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三章(1 / 1)
罗泰到底还是收到了消息,急冲冲地从外面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低头柔了声音说:“地上凉,别坐了。”
我没有动弹,轻轻说了句;“我脚软了,你让我坐着吧。”
他一把把我拽起来,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怪,就是你下药害了乔先生的。”
Amy尖锐的声音突然□□来,想必是看到自家少爷回来了,大着胆子才说出来。
罗泰回头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吗?”
Amy顿时吓了一跳,被他的眼神吓退了一步,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又支支唔唔地说:“是……是李管家说的,她……她说乔先生是喝了谈小姐泡的咖啡才昏迷的,而且先前确实也有很多人看到他们在吵架,后来谈小姐就亲自泡了咖啡过去,小姐对她这么好,没想到她……”
“Amy!”罗泰急急地喝了她一声:“你给我住口,医院的检查还没有出来,谁胆子这么大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群小姑娘许是见少爷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个个都噤了声不敢说话,两个人上前拉了Amy赶紧躲下去了。
“谈水,你没有什么说的吗?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他低了头看我,双手紧紧地扶着我的肩,好象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撑不住倒下似的。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众目睽睽之下,我确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感到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僵了一下,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即了然地说:“我知道了,不怕的话,随我去医院吧。”
我敢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了,闻多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不但没有让我习惯,反而更加让我觉得恶心。
罗泰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传出曼曼低低的啜泣声,我坐在高级病房外面的客厅里不敢进去,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里面去了。
“怎么样了?”我听到罗泰在那头问。
曼曼止住了哭声,颤着声音说:“刚洗了胃,可医生说还是醒不过来……”
“那……当真是药物所致?”
“恩,医生说这种药怕是极为罕见,轻者昏迷,下重了可能……可能会……”
曼曼已经难过地说不出话了,突然一个声音尖锐地响起:“谈水呢?”
“李管家,我相信这件事和谈水没有关系……”
“罗少爷,我知道您护着她,可是事到如今,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你们都别说了。”我终于还是受不住了,更不想听到他们因为我再无谓地争吵下去,我走进去只看着曼曼一人,然后定定地说:“我只问你一句话,曼曼,你也认为是我吗?”
她猛然抬头看我,颊边还犹有未干的泪水,一双大大的眼睛越发的水亮,我仔细地看着她,没有漏下一丝一毫她眼中复杂莫明的神情,过了半饷她突然低下头去,用双手捂了耳朵,声声喊着:“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一句“我不知道”比指着我的鼻子大声斥骂更加来得难堪,我原以为即使所有人都不信我,也还有曼曼是站在我这边的,可是我终究是料错了。万念俱灰之下,我只能颤着声音说:“我承认,是我在乔沫然的咖啡里下了药,因为……因为……”情急之中脱口而出,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编好合理的作案动机。
“因为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罗泰伸手搭了我的肩,仿佛在无形中给了我安定的力量,我摇着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可他只是对我微微一笑,然后转头肃色对曼曼说:“我想要全部的‘JT科技’,原因就是这样。”
“罗泰……”
“阿泰,你疯了!”曼曼突然高声尖叫着站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罗泰不顾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放下来转而抓了我的手,轻捏了一下道:“我们走吧。”
我不想让事情变的更复杂,于是极力想挣脱他的手说“我不走”,他却握的更紧了,放低了声音说:“你就听我一次,不行吗?”那语气隐含着万般无奈,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我无言以对,他索性用力拉了我就走,恍然之中我不由自主地往病床那方望去,曼曼似乎还在喊叫着,可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一路上罗泰都把车开的飞快,我紧抓了安全带频频回头看他,只见他抿着嘴唇,眉头深锁,握着方向盘的手捏个死紧,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我实在猜不透,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揽了这一切,他这么做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下去,就像一个线团越解越乱。
车子急速飙到了罗宅,罗泰从车上下来径直跑进屋去,一屋子的下人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回头喊了声:“谁都不许上来。”
我惊了一下止住了脚步,咬了咬嘴唇还是跟在他后头跑上了楼,然后我听到三楼客房传来甩门的声音。我站在门边看到罗泰从柜子里扯了我的衣服就往包里塞。
“你做什么?”
我急忙上前夺了他手上的衣服,他又迅速夺了过来塞进去,然后“唰”的一声拉上链子。他把包往我面前一放,重了语气说:“你走吧。”
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对着他道:“这算什么,畏罪潜逃吗?”
“我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听不懂吗?”他也急了,声音越发大起来。
我到是平静了下来,缓了语气对他说:“当初是你叫我留下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他的身子很明显的摇晃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痛楚,瞬间包含了许多情绪在里面,他头微低了下去,抬起来时,转瞬间变为冰冷:“难道你以为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我别开头去,好半饷才喃喃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说:“还是你跟本就是放不下乔沫然!”
我猛然抬头,他索性也盯着我的眼睛说下去,一字一句仿佛狠狠敲打着我的心:“五年前都放下了,这会儿为什么又舍不得了?”
“罗泰!”我大声地叫他,双手握成拳捏个死紧,“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真的要我说吗?那好,我说,我说我们最初的计划是让你先爱上我,结果我却该死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说我明明知道你放不下他,却傻傻的期望着你总有一天会忘记一切而喜欢上我,谈水,这些我原本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他的语速极快,但是我却分明听的清清楚楚,我希望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却仿如豁然开朗般知晓了一切。我原以为那些事,那些人在如今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却没想到自己真正成了最可笑的那一个。我笑了,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我紧咬着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 :“原来……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到底是谁都瞒不住。”
“谈水,你别这样……”他过来拉我,我摇晃着后退了一步,感到头疼的厉害,可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他说:“谈水,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比用刀子划在我身上更难受。”
可是,我想告诉他,我此刻的感觉绝对不会比刀子划更好受。我直觉地想离开他的眼前,于是猛然转身打开门,外面竟站了手足无措的张嫂,看到我开门似乎吓了一跳,随即小声地说:“谈小姐,下面有你的电话。”
我忽然心里一阵害怕,仿佛猜到了什么,却又万分希望自己猜不到什么,身子竟有些微微的颤抖。张嫂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我惊了一下,随即提起脚步跑了下去。惶惶忽忽地从三楼到一楼,我从来也没觉得楼梯竟会这么难走,最后几节时差点踏了个空摔在地上,幸好被随后跟来的张嫂扶住了身子。
我颤着手提了话筒,刚“喂”了一声,那边传来细微的哭声,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最害怕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我把手指放在嘴边咬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洛洛说:“水水,你……你快回……回来吧。”
我迅速地用手捂了话筒,镇定了片刻才拿开,然后极平静地说: “恩,我就回家,你让……让爸爸一定要等我,你告诉他,我很快就回家了。”
洛洛说:“水水,我们都会等你的。”
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整个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我摇晃了一下想往回走,脚下却是一片绵软,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模糊了,在倒下之前我隐约看到有人朝我飞奔过来,耳边听到那人在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意识逐渐流失间我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整个抱了起来,最后从我嘴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我竟怎么也听不见了……
我又做了那样的一个梦,梦里是一片的漆黑,年幼的我站在那条幽暗而狭长的小巷口,小小的手里抱了一瓶给爸爸过消夜的啤酒。
我正举步往前,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声声颤抖的叫唤声,“别过来,别过来……”我也是吓到了,第一感觉是歹徒作案,听声音来分辨受害者应该是个小男生。我胆子一向大,仔细一看才发现整整一条巷子竟找不出第三个人,只有一个估摸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抱膝蜷缩在角落。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你不回家吗?”
他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幽亮有如子夜,他说:“我……怕黑。”
“哦,”我说,就像听到了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然后没有犹豫地向他伸出手:“那我和你一起走,好吗?”
小男生没有动,仍旧仰着头凝视着我,我说:“我也怕黑,所以我们结伴吧。”
他的回答出人意料,他说:“保护女生是男生的责任,你跟着我吧。”他没有来拉我伸向他的手,而是握了我手中啤酒瓶的另一端,我说:“这是干什么?”他说:“男女有别。”
我笑了,在那样寂静的小巷里笑的咯咯的响,他倒不好意思起来,拉着啤酒瓶催促我快走。
我们就那样相伴着走过了那一段幽深的小路,他的家就在巷子另一头,我知道那是大人所说的富人区,一条小巷似乎就把我们困死了,我从来不曾走向尽头,就更不曾拐弯去看过那边的世界,富人的车子开不进来,他们只会在外面绕一个大圈回到他们的世界。
我们站在高高的铁门外道别,他说:“你还要往回走吗?”
我笑着撒谎:“不,我家在前面。”
我转身欲走,身后的男声却又急急的叫住了我,“喂,淡水,明天……明天我在游乐园等你。”
我诧异地看他,我说:“你叫我什么?”
他得意地指指我胸前的铭牌,说:“喏,那儿全写着呢。”
我笑了,故意再走近些,说:“那你再仔细看看。”
他迟疑片刻,随即当真仔细地念出来:“星光小学,二年一班,淡……淡,谈水?”他的脸瞬间变红,那一片豪宅区已有了漂亮的路灯,因此我看得分明。我不再笑他,眨着眼睛问:“你喜欢游乐园啊。”
他脸色一变,结巴着说:“我……我以为你们女孩子喜欢。”可是很快又撇嘴道:“你不喜欢就算了。”
我看着他嘻嘻地笑:“周六上午八点,你可不许迟到啊。”
在他还没回过神之前,我早已挥着手跑走了。他没有看见,我一个人绕了好大的一圈又回到了小巷中,因为我的家原本就在那里面,那原本就是我的世界,我正如灰姑娘般误闯了那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华丽殿堂,不同的是我没有水晶鞋遗留在那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个梦好长好长,仿佛做了几个世纪,我挣扎着醒过来,眼前却依旧一片漆黑,我错觉地以为还在梦中,侧头却发现罗泰竟趴在床边睡着,他似乎睡的极沉,接近一米八的身量缩在床边像个孩子。
幸好行李早已被打包好了,整个屋子的人犹在沉睡中,这样最好,就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离开这里,我自欺欺人的认为,也许待明天的太阳升起他们会觉得一切如昔,只是做了一场荒妙的梦,我不曾来过这里,我也不曾从这里离开。
也许有一件事情还真让罗泰说着了,事到如今,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乔沫然的,虽然此时此刻我们是真真正正的不可能了。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想随一回自己的心,我真的很想去医院看他。我真的……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