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帝乡不可期<下>(1 / 1)
在我看来,这简直是一个悲剧。
“当初他说要偌温进宫,我本就觉得不对,后来、后来一天他居然将偌温灌醉带走......”
太后泪眼婆娑,似乎想起当年的事对她是一个折磨,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也猜到了,从此平步青云,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六宫无颜色......可惜,故事的主角是个男人,却以此折辱的方式被帝王看中收入后宫,还得男身女妆,成了‘宠妃’。
这个......德宗果然变态。我在心里诽谤。
“我本来想将偌温偷偷送出宫,先诈死再......可当年桑妃产下皇子,皇宠日隆......偌温、偌温......”太后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每从口中说出一次,对她而言都是生不如死,“偌温说他宁愿留在宫里,说戚偌温已死,只余温妃,他宁愿留在宫里为我戚氏夺回皇宠......”
我安静地听太后说着,偶尔在她激动的时候拍拍她的手。
当往事是残酷时,回忆起来就只能是痛苦。
我也不知该如何看待,只得听太后说下去.
“我当初被送进宫里来,就知道会如何,争宠不如夺位,这是父亲警告我的,我也小心的遵循着这句话,我知道这是我将来在宫里立足的资本。”太后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她握住我的手,“琳琅,现在我告诉你这句话,你也要记得,我们戚家......从开国功臣到而今,可谓是不易,这其中辛苦,想来你也知晓一二了......”
看着太后满面倦容,我只得说,“母后,你先歇息吧。那些事......”我斟酌一下用词,“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我知道这么说话是很没什么说服力,可是现在最主要的是请太后老人家先休息,我可不想太后娘娘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又昏了过去。
总算伺候着太后睡下了,我步出慈安宫正待回锦绣宫,向太后求助是无用了。我只能自己回去想办法。
走在慈安宫门下,我差点一个摔倒,一对黄乗衮旗,正正经经的皇帝仗仪对正停在那里,我正待着代表什么,左看看右望望,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负手身后,一派帝王气度的安逸。
“娘娘,皇上......”金枝一脸惊讶,然后忙不迭地提醒我该去给他三扣九拜,这个......我也有点汗颜,可能是在康靖皇帝陛下的疏于教导下,我的宫规宫仪是越来越难以见人了,往往我去觐见,腿还没弯,安逸就已经先叫起,所以,实在是不能怪我。
可是现在我整整衣服,决定很有仪度地给他请个安,想象我等下可能要给他看的东西,这个安我也不能不好好请。
“臣妾请皇......”我话还没说完,安逸已经一伸手,我的胳膊就到了他手里,我下意识抖了抖,他该不会心血来潮又想......
我在心里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安逸已经拉起我,淡漠地对身后的仗仪队趾高气扬的下了谕旨,“离远点,朕和贵妃有话要说。”
走在御花园了,我有些忐忑不安,看看走在身前一步的安逸,我犹豫不决,现在看来,他今天不像心情好,也不像心情不好......我攥紧了袖子里的黄绫子,几乎?光已经不容我犹豫,索?.....就交给他了。
“这是什么?”
“是太上皇交给臣妾,要求臣妾陈给皇上的。”
于是,安逸打开了。
于是,安逸周身的气压降低了。
于是,我被冷冻了。
“朕知道了。”最后,安逸以一句这样的话作总结,然后,我的胳膊又到了他手里,“不过,朕交给你去解决。”
“交给我?”我努力压抑下尖叫的可能,“皇上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这句话被安逸一个眼神给吓回了肚子里。
“朕相信你。”安逸拉着我,呃,或者说他押着我%由系哪抗庖丫蝗菸矣淘ィ餍?.....就交给他了。
“这是什么?”
“是太上皇交给臣妾,要求臣妾陈给皇上的。”
于是,安逸打开了。
于是,安逸周身的气压降低了。
于是,我被冷冻了。
“朕知道了。”最后,安逸以一句这样的话作总结,然后,我的胳膊又到了他手里,“不过,朕交给你去解决。”
“交给我?”我努力压抑下尖叫的可能,“皇上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这句话被安逸一个眼神给吓回了肚子里。
“朕相信你。”安逸拉着我,呃,或者说他押着我走比较恰当,“四舅舅就交给你了。”
四舅舅?
嗳?
按辈分算,我是该叫那个人为四叔叔,安逸麽,按辈分算...他是该叫那个人四舅舅......
我反手一把拉住安逸的龙袍,“皇上你你你......”你早就知道温太妃是个男的?
可惜力气太小拖不住安逸,反被他拖着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安全送四舅舅出宫,我随你折腾。”
嗳?
看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好像根本就不把他老爹的赐死召放在心上......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干什么推给我来办这件事?
“娘娘......”
“......”
“娘娘!”
“干什么!”金枝的声音太大了,弄得我再怎么想也想不下了。
“您没事吧?”金枝皱着眉看我,将一盏珍珠莲子羹递上我手,“您都在这榻上躺了一天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我接过,抿一口,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了,于是御膳房就备下珍珠莲子羹。
“您这还叫没事?”金枝不赞同的看着我。
“真的没事,你让我好好想想,把那个事情想通了就没事。”我挥挥袖子,换个姿势继续,冥思。
太上皇帝要赐死的宠妃成了‘四叔叔’,而今救人的任务还落在了我身上,想想安逸的眼神,我要是没救下来怎么办,他可真放心......他早就知道温妃是个四叔叔,那以前他看温娘娘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娘娘!”
按捺下心底的烦躁,我差点要丢人出宫去,一转头却看见金枝一脸紧张,“云南王来给您请安了。”
手一倾,满碗的莲子羹就孝敬了土地,“他来凑什么热闹!”
看着面前笑眯眯的男人,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娘娘安好?”
“......安好。”
“臣奉皇命接下了内务京畿的职位,所以过来给娘娘打声招呼。”
我总算有了些反应,“云南王爷接下了内务京畿?”
“是。”
内务京畿的官职可大可小,说它大,是因为‘内务京畿’指的是皇宫的安全保证职位,京里的天皇贵胄要想出京,还得有京畿处的牌子。说他小,是因为这个官不过从三品,在京城这个走个路都能碰上皇孙贵胄的地方,实在是称不上大。
“王爷高才,只怕内务京畿的位置委屈了王爷。”
“非也非也。”刷的一声,一把华丽丽、金闪闪的扇子从他手里展开,扇面依旧是牡丹,大朵的牡丹在金丝织成的山面上摇曳多姿,真是富贵逼人,而摇着这把扇子的人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京城的纨绔子弟,“皇上圣旨,无所谓委屈二字。”
“......”我看着眼前微笑的人,觉得真是没话可说,想送客,却也苦于没有安全的借口,要是一个不小心又得罪了人家云南王,只怕不好,毕竟......上次是人有意行贿才侥幸过关,这次么......
看着坐在下位的人,依旧只是不紧不慢地摇着富贵逼人的扇子,嘴角含笑。
呃......我端着金枝新给我端上的珍珠莲子羹,实在是食不下咽,今天烦心的事够多了,我几乎都挫火儿了......想想,我忽然有了个......
“云南王,有个不情之请王爷可否帮忙?”我抿一口莲子羹,咽下,冰凉的感觉真消人暑气。
“啪”的一声,华丽丽的牡丹金丝扇合上了,依旧是笑眯眯的口气,“娘娘有何不情之请?”
我朝金枝挥挥手,金枝会意,比了个手势,伺候的就都退下了,“王爷可有假死药?”
上官云舒高高一挑眉,“娘娘如何有此一问?”
好诈!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倒问我怎麽知道的......我当然不能说是以前戏里常常看到的,只好说,“这就请王爷不必问了,我也只想知道王爷是否有?”
上官云舒再次高高一挑眉,干脆承认了,“有。”
“那么,王爷的药有卖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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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阁
棠阁是德宗宠妃温太妃在德宗退位后的居所。不过在温太妃养子康王叛变后,这里已经被德宗下令严封,非德宗手谕不得入。
“昭懿贵妃到——”我端着一方红木托盘,小心地走进棠阁,上面一壶酒,在别人看来是要命的,可却是能救命的。
“臣妾请......”我托着红木盘正要请安,却发现坐在临窗案几前上的人恢复了男装......头上冒出黑线,我僵直在原地犹豫着。
“哦,是琳琅。”温...或者说是戚偌温很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笔,“你就来了。”
我犹豫...想想还是张口,“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戚偌温朝我招招手,“你先过来等一下吧,等我把这幅画画完就好了。”
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走过去一看,案几上平铺的正是一副画像......原谅我,古代的画像都是抽象派,我看不出画的是谁。只是在画轴的左上角,提着行小字‘帝乡不可期’。
我陡然沉默。
“你看怎么样?”填上几笔,戚偌温问。
我憋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好。”
“那你就交给...太后。”戚偌温搁下笔,小心地将画轴放到一边,然后转头看我,“琳琅你都长这么大了。”语气很是悠远,“当年我带你上京你还只有这么点大。”他伸手比了个矮矮的高度。
“......四叔。”想了想,还是按名义上的叫法好了,“四叔您......”打量眼前人的一身男装,想起我到了真朝第一次见到‘温妃’的别扭,我终于明白当初的别扭从何而来。
见我期期艾艾,戚偌温一笑,“我要没恢复这样,琳琅你这句‘四叔’只怕也是听不到了。”
“......”
“琳琅。”
“...是。”
“你也长大了。”
“......”
“戚氏将来在朝中的位置就落在你肩上了。”
“...四叔,当年您进宫都不后悔么?”那行‘帝乡不可期’中暗含的悲哀......
“这是身为戚家人的自觉。”
“......”见鬼的自觉!
“酒是什么?”
“鹤顶红。”名义上是如此。
“多久发作?”
“...半个时辰。”
“拿好。”
“四叔...”
“记得交给太后。”顿一顿,“太后若问起我,就说...偌温不悔。”
“......”好暧昧的话......
“......还有...琳琅......”
“是......”
“记得...你、你以前答应过我的话......保、保安康...和、和琳嘉......”
药力发作了?“记得,一定保住安康和琳嘉。”
“好...那就...那就...好...姐姐...姐姐...”呢喃的语调终于低了下去,直至虚无。
‘嘭’,酒盏从他手里滑下,掉在地上。
微微松了口气,我的任务完成。接下来,就看安逸陛下的了。
我走出棠阁,招来立在廊下等待验尸的仵作,“温娘娘归天了,你去看看吧。”
傍晚。
晚霞给皇城陇上一层瑰丽,看上去更增气势,城墙上站着两个人。
“皇上,温...四叔要去哪里?”我看着趁着夜色靠近端武门的青篷车。
“金陵城。”站在夜色这种只看得到安逸的衣上金龙翻腾欲飞。
“哦......”戚家的本家么?我暗想。
“什么人?!”一声高喝,我下意识向城门处望去,刚好看到青篷车被人拦下。
“......”被拦下了。
安逸却是冷冷一哼。
“闹什么?”下面又传来有点耳熟的......懒洋洋的声音。
我拉长了耳朵打算细听。
说来奇怪,原本嚣张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还带了点谄媚讨好,“王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
“本王闲来无事就来看看。”懒洋洋的声音继续,“怎么了?”
“王爷,这辆车小的看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懒洋洋的声音越听越耳熟。
“这么晚了,还要出......”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这算什么问题?放行!”
“......是。”
恶势遇上强权,还是被打压了。
听了好一会,我惊讶道,“刚刚那自称‘本王’的,是上官云舒?”
安逸瞟我一眼,“否则朕命他掌管京畿处做什么?”然后,转身,“回宫。”
我再向端武门看上一眼,忽然笑,“皇上好计谋。”
安逸不理,笔直往前走,“母后怎么样?”
我老实回话,“很伤心。”尤其看到那副画后,听到‘温妃’的临终遗言后。
“等过了白丧再告诉她实情。”安逸用命令的口吻说。
“嗳?又是我?”
“难道是朕?”
“...是”
“...臣妾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说。”
“皇上要大选秀女了,臣妾想......”
“好。”
皇帝陛下允的飞快。
我落在他身后几步距离,眨眨眼,哎呀,应得这么快,安逸大概不知道我要求的和他以为的是两回事吧?
算了,不告诉他。
等他发现了,更好推脱责任。
我奸笑着,跟在后面,走向重重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