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探心 上（1 / 1）
“你在这里干什么？”安逸一人当先，王六荪急急跟在后面，我被金枝扶着要行礼，安逸一手挽住，转头看向跪伏在地的太医，“贵嫔他们如何？”话音刚落，产室里已经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随即又宫女跌跌撞撞奔出来，“奴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嫔娘娘顺利诞下皇子——”
安逸挽着我的手，淡淡道，“嗯，顺婉仪如何？”
周围一遭的贺喜声停了，所有人的眼光看向那个报信的小宫女，小宫女没见过这种阵仗，说话磕磕巴巴了，“顺、顺......”门里这时又是一阵婴孩的啼哭，我精神一整，那殿门终于打开了，里面深沉的血腥味熏得我几乎厥过去，金枝及时搀住我另一只手，“娘娘！”安逸看我一眼，马上有人将方才备好的椅子铺好了明黄垫子，安逸皱眉，王六荪马上上前，手脚利落的将明黄垫子撤去，让我休息一会。
“禀皇上，顺婉仪诞下皇子。”这是个好消息，周围宫女太监正要齐声恭贺，不料里面又跌跌撞撞奔出一个嬷嬷。
“禀皇上，顺婉仪、顺婉仪似有产后漏崩......”
我在命太医回报贞顺二人的状况时，也曾特意询问过女人生活时该注意什么，自然也知道产后崩漏意味这什么，我只感觉心都被揪了起来，有些急切地望着太医，“快想法子。”
太医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臣定尽人事....不过顺婉仪之症，只能祈求天意。
”
我随安逸在外面等着，已经顺利生产了的贞贵嫔被移到了另一间寝殿，初生的两个皇子被抱到了安逸面前，安逸一贯地匆匆瞥了一眼，就吩咐早就备好的乳母和大伴将皇子带回西六所，赐名庆宴推迟到了两位皇子的满月之期再举行。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终于在几乎觉得已经无法可循时，太医抹着额头出来，啪嗒跪在地上，“臣禀皇上贵妃，顺婉仪...无事。”
我一身僵坐的姿势终于放松了，软软地靠回了椅背，安逸低首望我一眼，手掌安抚地在我肩上拍了拍，随即示意金枝，“贵妃身体不适，需细心调养。”金枝双手并礼在腰间行了一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上安逸的袖子，“皇上，顺婉仪......”我想说你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这个刚为你生了孩子又差点丧命的女人，却又想到皇室民间都颇为忌讳的‘血房不吉’的习俗，犹豫之下只得巴巴将安逸望着，希望着他能进去看看，给人一个安慰。
不过事实证明我和安逸仅眼神交流之间的代沟不是一般的大，安逸也犹豫了一会，我更是努力地巴巴将他盯着，结果这位微微一皱眉，踟蹰了一会，仍是脚步未动，不过转头对王六荪道，“传旨：婉仪刘氏诞育皇嗣有功，册为贵嫔，待皇子百日行册封礼。”
我默默低头，不再多言。
安逸膝下一夕之间又多了两位皇子，皇长子优湛，是我锦绣宫所出，已被册为太子，就待择日行册封礼，二皇子越，三皇子愿，俱丧母，被安逸给予我抚养，四皇子乃贞贵嫔林氏所出，五皇子乃顺贵嫔刘氏所出......我看着纸上寥寥的皇子妃嫔关系图，甚是无趣，这些一目了然的关系，居然还比不得我曾经看过的宫斗剧本，拍了拍仍是不明显的肚子，不知道我现在的这个又是男是女？忽然来了性质，搁下笔我朝寝殿外叫到，“金枝，宣太医。”
来的是太医院的医正，这人倒是历经了德宗到了康靖一朝仍是不倒，想必医术尚是不错，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黄医正把脉良久，“怎样？”
黄医正伏地行一大礼后，答道，“娘娘气脉平和，最近应调理得不错。”
我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是问......”我指指肚子“他怎么样？”
黄医正的目光有些闪烁，“皇嗣、皇嗣自也是无碍的。”
这话答得不爽利，我皱皱眉也没多说，示意金枝将人送出去后就再不顾形象地仰躺，想着太医刚才说的话，我有些不安，伸手摸摸，这里居然有孩子了么？她会有和我想象的眼睛鼻子嘴巴？......说不定，也会和安逸长得像......想到这里，我骤然就纠结了，虽然说安逸皮相很是不错，但是长得像安逸......想想就恐怖，优倒是长得极好，集合了父母的优点......
我正一个人YY地欢实，不料外面金枝骤然唤道，“娘娘，顺贵嫔有请。”
顺贵嫔，说实话，能在安逸的后宫做到贵嫔的不多，康靖后宫出了我昭懿贵妃高高在上，便是德华宫的正二品韵妃了，而后宫妃嫔，大多在妃位以下。
我进了德化殿的偏殿，却是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宫女们早就屏息侯在殿外，见我居然步行而来，纷纷行礼后便关上了殿门。
我大量了一下殿类的装饰，可见是花了心思的，在迎合了安逸的省美观后，在一些细节处也彰显了主人自己的巧思。
“臣妾请...请贵妃金安。”顺贵嫔在宫女的搀扶下要行礼，我赶紧拦住，“不必了不必了，你身子还没好呢。”
“臣妾谢娘娘。”顺贵嫔摇摇欲坠地被搀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我注意到才是秋末，这里居然就扑上了薄垫子。
我也在一边坐下，“你身体如何了？既是仍需调养，有什么话不能在你养好后再说的？......”
我絮絮叨叨的扯了些话，我对刘淑的感觉还是很好的，扯完了却发现刘淑正看着我，那种眼光......似看着我在思考什么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面对这种带着探寻和疑惑的眼神，我也讷讷住口，只是尴尬的由刘淑看着。
眼前的女人已经被这一次生产剥落了很多，眼眶抠下去了，嘴唇发白，双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微有颤抖，我看得都有些心酸了。
气氛陡然就伤感了，刘淑却突然一笑，像是想了很久的问题突然想开了，“娘娘，陈庄丽如何？”
----------补更——
嗯？怎么就绕道了这里？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本宫将陈尚膳嫁给了正二品的弘图阁大学士了。”
刘淑低头一笑，却有马上咳嗽起来，“咳咳...原来...咳咳咳原来最后...最有福气的是她。”
我看着刘淑的贴身宫女不住地给她顺气，看着刘淑气喘吁吁万分疲惫地推开了宫女的手，眼中已有泪光点点，“娘娘以为，女人一生如何才是满足？”
......这位的话题真是会跳，这会又转到了人生了......我在心里嘀咕了句，随即思考起这个。
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其实是因人而异，我上辈子是已经走上了那条路，注定了就是衣香鬓影，名利双收，却未必是我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在那条路上走的太远，已经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不过也还没到最后，所以上辈子我也不知道女人如何才是满足。
可是这一辈子我知道...如果不能回去，要留在这里，那我愿意做一个好母亲，好好带着优，安逸不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是个好皇帝。只要我戚氏没做什么不道的事，我和优都能无事。
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也不能给刘淑答案，因为这因人而异，每个人的都是不一样的。
泪珠顺着刘淑消瘦的脸颊缓缓落下，“娘娘如何不知？女人再怎么变，也不过是要个孩儿，一个知心的夫君，即以入宫，贱妾蒲柳，只盼得他百分之几的垂怜，可惜今上......”说道这里，刘淑再次咳得死去活来，等到她终于缓过来，我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这些闺阁之中的女子，从来只能听从父命兄命，媒妁之言而嫁，况且安逸......即使我再不愿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符合了这个世界女子夫君的最好标准，莫怪前面馨嫔和刘淑都失了心。
“臣妾而今已经看破，可惜已经迟了。”刘淑说道这里，期盼地看着我，“臣妾福薄，纵是诞下皇嗣，只怕也看不到他长大了，娘娘膝下即已有两位寄养的皇子，臣妾可否将五皇子托于娘娘？”
我呆了呆，赶紧回绝，“顺婉仪身体不适，五皇子暂时托于我抚养还好。若是长久......”
刘淑摇摇头，倏然伏跪，“臣妾是想将五皇子托付于娘娘。”
我语塞，莫非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托儿所的老妈子？
刘淑见我不语，跪行到我脚边，哀哀揪住我的裙摆，我一惊，下意识就要扶人起来，刘淑垂泪，“娘娘，臣妾知道自己只怕撑不了多久，而皇儿...而皇儿若是没了母亲的庇护，臣妾实在是不敢想......娘娘即已抚育了二皇子三皇子，请不要拒绝......就当是、就当是为太子殿下以后的臂手了罢......”
我一震，扶人的手也缓了下来，微微低下身，“刘淑，你知道你若是真的将五皇子交予我抚养，那么以后，他可能就只能是个亲王？”
记挂在我名下的皇子，之所以没有拒绝，就是因为这些孩子将来可能可以成为优的助力，自然，这也要是看优的资质是否能驾驭这些兄弟，否则也有他们反噬的一天。
但我相信优，这个孩子必能是一代明君，皇家的闲散亲王，能做的成功的少之又少。
刘淑一顿，低低答道，“臣妾知道，可是没有母亲庇护的皇子...在宫里是个活不下去的......”
帘幕后转出一个嬷嬷，正抱着一个淡黄襁褓，里面有小手正伸着挠着，嬷嬷轻声哄了几句，跪到了刘淑面前，刘淑眷恋的看着正嗯嗯啊啊的小皇子，终是没动，只是哀求的看着我。
我只知道必须有决定了，犹豫了一会，我还是伸手接过了嬷嬷怀里的小孩子，还没足月的孩子，没了出生的红彤彤，看上去漂亮了一点，我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小孩子居然就安静下来，白胖的小手偎在胸前，又睡了过去。
这倒是个安静的孩子，不同于优和越的闹腾，愿现在还太小，可看上去也不是个乖主儿。
我继续拍着，看着刘淑脸上的惊喜笑容，“顺婉仪可想过给五皇子起个什么名字？”
刘淑看着我，“...可子...不是该鸿图阁的先生们拟好了呈给皇上圈字赐名么？”
我看着怀里的孩子，示意宫侍搀扶刘淑起来，“鸿图阁的先生们...呈上的字确实吉祥，可惜不好听，比不得亲生母亲随口取的。”
刘淑一震，抬头看了看我，“简则简之...万事不变，简单易行，臣妾想为他起个‘简’字。”刘淑说着，伸手向襁褓，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隐忍地收回手。
我视之一笑，示意嬷嬷上来抱走孩子，“皇子还是先留在顺贵嫔身边吧。”
“娘娘！”刘淑惊道，“您......”
我安抚道，“皇子还是留在你身边，除非你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
刘淑垂首低低道，“臣妾明白了。”
我没察觉奇怪，只是安抚一笑，就带着金枝回了锦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