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节日(1 / 1)
当金娜脸上红潮稍退,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安晋王微微行了一礼,可眼神里没有丝毫恭谨“过几天就是六月二十四,阿善他们问小姐要怎么过节?”
“六月二十四?”我低声重复,心里想了一转才记起,那是我们白彝人最为重大节日――火把节,可是在这深宫大院里可以怎么过?
“以前你们那天是怎么过的,就怎么过”安晋王低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也让我惊奇不已。
“谢谢王爷!”金娜难得精灵,对着安晋王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火把节的吗?”我出声问
“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过,都不可能是拿着火把到处放火吧?”他的脸上尽是调笑。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烧掉了你的王府,可别怪我们”看见金娜出了外厅,我转身看着安晋王,想要读懂他的心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烧,你可要烧彻底了,就怕到时只是烧掉你自己的窝,没有地方睡觉而已”他的脸色带着讥讽调笑。
我一下子无话可说,只能咬牙转身不理他。
第二天,我一起来就看见桌上堆满了物品,那些都是我们白彝族的盛装和银饰,每一样都充满了民族色彩,都充满了我们白彝的精神,我抚摸着它们泪水不自觉的流下。
金娜和杜玛看着那么多漂亮的衣服都兴奋不已,在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在山里的时候,只有女孩出嫁才有这么多崭新的衣服和银饰,不怪她们都爱不释手。
“小姐,你看王爷送你的这些银饰多么漂亮光洁啊,就是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这么好看的银饰啊!”杜玛拿着那些银钗在那面巨大的镜子面前比来比去。
“你们喜欢什么就拿去,反正那么多我也用不了”我想象不到如果,如果把它们都带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只怕是连路也走不了。
“真的吗?”杜马和金娜同时惊呼,在山里,女孩只有每年生日才会获得一件银饰做为礼物,一下子可以随便拥有,她们眼里都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她们仍是十分天真纯朴,对自己心思没有丝毫掩饰,快乐和感激尽数写在脸上。
我对她们微笑点头,第一次觉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衣物首饰是如此快乐。
之后两天颐汀轩每个人都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火把节,是苗族,彝族,等各族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节日,是每年在收成之前祈求丰收平安的节日,所以杜玛金娜和金木阿善是特别开心,连带小娟巧儿也是喜气洋洋。
不知金木和阿善从那里弄来许多一丈来长的竹子,又在颐汀轩外面架了两个两丈来高木桩,三四五六七他们每天嘴里不知为何都在嗒嗒嗒嗒的念叨什么。
六月二十三晚上,我和小娟正在看那些美丽的彝族服饰,那上面的刺绣真是针针仔细,线线精致。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流露出白彝女人的勤劳,智慧和对生命的热爱。
“这是干嘛?”不知什么时候安晋王高大修长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房间,吓得小娟立刻放下手上的衣物低身行礼,看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就起身退出去了。自从那天他答应金娜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习俗和方式过火把节后,这两天就没再出现在颐汀轩,我也难得的睡了两天好觉。
他看到我房间里面和外面到处都挂满了红布,和一些做种子用的干粮籽(比如干掉的辣椒串,玉米棒子)眼神惊奇不已。
“不是过火把节吗?我们那里就是这样”我看了他一眼,就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上的衣物。
“是吗?这么有趣”他可能没有见过这些农产品,嘴上带着微笑走近细看,不但用手去摸,还用鼻子去闻。
“嗯,明天还有重头戏,看热闹要早点来。”我口气像是在邀请一个路过的游人。
“哦,既然这样我就在这里翘首以待”他走到我的身边从后面抱着我“喜欢吗?”看着我手在那些深蓝色粗布,鲜艳立体的刺绣上面不停摸索,他语气温柔的在我耳边轻问。
“嗯!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这些,谢谢!”这种做工精美华丽的白彝服饰让我有无比亲切感,是要出嫁的少女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婚礼而精心准备的,可遇不可求“要是有我们山里酿的糯米酒就更好了”这两天金木和阿善总是唠唠叨叨说着这句话。
“呵!这里又不是没有酒,为什么一定要黑糯米酒”他又开始了每次见面的游戏,努力把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开始对我上下其手。
“你懂个屁!”对于他这样不尊重白彝传统,我忍不住将心中脏话骂出,可口气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尽管今天是六月二十四,可我也只是比平时起得稍微早一点,当我和安晋王漱洗完毕走出里屋,就被在外厅一直等候的金娜拉到颐汀轩外面,看金木和阿善爬刀山。
原来外面除了颐汀轩所有人外,还聚集了一些各个院落的太监小厮和侍女,他们看见安晋王突然出现,都慌慌张张低身下跪行礼,一时之间人影起起落落乱着一团。
“都起来吧,留在这看看热闹”他嘴角带着微笑牵着我的手,坐在刚被人移出来的扶手凳上。
我用力挣扎着想要抽出被紧握的手,不想杜玛他们看到这样的画面,尽管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介意他们的看法,我并不是刺梨花,不是圣女,不是吗?
既然安晋王发了话,所有人都没有走,带着好奇心团团将阿善和金木围成一个大圈,可是现在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屏息闭气低着头,只是用眼角偷望,想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阿善和金木神色自然的看着我们,向前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各用一条红色布带绑着头,他们今天都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两人皆是细白色条纹的深蓝粗布短衫和到膝短裤,这时加上红色头带,显得身体峻拔,英气勃发。
他们同时转身向着西方一拜,那是对山神的敬意,然后向自己身后的木柱爬去,只见昨天才立起来的两根两丈来长的木柱,不知什么时候被红色细带绑满一把把锋利的大刀,刀刃向上,梯子一样向上延伸,木柱顶端好像被绑上了什么东西。这时看见金娜拿出一个很大的皮鼓放在一旁,开始轻轻敲打
金木和阿善踩着鼓点开始向上爬,一边爬一边唱着山歌,那声音悠扬深长,只是唱得是苗语,没有几个人听得懂,可仍是深深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看到他们赤脚在锋利刀刃上踏过,每个人都将心提到嗓子眼,有的侍女甚至紧张的双手放在胸前紧握着自己的手指和手帕。
高扬的歌声,激壮的鼓点,让金木他们向上的每一步都心惊动魄,扣人心悬。
终于在烈日阳光之下,金木他们同时爬到顶点,大声吆喝起来,一只手拿着什么在空中挥舞。下面观看的人都顾不得安晋王就坐在这里,激动开心地拍手,这时金娜和杜玛在下面吹起芦笙敲起鼓点边舞边唱,气氛一下子十分高涨。
安晋王看到这里也忍不住松开我的手,大力为他们鼓掌,嘴里还高声叫着好。
接着听到金木和阿善同时大声长长吆喝,下面的人在吆喝声中慢慢变得安静,就听见金娜的鼓点突然变得急促,快捷,接着空中出现两条快速的身影,正从木柱上飞下来,原来上面还系着两条结实的布绳,金木他们并不是一步步向下爬,而是抓着布绳向下飞落。
他们利落漂亮的落地,再次激起一阵热烈掌声和叫好,叫得最大声的,居然是安晋王。
金木和阿善这时从腰上解下一只犀牛角,接过小娟递过来的酒坛,排开封泥,立刻酒香四逸,阿善深吸一口气,双眼睁大,而金木则是猛吞口水大叫“黑糯米酒”
他们将酒坛里的酒倒入犀牛角,直到紫红色的液体满泻到地上,才拿着斟满黑糯米酒的犀牛角来到我和安晋王面前,跪着献给我们。白彝勇士都是将刀山上取下的犀牛角,斟满酒送给族中长辈,族长,圣女或尊贵的客人。
我带着惭愧接过犀牛角,看着安晋王仰头一饮而尽,也将它递到嘴边,酒香扑鼻,醇厚,带着微甜。
安晋王喝完糯米酒,爽朗的哈哈大笑,接着命人去取了两把刀鞘镶满宝石的短刀赏给金木和阿善,当他把短刀递给阿善他们时神色甚是敬佩“本王最欣赏的就是勇士,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颐汀轩的护卫之一,可以带刀在王府行走”
金木和阿善满怀感激的接过赏赐,看安晋王的眼神立刻和刚才大不同。其中欣喜的光芒毫不掩饰,对于这样的礼物和任命欢喜若狂。本来他俩在族里就是公认的勇士,是因为太崇拜山神才主动提出要来保护我,跟我到王府来,在这里做杂役,确实委屈了他们。
现在他们又回复与刀为伴的日子,自是高兴万分,我这才发现安晋王是个非常不简的人,因为他知道人的心理,知道什么事,什么东西可以收买人心。像现在,金木和阿善巴不得为他死掉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