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叙旧(1 / 1)
当晚,大明宫廷中大摆筵席,宴请使臣团。
宣德帝高居首座,频频向冲田家的盲目将军冲田明次举杯劝酒。
小明略饮数杯便停杯止席,意图向宣德帝求情,求他拨粮救灾。但此时太子和楚王也带着一帮人跑来劝酒了。
宣德帝有病在身,没能饮上几杯;太子和楚王却是年轻力壮,带去的一帮文人贵公子又都是酒国高手,几十轮大杯下来,小明哥早已是醺醺然。
众人散尽,魏王祁澈却又笑眯眯的离席上前,向他劝酒。
小明见了祁澈,不知怎的一股酒劲上冲,拂去他递到面前的酒杯,大声质问:“魏王殿下,我祾妹妹呢?你不是答应我照顾好她的吗?”
席间众人不明白何意,后方帘幕后的高皇后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了----小螃蟹,赵祾蕴,仇静玲,包括现在的谢雷锋,不都是一个人么!
她立即转眼看向坐在凤华公主身边的某蟹。某蟹面无表情,正抱着个红烧狮子头狂啃呢。
皇后一笑,令太子妃遣人告知她父亲国舅高才和她兄弟高尔麒,也该去劝酒了。
高国舅和高大公子一加入战团,那可就热闹了。醉醺醺的国舅揪着魏王祁澈的领子,非要跟他痛饮三百杯;心怀叵测的高大公子拉着冲田将军,要跟他谈谈当年旧事----也就是冲田明次化名田明,前来大明拜某蟹之父赵先生为师的那段陈年往事。
小明见了祁澈,心头怒意上涌,也可能是醋意上涌,突然之间话也多了起来……
想当年,祾妹妹和他青梅竹马,可是后来……后来祁澈带走了她,说是要对她好,说他是他的大舅子……再后来……再后来他私底下派人,偷偷寻觅祾妹妹两年不得……倒听说魏王祁澈找到了她,还把她送去了秦王身边……
宣德帝见势不妙,忙挥手要将众大臣遣出,只留下一帮子自家人来听这异国风味十足的陈年八卦。
他老人家想的倒也有理:当年的事嘛,那时都是小孩子啦,不作数的;至于后来老五怎么又牵扯其中的,这倒是要听一听了;兄弟阋墙,国之大忌……
只可惜那帮正愁没人骂的言官一定说有八卦,哪里肯走,一个个眨巴着眼睛打定主意要死赖到底,痛抓一把皇室的小辫子……
魏王祁澈心知不妙,但偏偏又挣不脱高国舅,说起来高才也算是他舅舅,不好当众翻脸的……
秦王祁沉态度冷淡,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冲田明次难得的酒后失常之举……
小螃蟹才不在乎呢,继续啃狮子头……心中却是大发花痴:难得一见小明哥酒醉!啧啧,瞧那吹弹可破白如凝脂的小脸,还有那一抹嫣红……啧啧啧啧,说吧说吧,只要能看帅哥,有什么大不了?
小明继续讲,讲他当年和某蟹是多么的两小无猜----小时候的事么,别人都无所谓;有的人却有所谓了----只见使臣队伍后方跑出了个大肚子的东洋女子,一杯酒泼在他脸上,怒吼道:“将军大人,请注意仪态!”
某蟹眼前一亮,丢下狮子头,狂奔而去。身边的凤华只听见嗖的一声,螃蟹就没了。
那东洋女子正拿着个空酒杯与小明对峙,不妨身后的人堆里突然钻出了只小螃蟹,一把拉住她说:“嗨~一别多日,公主殿下可好?”
冲田明次将军的正室夫人、倭皇之女、鸟羽殿公主殿下回头一看,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怒吼道:“原来你真的没死!”
某蟹嘿嘿一笑:“活得好着呢!”
冲田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叉腰仰天笑道:“未必吧,你看看你,脸肿的……”说到一半,突然被几道刀割般的森冷目光扫的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一步步退向小明身后。
某蟹摸摸脸,嬉皮笑脸的说:“还好还好,吃了些中药,好多了,就是脸还是容易肿,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是单眼皮儿,要到中午才能变成双眼皮儿。”
宣德帝听了大笑,说:“朕说呢,怎么每个时辰仇女史的脸都要变一变,哈哈哈哈……”
皇帝笑了,别人也得赔笑,于是一帮老少群臣都不明所以的大声打哈哈儿。
某蟹可顾不上别人了,拉着冲田夫人一个劲地要解药。
冲田夫人躲在小明背后,哼道:“没有解药!我们伊贺忍者的毒,从来不做解药!”
一片寂静。连宣德帝也呆住了。
突然,座下一人爆发了一声怒吼:“没有解药你们来做什么!治不了我谢阿姨的脸,你们就滚回去,别指望救济粮!”那是威武将军之子,性格暴烈的萧归。
众朝臣纷纷点头称是:本来就不想给你们救济粮的嘛,嘿嘿,这下可好了,理由都不用再找了----毒害大明良善女子!天理不容哈!
就在这时,一片乱哄哄之中,某只眼泪汪汪的螃蟹的钳子被一双凉冰冰的手握住了,只见那人用没有焦点的诚挚眼光注视着某蟹,柔声安慰她说:“祾妹妹,你的脸我有法子治;小明哥来了,不用担心!”
站在一边的魏王祁澈挑眉一笑,拉开小明的手说:“不劳费心!大明医术博大精深,难道还治不好仇女史?”
小明抽回手,对他说:“也许可以,但费时良久,毒性淹留体内终不是好事。”
于是,某蟹当晚就被送去了太医院,小明将军将和众大明御医一同医治某蟹。
祁沉没有跟去,宣德帝对此很是奇怪:心上人的旧情人来了,老二怎么还这么镇定?
太医院里,小明调好戒□□剂,取出针包,要以中空银针刺穴的方法为某蟹拔出毒素;众太医知道针灸之时最忌分心,纷纷退下,只留下年老的院判大人守在一旁。
小明将银针逐个擦拭了一遍,耗时良久。
小螃蟹忽听见一阵鼾声,抬头一看:原来满头银发的院判大人坐在墙角居然睡着了。
于是,她开始无拘无束的与小明哥聊天了:“小明哥,鸟羽殿公主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了?”
“六个月。”
“那她还跟来?又乘船又换马车的很辛苦。”
“是的,她不放心。”
“不放心?怕你被中国老百姓打死?”
“是。”
“哦……贤伉俪情深似海,值得羡慕。”
“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没听出我在反讽啊?”
“没有。”
“……你越发迟钝了耶!”
“可能。”
“……喂,你真的喜欢那个女人么?她虽然对你好,但是下手太狠没轻没重,很让人不放心!”
“……祾妹妹,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可是……我没得选择……”
“为什么?”
“战败之后,百废待兴,我必须迅速集结各方力量,她是天皇陛下的女儿……为了民生安定,我必须与她一同努力,成为百姓的表率,努力生产……”
“哦耶,明白了,努力生产,努力生~产~么!又生儿子,又产粮食,不错不错~!”
“……”
“嘿嘿,快治吧!你还好了啦,看不到我。我这两年丑死了,所有的人都被我这张脸吓跑了。”
“是么?……可我不会的,即使我能看见,也不会被吓跑的……”
“切~,你看不见嘛!当然会这么说!”
一双凉冰冰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小明那双没有神彩的眼眸凑了过来,他面对着她,神色郑重:“真的!我绝不会骗你,祾妹妹!”
某蟹打开他的手,扭头说:“好了啦,快治吧,肉麻死了。”一边说,一边顺手将悄悄落下的泪水拭去。
与此同时,秦王祁沉身披大氅,缓缓走入天牢最底层的一间密室中,沉重的生锈铁门“咯吱咯吱”的在他背后关上。
狭小的囚室里面,一人披发被面、满身血迹,盘膝靠墙而坐,肩胛骨上一条铁链将他和精钢墙壁连为一体。
祁沉看着他,说:“王帮主,近来可好?”
王虎抬起头,微微一笑,白牙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点光芒:“托福,很好。”
祁沉微笑,命人解开铁链。
沉重的铁链落下,王虎揉揉脖子,扭了扭脑袋,突然,扑向祁沉,手里闪现一把锋利的锥子,直插向祁沉颈侧。
牢头大惊失色,却来不及拉回王虎;祁沉不闪不避,只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锥子。
王虎见锥刺落空却不变招,顺势反身,另一手挥拳,重重的砸在祁沉胃部;祁沉没有动,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被砸得弯下了腰。
王虎还要继续打他,祁沉背后的虎贲卫已经扑上,三四个人抓住他的手脚,将他牢牢按在墙壁之上。牢头忙冲上去,要给他几下子。
祁沉喝止牢头:“住手。下去。”
王虎靠在墙壁上,笑道:“今日王某居然打得秦王弯腰,也算人生一大快事,虽死无憾!但你为什么不闪避?”
祁沉笑笑:“令表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现在是我大舅子。我之前对你不敬,将你扣押在天牢里,刺穿了你的琵琶骨,如今挨上大舅子一拳也是应该的。”
王虎听了,大怒:“你对我蕴妹妹怎样了?”四个虎贲卫几乎按不住他,又来了两个才将他按定。
祁沉回答:“她很好,住在皇宫里,身上的毒也快治好了。”
王虎听了,停止了挣扎:“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祁沉说:“先时你企图将她劫走,我才这般待你;但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刺穿你肩骨的铁链挪开了一寸,没有伤及大筋脉,故此你才能继续挥拳行刺,是不是,王帮主?
如今令妹跟着我安心过日子,我自然要来放你出去,此外,还要为你延医疗伤,助你早日恢复全部功力。”
王虎看着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秦王祁沉回答:“你是她表哥,我自当好好待你。
本王近日已调取了令尊大人何总兵昔年的档案,并授意兵部,尽快给令尊大人翻案,恢复你何氏一门的名誉。
到那时,你王帮主将可以恢复本名何卓琥,承继令尊大人湖广总兵的位置,成就一番男儿大业,岂不比当一个小小的黑道帮派头领为好?”
王虎听祁沉如此说,低头思考片刻,然后回答:“不过家姐……”
祁沉微笑:“令姐何卓琳?放心,本王对她和她手下的一帮东海海盗一直是视若无睹、不予理睬。
若是阁下恢复官位,将令姐劝回湖广老家安稳度日,岂不更好?”
王虎听祁沉这么说,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祁沉注目众虎贲,虎贲卫放开了王虎,另有一人捧上一条大氅给王虎披上。一行人走向牢门。
等待铁门打开的时候,祁沉似有意似无意地对王虎说:“听说当年带领众海盗,逼死令堂大人,掳走令姐和贵表妹倩裳的倭寇冲田家新任将军冲田明次如今也来到京城了……”
王虎一听,圆睁双目,咬牙道:“冲田家的人?”
祁沉点头:“是,就在城东广恩馆。”
王虎当即冲了出去,祁沉转脸对虎贲卫说:“跟上他。他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等他输了带他回来疗伤,另帮他召集旧部。”
几名虎贲卫点头,如魅影般闪身而出,跟着王虎去了。
祁沉又问牢头:“方才犯人用的锥子是哪里来的?”语气森冷。
牢头忙伏地请罪:“是……磨过的饭勺。因为虎贲卫的大爷传话,要对这名犯人好点,所以给了他饭勺。”
祁沉听了,说:“以后一律改用软木制短饭勺。”
自此,天牢之内再无铁质饭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