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碰撞（1 / 1）

听到我的叫声，阿力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呼唤：“墨墨。”这一声呼唤，穿越了五年的时空，落在我心里，点点都是怅惘。

从他的怀中扬起脸，细细的打量他。

他还是一如当年的桀骜不驯，一如当年的阴沉执意。我的眼落在他的眉骨上方，伸出手，去碰触那一条已经变淡的疤痕。

阿力抓住我抚上他眉骨的手指，他的眼里有炽热燃烧的火焰，他慢慢顷身向我移近，那火热的气息一如当年。

他的鼻尖已经快要碰触到我，然而他停了下来，我们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缠。这个时候，只要我稍稍侧过头，他便会放弃吻我的念头，他在等，他在无声的询问。

心底那苏醒的记忆开始排山倒海般向我涌来，我心里一疼，伸手拉过他，印上自己的唇。他及其温柔的吻我，可那种温柔里，还是那样的痛苦和绝望，唇齿间传递的感情让我的心拧紧，我难过的闭上双眼。

陷在回忆中的我，没有听到门外那匆忙的脚步声，我只停留在阿力深切的吻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当年那个清晨里等待我的少年。

门被人“砰”的推开，一个人影只往前迈出一步，就乍然收住脚。

“刃哥。”J喊了一声之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越过阿力的肩头，我看到肖天刃倚门而立，他沉默的注视着我，那目光里依旧是我读不出的涵义。

阿力没有转头，他一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直到我垂下眼，他才放开我。

然后，阿力转过身，对着肖天刃的方向说：“天刃。”

肖天刃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这样的笑意冷的让人心寒。他直直的向我走过来，到了身前，他拉过我一条手臂，紧紧的，有些疼痛：“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有逼我，放开手。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然后甩在桌子上，对阿力说：“四哥，这是五百万，苏墨欠你的，我替她还。还有，马上把她家人给放了！”

说完，肖天刃一把拉过我：“跟我走！”

我呆呆的被他拉过去，我的思想已经完全停滞。

肖天刃在替我还钱！

钱是他的禁忌，他因为我，打破了这样的禁忌！

肖天刃在叫阿力“四哥”！

他果真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四哥”！

他怎么可以————

我眼前似乎一片漆黑，只是感到一股钻心的痛，让我几乎晕厥。

呆呆的跟着肖天刃走出两步，另一只手臂却被阿力紧紧的抓住，他只是轻轻的唤我：“别走！”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情景，让我痛苦的闭上双眼，我挣脱两个人的束缚，颓然的坐到沙发上。呆滞了片刻，对站立在那里的两个男人说：“你们都坐下。”

肖天刃坐到我的旁边，阿力坐到了我的对面，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反常的灼热。这两个男人，一个诡异、阴沉、邪恶；另一个冷漠、善变、决断。我心里苦笑。

阿力一只手拿起那张支票，他幽暗的双眼看向肖天刃，然后，另一只手轻轻一弹，支票的纸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竟然会为女人还债。”阿力的声音沉沉的，那不可置信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凄凉。

肖天刃的神情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漠，他一眼向我看过来，稍顷，悠然的说：“此一时，彼一时。”

因为这含义晦涩的六个字，我向他瞥了一眼，匆忙的四目相接里，竟让我的心惴惴不安。

“天刃，你能爱她多久呢？一个月？还是到沈弘回来的那一天？”

这样的问话平淡中又过于犀利，我知道肖天刃无法回答，因为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可以给我爱，却无法预测它的期限，他沉默的看着阿力，那神情竟让他看起来十分落寞。

我很不忍心，虽然我也想问这样的句子，可这明知没有答案的句子问了又能如何：“阿力，不要这样。”我说。

我的左臂突然被肖天刃狠狠的抓住，他脸上的神情是极度的震惊：“你叫他什么？”

手臂上的疼痛终于让我的意识苏醒，原来，他竟以为刚刚看到的一幕是我为了逃脱而耍弄的小伎俩。一贯精明的肖天刃，竟没有察觉我与阿力之间的端倪，他几时失去了原有的冷静。

“你该知道她是谁了吧。”我听到阿力缓缓的说着。

肖天刃刷的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他仍是无法相信的质问：“这不可能，你既然喜欢她那么久，等了她那么久，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手段？”

阿力阴沉的站起身，狂燥的神色中流露着无法隐忍的无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声音里的歉疚、自责和悲凉纠结在一起，突然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样的刺痛，像一把尖刀把我割的支离破碎。于是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阿力，我知道你一定是迫不得已。”

阿力深深的看我，眼眸之中的深情满的像是可以溢出水来，他抬手捋了捋我的发，指缝间都是疼惜。

阿力侧身面向肖天刃，说：“天刃，我等了这么久才又遇到苏墨，我不可能放手。”

肖天刃听了，神情淡淡的，我一直注视着他，注视着他平静外表下的挣扎，良久，他说：“四哥，我好不容易才放下沈弘，所以，我也不会放手。”

我猛地向他看过去，他说他放下了沈弘，他说他不会放手。

阿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看了看我，眼眸中有深深的探究。

“苏墨，忘了我们的约定吗？”肖天刃转而问我，声音幽幽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出神的看着他，他就站在我的对面等我过去，他不焦急、不迫切，却很坚持，似乎可以一直等下去。

可是这一边，阿力那漆黑与伤感的眼眸让我几乎说不出一句话。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他究竟为了什么才迫不得已？这些年过去了，他没有放弃过我，那么，那个人呢？他放弃了吗？我对自己发过誓，决不会回到过去，阿力，对不起。

“阿力”，我低低的叫他，竟不敢再看他的眼：“兄弟是一辈子的，女人只是一时的。”

阿力身体一僵，他执起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掌一片冰冷。

“你是一辈子的，墨墨，只有你。”

我抽出自己的手，垂在裙摆两旁：“阿力，让我走吧，我和他的约定还没到期，你应该了解我，我不会背叛承诺。况且，不管是什么原因，毕竟是你把我推向了他。”

我真不愿意说出这样伤害阿力的话，每说一个字，我的心都是一阵刺入骨髓的疼痛，可是，除此之外，我无法走出这个地方，我太了解他，他与传说中的四哥相差无几。

“所以，你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吗？墨墨，我不会让你再离开的。”阿力说。

“让我和他走，我就不离开。”

轻轻的抱了抱他，没有去看他的眼睛，我转过身，径直向门口走去。

我一直都没有转头，我拉开那扇门，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流泪了，涩涩的。

心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死去，一寸一寸，凝集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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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走出门口，身后的肖天刃一手搭上我的肩膀，将我带上他的车子。

关上车门，他脸色有些烦躁的问我：“既然是喜欢他的，为什么还要离开？”

我闭着眼靠在车座上，良久，低低的说：“因为我想和过去彻底的了断。”

睁开眼睛，看着肖天刃，我问：“既然你们是好兄弟，既然知道他喜欢了我那么久，为什么你还要坚持？”

我不能去想象阿力的心伤与悲痛，我的心底是不忍、是疼惜、是歉然。阿力，我伤害了你两次，而这一次，不仅是我，还有一个你最在乎的兄弟。

肖天刃出神的看着我，然后说：“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好兄弟？”

“阿力也姓肖。你的□□叫做天力，他赌场上面的酒吧叫做sky。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刃，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文，一个刃，一个文，似乎放错了地方。”我淡笑：“刃，你和阿力的关系，还不只兄弟那么简单。”

肖天刃叹了口气：“太容易把事情看穿不容易幸福。”

“刃，那你幸福吗？”我知道，更多时候，他比我看的还要清楚。

“我和四哥是被同一户人家收养的。”他终于开口。

我猛的坐直身体：“这……你……”我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肖天刃的资料上明明写的他出身富裕，家世显赫，怎么一转眼，他成了与阿力一样的孤儿？！

对于我的震惊，他没有意外：“当一个人的权利达到一个望尘莫及的高度时，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他这样对我解释。

“我们曾经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我也是孤儿。”

我的手指紧紧的揪住他的衣角。

“四哥，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没被人收养之前就已经以兄弟相称，收养之后，更加名副其实。”肖天刃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无奈、似伤痛、又似感怀：“没有四哥，就没有我今天。苏墨，我不欠任何人的情，可是，我欠四哥的。本来就还不完四哥的情，现在，我又抢了他唯一爱的女人。”

我的心里一紧：“刃，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我和阿力都有自己的目的，也用了自己的手段，只有你，你只是任着事情发展而已。”

他定定的看着我，目光中找不到焦点。

“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我有片刻的迟疑，他没给我机会开口说话：“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他的声音中，似有一丝苦味，让我的记忆顷刻之间被抽离开来，与阿力的点点滴滴竟然全部历历在目，那么年少轻狂的他爱我到怎样的地步？我知道吗？也许知道。可在他热烈的爱情面前，我畏缩的像个鸵鸟。

“这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四哥的真实姓名，我、你、沈弘。而你，是唯一一个他亲口告诉的人。苏墨，你知道这涵义吗？这代表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肖天刃的手指拨开一缕我额前的发告诉我。

这个时刻，因为他的话，我天旋地转。

我震惊、迷惑、恐慌、追忆、心酸……

刃，你一定不知道，在我与阿力初见面的那一天，他就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我仍旧清晰的记得他那阴冷的目光，记得他的手抓紧我的肩膀，记得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对我说：“我叫肖力文，记住我的名字。”

回忆像是一把刀子，锯在心口：“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脸色苍白的问肖天刃。

他看我的神情充满了疼惜：“因为你应该知道。”

他无声的看着我，我有些冷，内心里除了疼痛，就是疼痛，只有疼痛————

“墨墨”，肖天刃揽我到他怀中，在我耳边唤我。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切的叫我，那么温柔爱恋的呼唤我。“我得让你知道一切，自己去选择。”他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你心里疼，但我宁愿你疼，也不要你后悔。你知道我和四哥，他对你的爱我也许永远都比不了，而且，在你之前，我爱过另一个女人，墨墨，我要你明白，我要你清清楚楚的想一次，你要不要回到他那里去？”

我整个脸都埋进他的怀里：“天刃，我不回去。你不是跟自己说，给自己一个机会来爱我吗？你说的算不算数？”

他一惊：“你看了我的日记吗？”

我看着他，没有心虚：“无意中看到的。”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不愿别人碰触到他们的内心。只是，他说他要真心真意的爱我，那首先要做的，不是向我敞开心扉吗？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只是转瞬即逝。然后，他牵过我一条手臂，深深的看向我的双眼。

“那，告诉我，你肯给我机会，让我爱你吗？”

看着肖天刃那深邃的眼眸，里面竟是充满了等待的不安和期盼的热情，大多时候的他都是悠然自得的，而此时的他却是像个莽撞少年。内心深处，我是极震撼的。

阿力之后，从未有人再能勾起我想要爱一场的冲动，肖天刃是唯一的一个。对于阿力的爱，我太过理智，太过冷静，也很畏缩。离开之后，始终觉得，我与阿力终归是两条平行线，不可能相交，也许是我刻意的保持彼此的平行，因为我早早就看到了相交后的结果必然是越行越远。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有生之年，都不能走近这个等我爱我的男人，既然如此，不如彻底了断。

我低低的说：“如果我給你的机会，只是为了让自己忘记过去，你也愿意么？”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回答我说：“我这个人，从来只管过程，不问结果。能爱你，一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