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千人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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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比思想还快的行动了之后，顾之谦想起来刚刚在南城门外看到的情景，他在心里就大大的懊恼了，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沉迷。南城门外那样比地狱还惨烈的请理，如果让卫慧看到……
他甚至不敢想会给她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他疾跑几步，一把扯住刚刚跑到大门口的卫慧，努力让自己镇定，仍旧有些急切地道
慧儿，你不能去。”
嗯？”卫慧已经从刚才的尴尬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有些不太理解一直对她的意见都无条件同意的顾之谦，为什么在这么急迫的时候，会突然反对她，而且，还反对的斩钉截铁。“为什么？”
嗯，你，你刚才不是说武将军去请不大将军和太子了吗？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去，会不会打乱他们的部署？”顾之谦被卫慧问的一顿，很快地找到了一个让他自己比较满意的借。”继续说道，“再说，你还没有拟好治疗瘟疫的方子吧？
这……卫慧只是稍稍一迟疑，随即神情更加坚定道，“虽然我没有找到彻底治愈瘟疫的方法，但是，我至少知道如何预防瘟疫的扩散和传播。我们不能再等了，否则，会有更多的人被传染上瘟疫，到时候，治疗起来就难了。
况且，她还记得治疗轻型霍乱感染的有效药物口服补盐液。
口服补盐液可以有效地补充人体因为吐泻引脱水和电解质失衙，能够快速地缓解或者接触霍乱病人最严重的脱水问题，从而为进一步治疗打好基砝。还有，从望归山运回来的药品中，还有不少的抗菌素，那些药物中，有好几种都是霍乱杆菌敏感的。虽然面对那么多的病人，这些药物的数量可能有些不够，但是，在卫慧心中，哪怕能挽救一个病人的生命，她也会为之付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顾之谦看着面前这张小脸上那固执而坚定地神情，有一种类似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顾之谦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已以往的信仰是否真的正确。
难道，那些半贱的肮脏的传播瘟疫的蛮夷族人的生命，真的值得她这么不顾一切地去挽救吗”
慧儿，你不要去了，好不好。”不知不觉地，顾之谦口气变成了软软的恳求。
之谦，你去南门看到了什么？”卫慧心里一惊，她猛地想起，在南门外武魈似乎落在她后边安排了些什么。她也记起，在历史上，每当发生瘟疫，大部分统治者所做的，就是将那些染病之人集中起来活埋！或者“就地焚烧！
卫慧被大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词惊到了。
活埋。焚烧。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努力地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的男孩子，他虚弱而迫切地向她恳求：救救我“救救我们！
慧儿，慧儿……”顾之谦努力握紧卫慧冰冷的双手，却在下一刻，被她用力地甩开。
他还来不及再劝说什么，卫慧已经旋风般刮了出去，伸手正要套车的小厮牵着的马匹，翻身跃上马背，飞奔而去。
顾之谦的手被甩开的到那，他的心仿佛也一下子空了。
他不敢停留，也顺手扯了一匹马，紧跟着追了上去。
慧儿，慧儿，你等等，那里……你真的不能去！”
卫慧用力地击打着身下的马匹，甚至忘记为自己并不太高明的骑术恐惧。她的脑中不断闪现着一双手在土中努力伸向天空的定格画面，还有在熊熊烈火无情吞噬中的不断翻滚挣扎的人体，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似乎就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的眼睛圆睁着，眉毛几乎倒竖起来。凛冽冰冷的风，迎面刮过来，刮得她的脸颊生生的作痛，她的眼睛，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冰凉凉地流了一脸”
对身后顾之谦的呼喊，也根本听不到了。她只恨自己不能刚才从那里离开口如果，她不离开，那些人是不走就不会被残杀？
那些人之所以将那些人都杀掉，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瘟疫也是可以预防和治疗地。她要告诉他们，她已经想起来怎么控制和预防，而且，也会尽快找到彻底治疗的办法。
起着一匹光裸的马狂奔，顾之谦自己也感到有些吃力。但是，他更担忧前边那个打马狂奔的背影。她的骑术并不好啊！他真怕她会从那光溜溜的马背上摔下来。
他声嘶力竭地焦急呼喊，对于她来说，却是之若未闻。他只有努力地驱赶马匹，努力地向她靠近一点，在靠近一点。他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她受了伤，或者，“他会怎么样。他只要微微一想，就仿佛被挖心一般痛楚难忍。
他不会让她受伤，一定不会，
他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猛地提起一口气，身体跃起，足尖在疾奔的马背上一借力，白色的衣袍如大鸟的翅膀一般翩然张开，疾速向那疾奔的身影掠去。
已经忽略了周围一切事物的卫慧，眼中只有那遥遥在望的城门，鼻中只有那越来越明显的刺鼻的焦糊臭味，心里只有那声声惨呼哀嚎和呻吟挣扎
一口气将竭之际，顾之谦也落在了卫慧身后他一把将这具僵硬着却仍控住不住瑟瑟颤抖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高高揪起的心，也在这一刹那回归。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心里彻底地明白，从今后，他最重要的事，就是怀里人儿的安全。守着她，护着她，能够让她平安幸福，他愿意放弃原来所有的追求和坚持。
揽着怀里的人儿僵硬而颤抖的身体，顾之谦轻轻叹了口气：一切，早在他犹豫不决之间，就已经完全改变了吗”
这轻轻地叹气声，让卫慧几近消失的理智，蓦然恢复。
只不过，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眼睛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兴城南门外。
烈烈地火焰，滚滚浓烟弥漫了整个天空，将天上初升的一轮新月，也遮挡了去。
他们从南门里冲了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堪比阿鼻地狱的惨景
曾经的酒肆、客找、甚至暗娼的私窠子，都无法分清了。它们无一例外地全部湮没在烈火之下，如今到处都是燃烧殆尽的黑色灰烬。还有几处火焰没有完全熄灭，仍旧不断冒着黑色烟雾。
卫慧强忍着心脏的揪痛，任由顾之谦控住马缰，让飞奔的马儿放慢了脚步，缓缓向着这片废墟走去。
卫慧的目光急切中带着一些混乱，她在废墟中努力地想要拨寻是否还有生还之人。但是，让她失望更加恐惧的是，她没有看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仿佛又一把钝钝地睢子在不断地刺着她的心脏，让她痛的几乎难以呼吸
只是……等等！
没有任何生命痕迹？
卫慧心中蓦地又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她挣脱了顾之谦的怀抱，从马背上飞掠下来，奔到那废墟近处，细细搜寻
没有，没有烧焦的尸休，更没有活着的人！
她心中的希望不断地扩大。
既然，没有尸体，那么，她可不可以奢望，那些人，包括那些流民，还没有被清理掉？
她的身影旋风般地刮了回来，惨白的脸色中带了一丝期冀的兴奋，边跑边将手伸向马上的顾之谦。
之谦，快，我们快去找找。废墟里没有尸体，说不定，他扪还没有动手。我们快去组织他们！”
那双总走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里，不复刚才的混乱和迷茫，只有坚定的希冀的光芒，发出熠熠的光辉，让被泪水灰尘抹花的脸庞，也空前的耀眼明媚起来。
顾之谦心里一暖，伸手将她戴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马匹打个响亮的响鼻，直冲出去。
他们并没有跑多远，穿过南门外的一片山坡上的村林后，远远地就看到一溜火把，在暗沉下来的夜色中，明灭摇晃。
卫慧一喜，伸手指着亮光处，侧脸对着顾之谦喊道
快，在那边！”
正说着，马蹄似乎踏到了什么障碍，马儿一个趔趄，就带着背上的两个人，向前跌倒出去。
卫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腰上一紧，人已经被顾之谦带着跳到了半空之中。她下意识地返身接进这个温暖的身体，将自己完全托付到这个让她熟悉的怀抱之中。 />
顾之谦莫名的感到一阵欢喜，她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完全地依赖他信任他，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她已经不知不觉地习惯了他的爱护和关心？
卫慧却没有多想，顾之谦带着她脚刚刚落地，她就迫不及待地从顾之谦的怀里挣出来，向着那片火把跑过去。
遥遥的火把下，她能看到那些士兵头顶的红缨子，在活动的火光下，仿佛一蓬蓬爆开的血色之花。她甚至能够听到一声声哀哀地求告和嚎哭。
她拼命地跑着，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内力。几百米的距离，她只有了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处。
哀告和哭声愈来愈请晰。
她渐渐地可以看清那些士兵盔甲在火把的光亮下，闪着黯淡的光芒。她可以看到那群士兵的脚下，是大堆的疏松的新土”，她甚至可以从兵丁之间的缝隙里，看到里边扬起的一蓬蓬灰土，”
地的心缩紧了在剧烈地撞击着她的胸腔，似乎下一刻，就要撞破她的胸腔，蹦出来！她的咽喉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紧的喊不声音，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
但是，她的脚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她的身体就像一道月白色的月华，急急地掠到那队士兵身后，然后，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她一把将两个士兵扯开，远远地抛了出去。
近处的士兵被这突发的时间震惊了，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但是，远处负责填土的士兵，仍日继续着机械地动作。
方圆上干平方的大坑边，密集地站着一个个掩住口鼻的士兵。他们仅仅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神情木然地，将土一啾一地抛填到下边巨大的坑洞里。
大坑里，几百上千人，挣扎着，哭泣着，哀告着”
卫慧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她只是不断地拉扯着那些填土的士兵，同时像野兽一般嘶吼着：“不许杀人，不许杀人”
她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毫无防备被她扯住的士兵，都被远远地丢了出去。企场的兵丁，都是武魁手下，他们都认识这个医术高超的卫先生，还有一些士兵，曾经还被卫慧医治过，甚至有几个还是被卫慧从重伤的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但是他们都被眼前这个形似疯狂地人惊呆了。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工作，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不断拉扯着，嘶吼着的人，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终日面带微笑的女医生吗？
为首的一个统领此时也赶到了卫慧近旁，皱着眉毛，看着卫慧又一次讲一个士兵狠狼地扔了出去，眉头跳了跳，挥手命令：将她制住，送回城去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不得不扔掉手中的火把铁锹，向卫慧围拢过来。
顾之谦终于赶到，没有理会十几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兵，径直跃到卫慧身旁。
伸手将仍日有些烦躁的卫慧楼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慧儿，别冲动。他们还没有杀人。那些人还活着！”
赶到怀里的卫慧，渐渐平复了激动地情绪，顾之谦才缓缓转身，望向那个统领，道，“赵统领，为什么杀这些人？”
赵统领对这两个郎中也很是敬佩，见卫慧不再伤人，顾之谦也很冷静，就时着他一抱拳，道：顾先生，末将知道你和卫先生一片仁善，但是，这些耶国游民大都染了瘟疫，如果任他们到处流窜，只会给兴城的百姓带来灭顶之灾。故而，我们才将他们清理掉。为了兴城百姓，为了几十万兄弟性命安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还望顾先生和卫先生能够体谅末将的难处，快此回城，不要误了末将的军务。
顾之谦还想说此什么，他怀里的卫慧已经恢复了理智，直接从顾之谦怀里走到赵统领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赵统领黑红的脸膛道：“他们虽然感染了疾病，却不是没有救。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备鲜活的生命，就像统领和各位军爷家中的父母妻儿一样。他们来到兴城，并不想来传播疾病，他们只是来逃命。你扪就不能绕过他们？”
卫慧提到家中的父母妻儿，众位士兵都是脸现戚容，默默地低下头。
赵统领心里也划过一丝酸涩。但是，他作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更何况，他明白武魈将军下的这个命令，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为了兴城的百姓和几十万兄弟，他不能冒险放了这些人。
那样的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统领可以负担得起的。
他挺了挺身子，努力地让自己的脸上不流露出一丝犹豫，“卫先生，此事关乎兴城乃至整个济州、整个大楚的安危。恕末将不能从命。还请先生回城，不要在此耽误了末将执行军务。”
你“卫慧愤怒地指着赵统领，几乎想要将他也抛出去。
此时，顾之谦也走过来，将就要暴跳起来的卫慧按住。
卫慧做了几个深呼吸，将自己心中的冲动抑制下去，这才又对着赵统领道赵统领，我能够医治他们的疾病，也可以防止瘟疫的扩散。你们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我只要两天，两天之内，我不能遏制住瘟疫的流行，我就任你们怎么处置，再不多言，如何。”
赵统领的嘴动了动，却仍田摇摇头。
此事，末将是不能答应。还望卫先生见谅！”
你们杀了他们，难道，你们没想过，在这之前，难保感染了瘟疫的人进城吗？你杀了他们，真的就以为可以完全杜绝瘟疫的传播了吗？”卫慧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她的大脑快速地旋转着，将能够想到的情况，慢慢地分析给眼前这些固执的大兵听，“只要有一个漏网，也许明天，兴城百姓和大营中，瘟疫就会蔓延开来。你们杀了他们，只是消灭掉了主要的传染源，却并不能真正做到消灭瘟疫。要想消灭瘟疫，只能全民齐心，共同抵抗。”
这一番话，让赵统领心里动了动。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只听顾之谦冷冷地笑了两声，不无讥讽道“你们在这里杀人，却想没想过，现在杀了他们，你们还以为你们能够回得去吗叼，
此话一出，非但赵统领脸色一变，所有听到的士兵也顺便变了脸色。
是啊，他们今晚杀的可不止耶国游民，还有很大一部分，只是南城门外的大楚百姓。既然，将军能够为了兴城军民的安危杀了这些人，难道还少他们几百个士兵的性命”况且，他们此时才意识到，他们一晚上驱赶流民，撤运尸体说不定身上早已经沾染了瘟疫毒气”
赵统领和所有的士兵，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他们俱下意识地抚了抚脸上遮掩口鼻的布巾，还想着要劝解 />
你们是回不去的了！”顾之谦趁机道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与我们一起，将这些生命救回来。这里有几千人吧？若是将他们的病都医好了，不但积下阴德无数，重要的是，你们可以逃过这次厄运。”
可是，“可是，这不是末将可以做主的，“赵统领已经动摇了。
卫慧赶紧道：“是谁下的命令？武魁将军么？还是楚齐大将军？你带我去见他们，让我来和他扪说明。杀了这些人，并不能保证瘟疫的扩散。只要他们明白了这些，就能够理解，也会收回这个命令地。”
这，“赵统领仍旧在犹豫。
虽然我知道你们很想做一名好军人，但是，军人并不需要毫无意义地牺牲。况且，你们及时牺牲了自已，你们也已经是杀戮平民的刽手手。你们是军人，你扪应该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应该是战场！”卫慧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让赵统领和一千士兵们，都深深动容。
见赵统领仍日有些犹豫，他身旁的一个百夫长靠近他的身边，低声道“这两个人在大将军面前也从来都是平起平坐。更何况，有他们高超的医术，说不定真的可以将这些人救活。我们就让兄弟们将这些人看好了，等上一等。我们刖带他们会城门，向将军报告。将军准予不准，就不是我们的错了
赵统领点点头，对卫慧和顾之谦道：好，我让兄弟们停手。将军们，此刻就在城门上，我带你们去请示一下吧。”
卫慧脸上一喜，略略松了口气，与顾之谦一起，随赵统领一起上马。
南城门上，楚齐陪着一道青色的身影，正遥遥地望向一片焦黑的废墟。
楚齐暗暗观察，这名刚刚回归的太子。
说实话，刚刚见到太子的容貌，他也震惊过。此人的容貌居然与那人相差无二，若不是楚齐时那人也算熟悉，他甚至会以为眼前的冷静雍容优雅的太子，与那单纯净澈的清雅男人，会是同一人呢，
此时，只见他一片冷静淡定，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微的优雅的笑意，墨男的眼眸里，深沉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楚齐的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众人俱议论在民间长大的这位太子，必没有皇家的威仪和雍容。却没想到，今日初到兴城的他，听到瘟疫流行的消息，却毫无惧色，还提出亲上城门察看。
只是不知道，这等镇定，是因为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心机深沉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是后者，只怕此人比那睿王和陈留王，都更加难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