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幽兰（1 / 1）
幽兰姑娘的房间名字是夜笙阁，意思倒很明显，夜夜笙歌。
老鸨说的没错，夜笙阁的门口的确立着一位男子，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星眉剑目，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独特的气质与魅力。说实话，这样一位男子走在街上，绝对不会有人将他和青楼联系在一直，更别提住在青楼了。
看见我们上来，他眼里掠过一丝阴郁，面上的忧伤匆匆划过，随即换上一副冷然的脸孔。
门口处悬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处深谷，涧水清澈，泠泠而下，怪石遍布，荒草丛生，却在一处悬崖上，一丛兰花淡然开放，无比的优雅娴静，悠然自得。使得这画的凛然之气瞬间改变，变得清淡起来。少了原来的冷清。
那男子眼中有着几分厌倦，他甚至不愿意开口解释，跟着我们上来的老鸨告诉我们：“进门的规矩，便是为这画题字。如果合乎情境，才能被允许入内。”
如果单纯的题字并不难，但此画合着幽兰的名字，一时之间，倒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到的。灵光一现，我上前提笔，还要多亏在现代练过毛笔字，不然现在就要无奈了。我迅速写下：岁岁生空谷，留得世人香。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赞赏，可能是我眼花，我觉得那里面又有一丝痛楚。
他伸手，很轻地打开了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探出头来，俗艳的大红色裙装真是污辱了那个淡雅的名字。我甚至后悔上来了。
那女子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将我们迎进门去。
关上门后，像是人皮面具突然被撕下，她脸上的媚笑全然消失不见，与其说是嘴角上扬，倒不如说更像是苦笑。我清晰地看见她的眼中有着和那男子一样的深切的痛。
她转过来，虽然并没有改变妆容，但就是可以感觉出整个人变了模样，是一种由内及外的气质，这时才与她的名字切合，整个人幽静如兰，一股凛然之气无法掩饰，只是在眼眸里有深入骨髓的寂寞，那么浓烈，让人心疼。
她浅浅地笑：“公子小姐们见笑了，在这种地方，有时候打扮不免应时应景。”
“没事没事。”我随口应着，突然一蹦三尺高，指着她：“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姐。”随后哀叹，这样一来，便是自己亲口承认了她猜的不错。我真是白痴。
她的笑让人很舒服：“在这里来来往往，见得最多的便是人了，所以姑娘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
已经被识破，我也就不再装模作样，索性大方地看着她：“幽兰姑娘为何自愿委身青楼，看得出来你并不是适合生活在这里的人，你有什么苦衷吗？不妨说出来看我们是不是能够帮忙。”我不是愿意管闲事，只是对美女一向没什么抵抗力，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气质独特，而又充满哀伤的女子。
“幽兰的确有理由，可是……”她自嘲地笑笑，有说不出的苦涩，“没有人能帮我的。”她眼神有些飘忽，看向的方向正是窗外那男子站的位置。
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龄，那男子……我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莫非那是她父亲，是她爹贪图个人享受，或者穷困潦倒，就让她来这种地方，陪笑赚钱，因为是父亲的命令，所以她尽管不愿，也无法抵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开始时对那个男人的好感消失殆尽，看向幽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同情。
幽兰倒是安之若素，随手拿过了琴：“如不嫌弃，幽兰愿奏一曲。”
我们四个安静地看着她，只见她的手像一朵染了仙气的兰花，挑、拔、弹，轻灵地在琴弦间跳动。楼下的歌舞伎和她明显不在一个水准上，都说乐同人心，即使在曲中，我们也能听到无边的忧伤与无奈，究竟她有着怎样的心事呢？
之后我们便开始随便地和幽兰聊天，不得不佩服她的知识，不仅仅局限于琴棋书画，也许因为她在这种地方生活，见多识广，很多江湖上的奇闻佚事经她娓娓道来，让我们听的津津有味。这更让我觉得她不应该生活在这里，应该享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她帮我们推荐了芸香院的招牌菜之一－－黄金灯笼。那是用面炸出来的灯笼形状的甜点，内里放了糯米，香滑爽口。我吃的赞不绝口，还随手拿了一些放在怀里。
送我们出门时，幽兰又是一脸的媚笑，那男子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离开了芸香院，我叽叽喳喳地说着我的猜想，那三人再次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楚飏忍不住：“你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我看那男子并不是那样的人。”
我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一定不是好人，不然幽兰怎么那么难过。”
“我看那男子为人沉稳，也不会是逼良为娼之辈。”长风也开口赞同楚飏。
哇呀呀，气煞我也，我再过去看慕容，想得到一些支持。
由于我反应过于激烈，面目便有些错位，慕容一脸窃笑，见我看他，正了正色：“我看……绝对不可能，安宁你完全是胡思乱想。”
我泄气地低下头，那好吧，进行下一话题。
天色渐渐晚了，也是回宫的时候了，我吵着要去买那家店里的馒头，慕容笑着看我：“这么馋啊，还没吃够？不是都已经带了黄金灯笼吗？”
“当然不可能吃够啦，但是这次你猜错了，不是给我买的，是要回去带给瑞宝吃。他一定没吃过。”
瑞宝是楚飏身边的小太监，看上去比楚飏还要小一点，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在宫里的倾轧斗争中生存，我始终有一些不忍，更何况瑞宝很讨喜，总是一脸的笑模样，也让人见了就不自觉地喜欢。这些吃食连楚飏都感兴趣，那说明宫里一定没有，就带回去让瑞宝尝尝鲜吧。
楚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猜他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惦记着一个下人。他身处这个时代，自然不会像我那样，完全没有地位尊卑的偏见，所以不理解我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吧。
刚回到宫中，瑞宝就告诉我们说太后要召见楚飏，我正好把带回来的东西给瑞宝，那孩子开心的不得了。等到楚飏回来，便成了我现在看到的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之前我在婉儿那，毕竟是宰相府里面的人，而且零散的活计有小丫头去做，所以我和翠红的任务就只是应付婉儿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即使现在到了皇帝这儿，我依旧不知道需要做的事是什么，楚飏也没有安排什么下人的活给我，我便每天守在楚飏这儿，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宫女。
“怎么了？”看来我是没希望做合格的宫女了，主子的事哪是一个下人应该问的，可是……我也没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君主，只是当做一个普通的朋友来对待。
“朱温明天便要进宫来看朱婉儿。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他那张嘴脸。”
“皇上，安宁觉得，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时候身不由己，即使身为天子，也有着无可奈何的时候，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成大事者，必能忍人所不能。”
“成大事者，能忍人所不能？”楚飏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带着一点探究看着我：“安宁，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有那么多独到之处，我总觉得，你把一切都看那么透彻，似乎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我吃惊不小：“皇上说笑了，安宁只是有感而发，皇上今天出宫也累了，安宁告退。”
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知道，背后楚飏的目光里多了一分柔和与信任。也许……还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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