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二章（1 / 1）
元旦过后，难得一反常态往人堆里挤了半个多月的陈小妹又做回了“正常人”，每天6点爬起来晨跑，每晚练到冰场关门，因而后来人家将她那半个多月的失常称之为失恋打击下的抽风。
说起这内部传闻，确实颇为有趣。
陈仪崇拜然雅•古斯塔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据说芬兰杯的时候，陈仪一见真人尺寸的偶像，那自然是死迷，因而中国杯时尽管自个得不到出场机会，还是求陈指导让她做了冰童，一心接近偶像，最后还真套上了那么些交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中国杯之后，陈仪伤离别，哭得死去活来，而人家然雅•古斯塔夫呢，稳档档捞全了大奖赛冠军，金发一甩，准备欧锦赛去了。据俄罗斯花边杂志报道，在这期间，冰王子和前女友凯蒂•多拉托娃分手，一周后又有了新欢，与他同样浅金发，蓝眼珠，芳龄20，是个女模特，那身材自然不说，随便搁哪都拉风，两人还一起过了元旦，小日子甜蜜。可怜小陈仪暗恋无果，倍受打击，这一打，倒也回复了理智，终于决心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做个孤独的滑冰运动员，成天黑着脸练习，愈发亡命。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陈仪号台风影响，一向活泼可爱人见人爱的萧何同学，不知怎的，近来训练特别用心，时常练超时。
根据冰场守门的大叔的供词，晚上9点训练场关门时，他曾无数次看见陈仪跟萧何肩并肩离开，边走还高吼着一首当时热播动画《灌蓝高首》的插曲《直到世界尽头》，大有“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其实，个中原因，连萧何都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元旦节训练结束后他买了全套《灌蓝》邀陈仪去他家看碟。起初陈仪对此并不感冒，她瞄准的是萧何他娘做的红烧鱼。可一看之下，陈仪却看感动了，眼泪鼻涕齐下，爱死了樱木花道。自元旦之后，每每练后内接环三周，她必说的一句台词就是：“老头子，你的光辉时刻可能是作为我国代表初次参加奥运会的时候，而我的辉煌时刻就是现在！”
而每愈此况，老头子都会摇头道叹息：“第一次参加的是世界锦标赛，不是奥运会，年年吊车尾，哪来的什么‘光辉’……”
但不管怎么样，陈仪同学到底是恢复了往常的认真投入，而略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陈仪少了些中国杯前的毛躁、激进。
啪！
右后外刃落在冰面上，响声清脆。是后内接环两周跳，落冰相当轻盈。那人展臂滑出，姿态平稳优美，接着又是一连传跳跃，令人眼花缭乱，而她却是一脸轻松，仿佛那一连串的跳跃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啥事。
啪啪的落冰声次起彼伏，而这中间起跳频率最快的莫过于陈仪。虽然跳跃间不时插入一端步法或旋转，但近来两周内，每天，至少有两个小时，她在不停的跳，并且时常在四到五分钟之内，她不会让自己休息时间超过30秒。而奇怪的是，她练得最多的不是她拿手的前外三周，甚至不是三周跳，而是各种一周，两周跳，或是一周连两周，两周连两周。
若大的冰场里，众多大大小小滑行或跳跃着的身影之中，陈仪无疑是最醒目的存在，因为总是专注于自己的表演而无视他人存在，仿佛在她眼里这地头就是她一个人的舞台。而这样的人，通常还真能让人无法不被她吸引。
每当她站上冰面，总少不了投向她的目光。陈仪从小也算是习惯于被人观看，或许是在无意识之中，她形成了一种她自己可能还未必清楚的心理，那就是有意识的表演和卖弄。
诚然，陈仪最大的优点无疑是她的自我陶醉精神和能保持长时间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但每当你看着那个在冰面上掠过的身影，或偶尔听见点冰的声响，看见那人从冰面上高蹿而出，在你被那突如其来的前外三周震撼之时，你根本不用怀疑这是偶然。她就是跳给你看的，就是要让你惊讶的。或许你认为她陶醉专注到根本不会去留意你的惊讶，但她暗自满意陶醉也有你的功劳。
因而，最近大伙多少会觉得无趣，虽然她看上去是很认真，每天亦练得筋疲力尽，可出彩的镜头当真少了许多。
陈伟眯着眼，抱手站在档板后，见萧何从他跟前滑过，特意咳了咳。
“嘿，陈指导，啥事？”
狐狸聪明，一见眼色立马凑了过去。
老爷子眯眼看着陈仪，声音不急不徐，
“每周末，陈仪都去上芭蕾课？”
“不一直都这样嘛。”萧何笑笑，“您觉得动作有起色了？
“恩……”老头儿淡应一声。咋看之下，陈仪的动作相交与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看她近期的滑行旋转，肢体动作确实柔和了不少。比如摆臂、滑行时肩膀的放松等等，都有改所善。而据舞蹈老师那头稍的信，打芬兰杯之后，陈仪再没逃过舞蹈课而改去冰场。上课也比平时要认真得多。不过……
“最近她好象也去健身俱乐部练愈加，一种软体操。”萧何靠在挡板边，笑呵呵补充，那模样很像汉奸。
陈伟勾了勾唇角，目光由陈仪身上转向萧何：“听你爸说，你小子最近也去舞蹈班上课了？怎么？又不嫌丢脸了？”
“呵呵，咱这有什么脸可丢的。”萧何眯眼笑道：“自从穿过那身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巴洛克衣裳以后，往后的路突然都平坦了。”
萧何说的是那套惊天地泣鬼神的蕾丝装，这倒还没忘了赞叹老头子的审美，以抒发当时怨念。
陈伟哈哈笑起来，连连点头：“中国花样滑冰才刚刚起步，比赛服装上确实也要多花工夫，一切都需要尝试嘛，要不下次做套有男子气概的功夫装，你肯定会喜欢。”
萧何见状，立刻联想到之前那套〈中国功夫〉里他穿过的明黄色镶大红边功夫装，连连摇头：“对服装……我……我不挑的。”
他话音方落，陈伟又哈哈大笑；“行了行了，马上就是四大洲赛，保持现在的状态，不要放松。你去吧。”
“哦。”萧何点头爬走。老头的个性他倒是清楚，大约是对目前的状况还满意，但也不明说，以免他们又放松。但比赛将近，日本出了个跳跃能力极强的选手，这已是传开的事情。日本女单跳跃能力强，第一个完成后内点冰四周跳的女选手正属于日本粉红军团。陈仪在芬兰杯除露头角，她的跳跃能力的出众则是指在同龄同期的女选手中，她确实还没碰上对手，而老一辈的因年龄、伤病影响，似乎被超越确实是时间问题。于是有冰迷说，日本的佐藤、山田、美国的周丽娜等人颠峰已过，美国的艾米、俄罗斯的莫妮娜等后进选手逐渐在取代他们的地位，而今后的竞争，很可能在艾米、莫妮娜之间展开，这两人都比较偏向艺术型，而中国的陈仪，在芬兰杯之后，应该也会很快迎头赶上，插上一脚。相交前两者，陈仪跳跃能力出众，今后各方面应还有很大潜力可挖，若顺利，难保她不会后来居上。
而这个在日本国内选拔赛上成功完成后内点冰四周的14岁女孩，比陈仪年纪还小了一岁半。
四大洲赛本被人称为花样滑冰比赛之中的鸡肋，但这两个同样因出色跳跃能力被人关注的小姑娘即将在这场比赛之中碰头。或许日后他们会成为彼此强劲的对手，就像颠峰时代的佐藤和周丽娜。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次的四大洲赛就非常精彩了。
然而，在浅野猛练四周跳的时候，却不见陈仪猛练三周半跳或攻克四周，而是每日练习大串的一周两周跳。教练陈伟也没有任何其他指示，似乎默认她目前的训练方式，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们根本不在乎四大洲赛上被后来人赶超？
脑子里浮现出那张甜美笑脸，她跳着，就像水与叶之间扑着翅膀的精灵、踩着欢愉快板的音符，跳跃难度却让观看的人不禁压住心口惊呼。
陈仪抬起手腕，轻喘着计算时间。眼见秒针已过12，这才稍微放松，打算休息一会儿。
陈仪滑到档板边，一手捞过水瓶，好象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背靠档板一屁股坐在冰面上猛灌水。
萧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陈仪喝完水头仰头靠着档板轻喘着，她望着天花板，也不知脑子里想着什么。萧何本想上前拍肩说声辛苦了，最后还是决定滑开，专心练自己的。
计划或者是事先说好的，总和后来发生的稍有不同。虽然他们说好，不论冰上冰下要互相打气，而每每练习之前或练习结束后他们总会冲对方默契的诡笑，谈论着训练的问题或其他事。可训练时，同在一块冰上，陈仪却看不到他。纵然是无心，却不能否认，她不关注他的动作，好象他跳得再高，也吸引不了那对眼球，顶多在事后，她贼眉鼠眼朝他笑，用熟拈的口吻道：“小子，行啊你。”，
正因为对一个人太过熟悉，清楚着她的秉性，在这样的时候才更觉得无奈和不公。理智上并不想在意，也不该为此负气，但在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憋屈。
明明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什么她的视线却无法被他所吸引？她可以欣赏别人，却不曾用那样的态度欣赏过自己。所以他暗暗的想，如果在冰面上，他也只专注于自己的训练而丝毫不在乎她、丝毫不被她影响、等到全世界都认同了他的实力的时候，她是否会看过来，为自己的出色表现激动、鼓掌？
砰、嘶嘶、砰。
冰刀撞击和割压冰面的声音总是再熟悉不过，只是这声音有时候会让人激动、紧张，有时候却如同马路上车流之音，成为寂静里的背景乐。
陈仪看着冰场上方晃眼的灯光，思索着晚看过的浅野艾丽莎的视频。她很清楚，当他们一同出现在赛场上，肯定会被做一个比较，年纪相仿，又同属跳跃型选手。但看了视频之后，陈仪也更清楚，他们完全不同，一南一北。
如果单比赛中的前面两三个跳，浅野跳跃高度不及陈仪，幅度也不算大。但如果看整场比赛的跳跃，陈仪明显是越到后头跳跃质量越差，而浅野的分布却很平均，就像颗轻轻蹦达着的豆子，一个跳接一个跳却完全不会累。
陈仪通常将难度最大的跳跃放在第一个跳，浅野却把后内点冰四周放在节目中段，咋看之下那个跳跃力量、完成质量都相当一般，但现在的浅野才刚满十四岁，几年之后，自会越来越稳定，而且她肯定还会拔高难度。
但后内点冰、后内接环，陈仪却只能做两周，即便她循序渐进逐渐向三周迈进，但她自己最清楚，那实在太困难了。她的目标是先将这两种跳跃提到三周，力保质量，在平均跳跃分数上取胜。
陈仪蹙了蹙眉，下意识的捏捏酸软的左腿。接着扭开瓶盖又灌了口水。
后内接环与后内点冰均为左脚起跳右脚落冰。她已经霍出去了，可这条少根筋的腿，起跳力度薄弱，若用右脚起跳，它又无法承受落冰冲击稳稳落冰，三周已经勉强，何况四周……别人以为她练两周跳是故弄玄虚，可她却真是脚踏了实地在赌极限。可究竟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弥补这条腿的缺陷？
休息三分钟，趁身体还没冷却，状态还在，陈仪又站起来。她开始练习一种单脚蛇行步，左脚重心由前外转向后内，再转后外刃，接着回到前外刃。
冰面上是一条又一条的S形滑痕，那些滑痕从冰场一角拉到另一角，来回重复、再重复。陈指导在场边眯着眼，他显然已经从陈仪这段时间的训练之中摸到了规律。
陈仪每天一到并场，前两小时一定是用于练习比赛节目。她按动作编排，在相应位置做规定的跳跃。
陈仪的体力问题，一直需要加强的方面。平时训练，她可以在3分钟内连续完成七到八个跳跃，但在那之后，她必须停一停，缓慢滑行，休息个三、五分钟恢复体力，然后再继续。而每半小时，她基本会靠着档板休息10分钟，而在这十分钟之后，她又能恢复到最开始的状态。也就是说，她体能方面耐力不够，但恢复速度还是挺快的。
但在陈仪近期训练中，陈伟发现，小丫头跳跃频率在减慢，三分钟之内，可能只去完成两到三个跳跃，以滑行旋转穿插其中，但中途的停顿休息时间明显减短，2小时内，每次休息时间通常不超过3分钟。
这么一来，连续训练2小时之后，陈仪比平时疲惫得多。尤其是每天上午和中午训练结束之后，陈仪坐车上学，经常睡着坐过站。
而晚上的训练，陈仪练得最多的是后内接环、后内点冰2周。她几乎会不给自己喘息时间，压得很紧，而后半段，在已经相当疲劳的情况下，左脚单腿的蛇行步，起初还让陈伟误以为她在练习用刃，但每天都是那套步法、用那只脚，只要注意她的训练方向，傻子都能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冰刀颤微微的拐过一个弧度，转向后外的瞬间，小腿肌肉抽了抽，一软，重心不稳，陈仪迅速将右脚放下，点在冰上。连续的S行的痕迹上又出现了一个断点。
陈伟眯眼，一直观察着弟子的举动，而练到此时，怕早到了极限。他想起陈仪那天跑跟他“交心”。小姑娘玩着衣袖，磨叽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开口：“陈教练，我不能肯定，能不能完成后内点冰和后内结环三周，就算我拼了小命……如果我一直完成不了，你们会不会让我回老家？”
当时陈伟一下子愣住了，平时被队员老狐狸老狐狸的叫着，有时候他也以为自己是只无所不知的老狐狸，至少对自己的弟子，对于他们个性、训练情况、习惯、状态、薄弱环节乃至心理方面，陈伟自认都能了解个百分之八十，总能对症下药。但他没想到，陈仪这小丫头确实是很能藏事，而且越是大事越能藏。
对于陈仪当年动过的手术，陈伟也了解过。那是一种腿部肌肉的移植手术，手术的内容是，将陈仪左腿大腿肌肉移植到原本已经萎缩的左腿小腿。而在手术前，陈仪的腿病确实是被诊断位发烧引起的小儿脑瘫。从陈仪的前教练李东华和陈仪的父母那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时候，陈伟一度纳闷。脑瘫是个什么概念？以他的认识来所，脑瘫的孩子严重的智力低下生活不能自理，轻的可能是流着口水自己不能控制，怎么会单瘫了腿？
后来他向队医咨询，队医说，小儿脑瘫确实可能只是伤到掌管运动的神经，陈仪口中那位安德烈大夫，正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在国际上都是相当有名望的。通常这内手术是在孩子越小的时候完成，恢复效果越好。一般13岁前，四五岁什么的，都属于黄金时期。陈仪很小的时候既然在这个专家手下做了这样的手术，恢复得又比较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如此一来，陈伟也放下了心，不在是太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对于陈仪的一些习惯、或有意识保护左腿，这应该属于心理上的问题。
但现在陈仪却告诉他，她是真的无法完成后内点冰跟后内接环三周，因为这两个跳跃都是用后内刃起跳。她当时在李东华哪学六种跳跃时，后内点冰跟后内结环也是费了很大劲才完成了两周，并且起跳动作至今都不规范，她在起跳时，总是下意识的将左后内移向后外，否则无法用到力。她也曾经想过，像左瞥子选手一样，用右脚起跳。但如果是这样，她又无法用左后外落冰，只能用左后外起跳。
这情况确实很奇怪，当时陈伟找来队医，让陈仪脱掉鞋子给他看看。但对医却说，并没有问题。
或许是一时的疑心，但那时候，他总觉得陈仪脚踝的形状似乎真的有些奇怪，她的外踝骨头看起来很小，几乎不凸起来。但对医说，这很可能是陈仪一直挂心当年的手术，而不怎么用脚后跟施力造成的。
也许一切都只是陈仪的心理因素？
陈仪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想办法克服这个问题。猛的练习左后内用力这就是她想出的办法。
比赛将近，陈仪跳跃的节奏比起以前确实有所改善。而她的方法，究竟能不能让她越过后内三周的这道坎？缺哪补哪，原本这并没有问题。但陈伟看着冰场里那孩子，却莫名有些担忧。
左前外相对有力，而左后内却是陈仪薄弱面。这很自然的让陈伟想起西腊神话中阿噶琉斯之踝，以及被称为运动命脉的阿嘎琉斯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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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22号就写好了，结果接连几天每天下班都还在加点，就没有摸鱼的空闲，老忘记贴上来。摸摸橙汁猫，老害你扑空，为了弥补下次我就把你写进去客串，当金毛咩的爱猫吧……
等六一忙过，俺一定请一天假补上万字，多谢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