着我：“林姐姐！大哥哥的嫂嫂原来是你啊。”扑过来，扑在我怀里。
林儿林儿，你是怎样好的女子呢，连这个小姑娘也是这般喜欢你。
除了楚舅妈居所令人惊异的奢华外，叶家其余住处只是端庄大气，精雅舒适。
我站在叶嘉的院子里，叶嘉就是在这里一点点长大，那些丛碧的树，那些美丽的随风摇动的花，那些挺秀的飞檐、青黛的瓦、细致的窗格、门前的石阶，都伴过他的童年、成长，在我眼里，都亲切可爱如许。这里有他全部的成长痕迹和记忆，我喜欢这里。
第二日，我们到议事厅来，议事厅很大，叶嘉父亲令全家的仆人来拜见我，对着鸦雀无声整齐肃立的仆妇们说：“从今日起，岛上内务全部由嘉儿媳妇掌管。”又回头笑对楚舅妈道：“嘉儿媳妇初来，有不知不会的，还请妹妹多多教她。”
楚舅妈一笑，上下打量我一番，她的目光尊华高贵，明利透彻得仿佛可以看到人骨髓里，轻启贝齿，舒缓对我笑道：“我性子急，说话也直率，若哪里伤了你的心，可得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