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 莱利•布瑞佛（1 / 1）
芬兰杯女单比赛结束后不久，关于这次自由滑大大小小的消息已经在网络上传遍。总之，这次比赛，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而话题的中心，主要围绕着两个人：中国的陈仪和瑞士的莉亚•科特。
当《月光奏鸣曲》余音在体育馆内散尽、观众激动鼓起掌来的那一瞬间，似乎已经决定了这个15岁的中国小姑娘从此会备受关注。
陈仪临时替补张纯燕出场或许是总望所归。因为不少人早就知道，中国有个12岁就能完成前外三周半跳的小姑娘，大家都很想看看小姑娘在成年组能发挥到什么地步。
自由滑规定的跳跃数量上限是7个，小陈仪这套节目里安排了七个跳跃，并且全部顺利完成，她的节目从一开始就让人眼花缭乱，一个跳接一个跳。在这种情况下能兼顾到艺术表现，是在是不容易。她这套节目不论编排还是对音乐的表现都远超出她以往任何一套节目。《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被耳疾所困时期做作，从起初充满灵感地冥想、到逐渐透露出对未来的不安、恐惧、压抑，内心深处抑制着地强烈感情震撼着人心，尤其是它临近结束时斩钉截铁般的节奏，让人深深感受到不向命运屈服的强烈情感和坚强的意志。沸腾的热情达到顶点时，突然沉寂下来，但汹涌澎湃的心情并没有就此平静……没有足够生活阅历地人是无法将这样的贴近心灵地细微感受表现出来的，但15岁地陈仪竟然做到了，那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当陈仪的自由滑一结束，观众纷纷感叹，这个小姑娘，前途无可限量。
除了陈仪这么一颗闪亮地新星冒头之外，女单赛场上也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地事。94年冬奥会女单亚军，27岁的瑞士选手莉亚.科特在做后内接环四周跳的时候摔倒。几小时后，人们得到消息，莉亚.科特或许无法再站到赛场上了。
据说莉亚的腰椎旧伤未愈，这次意外跌倒再次造成严重地腰椎滑脱。虽然医生们已经将进行了手术、尽可能挽救她的运动生命，遗憾地是，莉亚的下肢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未来的日子里，她将进行长时间地恢复治疗，那或许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五年、十年，并且，即便她的下肢恢复知觉、能够行走，她也无法再滑冰。
陈仪得知这个消息是在男单自由滑地比赛结束之后。
当时萧何发挥出色，得了第五名。可陈仪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亚军的身上。
冠军依旧是古斯塔夫，他的总分高过亚军布瑞佛整整5分。可这已经是个意外，平时即便布瑞佛发
挥最出色的时候，古斯塔夫的分数总是领先他8分以上，好象他已经不属于参赛选手，有他在的时候，别人都只能为银牌展开争夺。而陈仪虽然一直认为19岁的瑞士选手布瑞佛这几年进步特快，但不可否认她更注意然雅.古斯塔夫。
可这一次，从布瑞佛一进场，陈仪就仔细地观察着布瑞佛的一举一动。她大概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什么。但布瑞佛看上去很正常。直到比赛结束，布瑞佛以出色地表现拿了亚军，站在领奖台上激动得不成样。陈仪才松了口气，心想着莉亚大概已经没事了。
正因为这样，当萧何换好了衣服回到观众席告诉她：“听布瑞佛说，莉亚.科特伤得很严重，以后可能都滑不了冰了。”，陈仪完全无法控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摇着头问萧何：“我实在搞不清楚，老天爷为什么就这么狠毒。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发生在安妮娜.马多理那种人身上？为什么偏偏发生在莉亚身上？莉亚的膝盖受过很重的伤，好不容易复出，她这么拼命地与不断冒出来地新选手们竞争，即使跌倒、得不到名次都好，为什么还让她连路都没办法走、以后都不能滑冰？这太不公平了！”
萧何知道陈仪最喜欢的女选手就是莉亚.科特，但那与其说是欣赏莉亚的才华，不如说是佩服莉亚的勇敢。因为陈仪并不是在莉亚的颠峰时期喜欢上这位选手，而是听说她是个退役后复出的选手才被她所吸引。因而萧何对于她激动地反应多少有些诧异，总觉得，她好象并不是单纯为莉亚.科特的遗憾而心疼。
萧何皱了皱眉，拍拍陈仪的肩膀开口：“别那样说，这是个意外。能站在这里的选手，个个都是拼了命的，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让人愉快。”
听到了萧何的话，陈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过分了。即便安妮娜那种人不讨人喜欢，但她也不应该去诅咒别人。
摸干净眼泪，陈仪心里依然无法平静。她实在痛恨这样的感觉，为什么有些人明明那么想站在赛场上，老天就偏偏要作弄他们，以一种极端残酷的方式。
萧何看了陈仪一眼，叹了口气：“你真的这么喜欢莉亚？我倒是可以跟布瑞佛说说，他跟莉亚关系不错，看他能不能带你过去探望莉亚.科特。怎么样？”
“真的？”陈仪眼睛一亮，心里好受了一些，急忙点头。随后顿了顿又问：“你好象跟布瑞佛很熟？”
“以前在世青赛上就认识了，比完赛就经常约着出去玩，玩着就熟了。他这个人还不错。”萧何笑答，看上去颇有几分得意。俨然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让陈仪忍不住想给他白眼。
萧何想了想，又道：“刚才陈指导说，这几天晚上，我们前五名的人晚上7点在训练场集合，好象是排一个集体表演的节目。你连表演赛的节目都没准备吧？”
陈仪原本就是个替补的，她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原本是为开春三月的世青赛准备的，至于赛后表演，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进入前五，自然还没准备。
“陈指导说，就把自由滑再滑一遍就可以了，跳跃量减少一点。”陈仪答道。但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冒出然雅那句“一样，那一样，你不该抄袭亚利克斯的节目编排”。
想到这个，陈仪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如今她就准备了这么一套自由滑，一滑就得滑完一个赛季。
当时她只是顺着模糊的记忆随音乐滑了那段跑动接跳转，教练立刻说这个好，还大大的表扬了她。陈仪为那些赞许开心，但她知道，这些赞许是给廖沙的。其实她也很清楚自己无法了解廖沙当时的感受，就像她自由滑里的那些表情，即便别人认为那是“真实”的，可她自己知道，那是模仿，那并不属于她。
对自己的节目，廖沙表达的是自己的想法，而陈仪滑出的是廖沙那套节目带给她的震撼，她只是想说明这些。其实，她或许可以选择用不同的动作来表达，但试过之后，陈仪发觉自己做不到。那些动作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脑子里，她拼命训练，就是想完整地滑出来，如果不能做到，那就好比砍断了某种联系，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喂？喂？”
“魂归来啊！！”
陈仪猛一抬头，见萧何无奈地看着她，很快又哈哈大笑起来。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刚才还口口声声要去看莉亚，布瑞佛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
陈仪一怔，这才发觉萧何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那个笑盈盈看着她的棕发小伙，正是瑞士选手莱利.布瑞佛。陈仪抬眸看了看布瑞佛，立刻不好意思地淡笑着朝他伸右手出手，想尽可能大方地表示友好。而布瑞佛见状，微愣片刻，扬眉一笑，抬起双手就是一个无比温暖的拥抱，好象他们已经是很熟悉的老朋友。
“陈仪，昨天我和莱利看你训练他就对我说他对你有兴趣，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对了，他还评价你的旋转了。”
萧何这翻译很是时机地插了进来。
“呃？真的？他说我什么了？”陈仪愕然地转头看看神情诡秘而得意的萧何，又看看一脸笑容的布瑞佛，这感觉还真诡异。陈仪很好奇被称为旋转王的布瑞佛会怎么评价她，不过旋转是她的薄弱环节，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说，‘这小姑娘的旋转……哎，还需要磨练’，对吧莱利？”萧何先故做严肃地说完大笑起来，还很是无耻地转向布瑞佛寻求肯定。
可惜布瑞佛却不领情，开口就是一连串滔滔不绝的英语。陈仪听不懂，眼见那两人笑作一团，两眼一翻，转身朝着萧何就是一飞腿，大嚷：“说人话！会英语了不起啊，我还能说俄语呢！”
此语一出，萧何一边笑，还一边跟布瑞佛解释什么，总之这小子该翻的不翻，不该他翻译地他倒是不遗余力，陈仪恨不得将那混蛋掐死。
不过虽然萧何乱开玩笑没几句正常话，陈仪一句听不懂痛苦万分。但有些东西她还是能明白得了，也并不讨厌。
三人一起去餐厅吃晚餐，萧何与布瑞佛边吃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赛后一个集体表演的事情，陈仪则坐在一旁“观赏”，等着萧何不时给她翻两句。
听说这次的赛后表演，为了能给观众一个惊喜，每项目前五名的选手除了分别拿出一个表演节目，还会让男单与女单的前五名选手在出场和退场的时候搭档起来秀一下。具体秀什么内容是分组后你与你的搭档自己决定，而分组配对则是按比赛的名次。
布瑞佛说自己运气极好。他是男单第二名，因而他的搭档是获得女单第二的美国选手艾米.多琳是个国际公认的大美人。
而萧何的运气就糟糕透了。他是男单第五名，女单第五名偏偏是安妮娜.马多利那个面相“克夫”的家伙。
“你可别被她给吞了。”陈仪直笑。
萧何却不以为意的耸肩道，“不就是个赛后表演嘛，我很敬业的，而且绝对绅士，只怕那个恶女人迷上我。”
“去你的，没良心的东西，她整我你还跑去绅士个屁！”陈仪笑骂着挠了挠头，“那么，我的搭档是……”
她话还没说完，布瑞佛和萧何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中英双解齐响：“你的搭档是哈里.亚雷斯！”
“哈里……亚雷斯……”一听这名字，陈仪当场愣了，然后条件反射地叫起来：“那个穿荧光装跳芭蕾的？！”
对于加拿大选手哈里.亚雷斯的名号，陈仪早就如雷贯耳了。那是个古怪的家伙。而陈仪对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穿荧光装跳芭蕾舞。那是无法想象的另类啊。
“你也别太受刺激，亚雷斯虽然另类，但他的实力确实强，虽然……他很少有发挥正常实力的时候。”萧何笑道。听他那口吻，显然有惟恐天下不乱的乐劲。但不论是布瑞佛还是萧何，说笑归说笑，那眼神，倒是真觉得陈仪走运，这组搭档，恐怕会很有趣。
陈仪抿了抿嘴唇，也笑了起来：“我觉得还不错。”
“可惜啊，你不是崇拜古斯塔夫吗？可惜人家是第一……唉革命尚未成……”萧何调侃着，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仪用一大块马铃薯封了嘴，外加一句：“放你的狗屁！”
晚餐就在这说说笑笑中结束，但谁也没提起莉亚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陈仪不时盯着布瑞佛看。越看越纳闷。
萧何说布瑞佛与莉亚的关系很好，但在陈仪看来，布瑞佛一直很开心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受莉亚受伤的事情影响。
走出餐厅时，陈仪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布瑞佛。布瑞佛颔首笑笑，那双淡蓝的眼睛里好象有什么东西浮动着。他大约早发现了陈仪不时投向他的目光，突然停住脚步，拍了拍陈仪地头笑道：“别担心，她会好起来的。她是个很坚强的人。”
陈仪一愣，她听懂了。布瑞佛完就转身跟萧何说着什么，而陈仪依旧处于“石化”状态。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那种感觉。那就好象别人家出了事情，别人还反过来安慰她，让她脸红不已。
跟萧何说完话，布瑞佛又拥抱了一下陈仪，拍拍萧何的肩膀，算是打招呼，说自己还有点事情，得先走了。
布瑞佛走了之后，陈仪抬头看着萧何，等待答案。即便语言上不通，但她感觉得到，刚才他们在谈的可能是莉亚的事情。
“我一直没发觉……你这人好象一直不太在意别人的事，怎么对莉亚的事情这么上心。”萧何疑惑地挠挠头，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叹口气又正色道：“莱利说他会把你的问候带给莉亚，至于探望，还是不必了。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对莉亚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她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况且，今晚上莉亚就要乘飞机去德国，在那边进行进一步治疗，我们还是别去打搅她了，以后出国比赛有的是机会见面。”
萧何的回答多少让陈仪有几分失望。但她也知道，或许对她们而言这只是一件让人心疼和遗憾的事情，但对莉亚本人来说，下肢丧失运动功能，无疑是个非常严重的打击，或许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在那之前，任何的安慰，对她来说或许都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