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替身（下）（1 / 1）
当暗翼呈上青衣卫在江湖现身除去灭世之人的消息时，蓝玉烟捏着那薄薄的一张情报，苍白邪俊的脸上神色平静，但那一双流光熠熠的单凤眼却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激动。
“终于……终于发现你了！”他缓缓绽放出一个妖野绝俊的微笑，然后转向一旁垂手默立的暗翼问道，“四季山庄对此事有何反应？”
“禀告城主，他们对外声称被左手剑斩在城门口的只是一个替身，真正的灭世之人会在十五那天的武林大会上正式露面。”
当然，当然。为了维护灭世之人在民间的神话地位，提升已方低落的士气，四季山庄自然要再找一个替身。灭世之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死的。而且为了证实她的真实性，在武林大会上的露面必不可少，且必定要一炮打响。何况另一方面青衣卫恐怕也不会就此罢手的。既要惊才绝艳，又要能从青衣卫手下保住一条命，要找这样的一个替身实在是难于登天。
——岚清啊岚清，你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漂亮！轻而易举的就将四季山庄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呀！
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想了一想，蓝玉烟冷冷勾起唇角，眼里邪气横生：“立即派人知会鸣蝉夫人，就说我愿意给她指一条明路，助她脱离困境。”
“是！”暗翼领命而去。
心情大好的蓝玉烟走到书架旁，修长洁净的手指在整齐排列的书册间轻轻滑过，最后停顿在一本不起眼的小册子上。“哦，原来在这里！”
蓝玉烟将小册子抽了出来，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傲沙堡”的字样。
慵懒的倚靠在书架上，蓝玉烟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那小册子：
“……叶穹，披发鹰眼，性烈如火，惯使长刀，人称‘鹰眼刀狂’，年三十四收服漠北大小响马贼四十九股，建傲沙堡。主营马场及运输，渐成漠北第一大势力。卒于六十二岁。其子叶知秋接管傲沙堡，时年二十三岁。此人深沉难测，喜风雅，独宠其妹叶惊凤……”
翻完了那小册子，蓝玉烟随手将它方回原处，然后往燕然和叶惊凤住的地方走去。
自燕然痴傻以后，是什么都忘了的，吃饭穿衣都要别人来伺候服侍。叶惊凤对他不可谓不尽心的，一日三餐亲手捧上，时时刻刻的陪在他身边。脑子虽然傻了，燕然却总算还认得人，最近已经能够分辨出一直陪着他的叶惊凤。偶尔发呆的时候，也能呆呆的叫两声：“凤！凤！”
见燕然能记得她，对于叶惊凤来说，倒是比什么都开心。
蓝玉烟过来的时候，叶惊凤正和燕然一起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落在院子里的小鸟。
“你看，那是小鸟。要记得，是小-鸟。”叶惊凤看着目光呆滞的绝色少年，耐心的重复着。她是不放弃唤醒燕然的记忆的。
燕然乖乖的重复：“小-鸟。”他的口齿有些含糊不清，口水顺着光洁的下巴流了出来晕湿前襟。一旁的蓝玉烟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轻轻嗤笑起来。
啧啧，这样绝美轻灵的一个人，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忍不住惋惜啊。从头到尾燕然所能迷惑岚清的也不过是一副好皮囊而已，蓝玉烟到要看看，变成了这样痴傻不堪的他还怎么让岚清怜惜动心！
“你来做什么？”叶惊凤站起来吊着凤眼不客气的望着蓝玉烟。
蓝玉烟微微笑道：“我来请你帮个忙。”
眉梢一挑，叶惊凤冷哼。蓝玉烟也不恼，依旧笑着：“十五那天是武林大会，我想请你去在天下英雄面前装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叶惊凤冷冷一笑。
“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啊。”蓝玉烟抻了抻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是为了将岚清引出来抓住她。只要她落入我的手里，自然也就没有人和你争燕然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叶惊凤脸色变了一变：“……虽然明知道你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如此，可是，我却拒绝不了你的提议。”
蓝玉烟笑的张狂，邪佞和自傲从他的笑声里毫不掩饰的流泻出来。
这世上有哪一个人能拒绝他的提议呢？他的目的，总是能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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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清很快得到消息，不知蓝玉烟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说服了叶惊凤来假冒灭世之人。叶惊凤来假充本来也没有什么棘手，棘手的是她与燕然形影不离，现在江湖人尽皆知——灭世之人最看重的就是已经傻了的四季山庄庄主。如此一来，想要对灭世之人的人必然会选择对燕然下手以图牵制。
蓝玉烟的阴狠狡诈岚清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想到他将燕然毒成痴傻仍不罢手，又要将他推到四季山庄和朝廷纷争的风口浪尖上去。那样一个现在毫无自保能力的少年，叶惊凤保不住他，四季山庄不会保他。岚清若袖手旁观，只怕燕然九死一生。
见岚清蹙了眉，春月试探的问道：“十五那日，你准备现身么？”
深深吐出一口气，岚清道：“不将我逼出来，蓝玉烟是不会罢手的。这一次是利用燕然，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把四季山庄逼入险境了。”
一旁的春月脸色变了一变，半晌道：“我不会对四季山庄坐视不理，但也决不会把你卷进来。你不必顾及我。”
岚清侧过脸看着那俊逸如仙的青年，用着自己都觉苍凉的语调对他道：“躲不过的，我们迟早要来个了结。”
曾经背弃了和她的海誓山盟的燕然，和曾经玩弄了她最后尊严的蓝玉烟。一个爱到不能恨，一个恨到不能爱。这样无休止的纠缠和恩怨，将那些曾经一闪而过的些须温柔和真心无情掩埋，只留下充满执念的束缚和羁绊。悔恨交加。
如果相爱到最后注定痛苦，又何必贪恋那一时的虚伪温暖？
岚清生性凉薄，再不愿饮鸩止渴。若蓝玉烟执意纠缠，她也就只有来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十五日•武林大会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叶惊凤想她终于知道自己假冒的哪个人是谁了。是那个和她一样喜欢穿着青衣的女子，那个和她一样喜欢下棋的女子，那个被燕然深深爱慕着的女子。
真讽刺，自己竟然有自愿充当那个女人替身的一天。叶惊凤冷冷一笑，娇纵傲慢从她微微吊起的凤眼里显现出来。
可是燕然忘记了你呀，现在的他只记得叶惊凤。岚清，你终究还是败给了我！
整了整衣衫，叶惊凤走出门去。等候在门外的鸣蝉夫人带着她往外面走去，嘱咐道：“各路武林人士都已经聚集在前厅了，你可还记得我教给你的那些话？”
叶惊凤点点头：“燕然在哪里？”
“他在前厅。”鸣蝉夫人脚下顿了一顿，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古怪笑容。
燕然的确是在前厅，只是鸣蝉夫人没有说的是他是孤身一人被丢在那里的。没有侍卫，没有丫鬟，只有一群心思各异的江湖人和傻傻流着口水的燕然。
在掌管四季山庄的时候，燕然的行事不可谓不毒辣的。不少江湖人吃过他的暗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他撕破脸罢了。如今逮到这样一个燕然落魄的时机，怎么能不好好戏弄他一番？还有一些人怀疑燕然是不是真的傻了，于是等着看戏。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想要维护这个被当众侮辱的痴傻少年。
有一个词形容此刻再贴切不过——羊入虎穴。
先是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再是动手动脚推推搡搡，面对一群嘴脸扭曲的陌生人，如同幼儿一般的燕然被吓的蜷在桌脚小声啜泣。一身雪白的少年蜷缩着，三千雪丝流泻在地，顺着肩头的微微颤动反射着莹莹的银光，白玉一般精致的脸上点缀着两道泪痕。但只一个背影就是无比的妩媚动人我见犹怜。有那看不下去的人，却也只是默默偏过头去。因为谁都知道，众怒难犯。
“凤……凤……”燕然捂着脸小声的叫着，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样绝美妖媚的如妖孽一般的少年，在某些人眼里看来很是心痒难耐。坐在右手边的一个桃红衣衫的青年站了起来，叹道：“众位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又何必为难这样一个痴儿呢？”
众人寻声看去，在坐有认识那桃红衣衫青年的早已经冷笑出声。原来他正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寻芳客”。此人自负风流倜傥，仗着家里有个颇为雄厚的靠山就四处招蜂引蝶，而且男女通吃。在坐的几个家里有人吃过他亏的皆怒目而视，若不是因为武林大会规定恩仇暂休，只怕早就扑上去了。
“小兄弟，来来来！坐到我这里来！”“寻芳客”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拉燕然。就在他快要抓住燕然的时候，一只修长洁白的手突的从斜里伸出来直指他腋下大穴。“寻芳客”大惊之下慌忙侧身，左手即刻射出三枚飞针。待到一个鹞子翻身跃开之后，“寻芳客”再抬头看去，站在那里的乃是一个鹅黄色长衫的青年。那青年眉眼温润如春，神色间一派广袤飘逸。三枚飞针正静静的躺在他脚下。
这个青年众人都是识得的：四季山庄的前少庄主——春月公子。
——他是何时到我身后的！
“寻芳客”惊了一身冷汗。他虽风流，武功却是在江湖上能数得着的人物，这个春月公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近他三尺之内！如果春月刚才起了杀意，“寻芳客”自问难以脱身。
正在众人意外之时，门外抬进一顶藏青的软轿。有那眼尖的人已经发现抬轿的八个轿夫健步如飞，明明是百十斤的壮汉，肩头还担着一顶坐了人轿子，偏生那脚踏在地上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有如足不沾地一般。
这样俊的功夫却只是轿夫，那轿子里该坐的是什么人？
众人惊疑间软轿已经来到厅前，春月扶起哭的淅沥哗啦的燕然为他擦了眼泪，然后将他领到轿子前面对里面的人道：“找到了。”
一只纤细的手微微掀起轿帘，轿内青衣墨发的少女对着目光呆滞的燕然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