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1)
冬去春来,万木新发,春风融融,风和日丽。
别看宇古县偏远,但是附近的村镇人口众多,再加上离城区路途遥远,所以自成气候,街上来往虽是平民布衣,却是相当的热闹。
天高皇帝远,芝麻知县最大。
这日,晴空万里,退去冬日里厚厚的棉袍,穿着随风翩翩飞舞的绿衫长裙,董叶由心到外,都觉得相当的愉悦。
街上来来往往,偶尔也见些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官家小姐,说起官家小姐,在这宇古县也只有那么一枚,就是那位身材高大威猛的金大枝,知县的三女儿,闻言,此小姐不仅蛮不讲理,而且极度自恋,自认为自己是宇古一枝花。
在两旁街道的小摊子里,有一家卖各种布袋的摊子,因为比传统的一包方布随意一扎的包袱外观美而结实,所以广受人民群众的青睐。
“娘,我要这个。”一个小男孩拉着他娘的衣角,指着一个可以背在身后的布袋满眼期盼的看着那位妇人。
“这位小公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眼光,这叫书包,专门是给小孩子上学堂装书用的,结实又时尚,这几天我卖了许多,都是像你这般年纪的学子。”董叶心想,小孩子嘛,见别人有了自己一定会想要的。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蹲下对那小孩说,“小虎乖,回去娘亲做个更好的给你。”
那小孩嘟着嘴道:“娘亲敢保证一模一样吗?”
“保证。”妇人摸着那孩子的头温柔真诚的说,然后母子俩大手拉小手消失在人群中。
董叶一双含着星光的眼睛渐渐暗淡,她望着一边卖画的摊子上堆积的画,不得不望天又一叹。
“姑娘,今天一个袋子也没卖出去呢!”蓝子看着来到往的人,小脸儿甚是失望,本来前几天生意极好的,现在大街上满是这种布袋子,大多都是仿照她们的样式做的。
董叶很气愤,这些古代人也太心灵手巧了,短短几日就把这袋子技巧学得像模像样,有的甚至比她做还精致漂亮。想当初腊月寒冬,她东家跑西家走,拢了一堆家庭主妇,让人家照着样式做,还保证做得多少要多少,刚开始的几天,她做梦都偷笑,这会儿,屯积在蓝子家里的袋子让她想起就忍不住泪流满腮。
随便一提,小冷和蓝子成亲了,住在她家隔壁,独门独院。
“我要去告他们!”董叶咬牙握拳,俏目圆瞪,难道古代就不讲专利了,这是她的专利,冒牌货是要受到律法的制裁的。
“啥?告谁?”蓝子微愣,她家姑娘点子多,想法也很抽风。
董叶摆手,“说了你也不懂。”
蓝子望见一肥高大脸的女子走过来,忙低头拉董叶小声道:“知县的女儿来了,姑娘可以跟她讲讲,到底是官家小姐,懂着比蓝子多。”
董叶望去,只见一身华丽丽的金大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她走来,确切的说是向着她身边的卖画摊子走来。
这卖画的小冷跑哪去了?董叶眼珠子一溜,没见小冷的人影,心里老大不悦了,就算没人懂风雅,十天没卖一幅画,那家伙也不能偷懒擅离职守呀,他真是太对不起终日在家辛苦作画的美人相公了。
董叶只好硬着头皮跟金大小姐点头谄媚微笑。
那金大枝目中无人,鼻孔朝天,咸猪手拿起桌上的一幅画,看了一眼,丢下画朝董叶嚷道:“这是谁画的?”
董叶心里想,谁画的反正不是她画的,嘴上却讨好的笑道:“是我爹画的。”
“你爹?”金大枝眼珠儿往董叶身上转悠,十几日前,她二哥就是在这摊上买了幅画回家,她老爹说这画画得好,有大家之范,如果能加以引导日后必有大作为,本以为是个年轻公子哥,谁知竟是个糟老头!
董叶不知道金大枝的肠子里的小九九,如若她知道了,必定要大赞知县老眼而不昏花,她家相公的确不是平凡人,但却是个不掉茅坑不知臭的家伙,自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这不,画卖不出去就罢了,那不争气的小冷还要撒谎说画大卖,让那男人得瑟的每夜在她耳边唠叨说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宝。
镜头转换到半个时辰前。
一间小院青砖蓝瓦,院子里枣树下,一绝色白衣美男正倚在竹椅里,修长的纤指拎起莹白的瓷杯,微仰头,长睫轻闪,喝下那清淡淳香的茶。
小院的门被推开,一身灰衣的清秀男子手里捧着一坛酒壶进来。
“少爷。”来人正是小冷。
“嗯。”独孤清月应了一声,待小冷拿酒到桌边,他却站起身,手中的扇子微一摇,便‘叭’的一声打开了,画上画的是几枝碧竹,一轮弯月。
“少爷,你是?”小冷的声音微微紧张。
独孤清月淡淡一笑,衣摆随着他摇扇的动作轻轻拂动,“娘子近一个月来日日去邻家学刺绣裁衣,我终日在家作画也闷了,今日天气甚好,想出去走走。”
小冷由紧张变成惊恐,刚才谎称今日未摆摊卖画,少夫人和蓝子又抛头露面在街上摆摊子,少爷这一出去,所有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独孤清月觉出小冷的异样,深瞳一凝,收起扇子,淡淡道:“走吧!”
“少爷,你,你这样子出去不觉得太声张了?”他家少爷如此绝色,这样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独孤清月也不答话,只随手从枣树边拿起一黑帘斗蓬戴在头上,放下手中的扇子后,翩翩走出了院子。
小冷跺脚扼腕,无奈的跟在身后,少爷要是知道画只卖了两幅,少夫人又瞒着他在外面做小贩生意,这知情不报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呀。
独孤清月白衣飘飘,身子修长,即便是遮了容颜,优雅高贵的气质还是别具一格,墨色的长发更是让人眼睛一亮,路人啧啧称赞不已。
走在大街上,平日不怎么受关注的小冷也变得惹目了起来,人群中有人道:“这仆人都如此清秀,想必这主子定不一是一般人物了。”
前方围着一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热闹事儿。
“少爷,我们去另一边吧?”小冷满头冒汗,照理说这春天气候宜人,本不是大汗淋淋的季节。
“不必!”独孤清月语气仍是淡淡的,已往人群中走去。
“啊?”画摊里的董叶扬着眉头,张大嘴巴看着金大枝脚下的花斑大肥猪。
“没听清楚吗?明天早上如若没把‘大肥’的画像画好,你们就卷铺盖滚出宇古。”金大枝身边的恶奴狐假虎威。
“可是我爹死了呀!”董叶一脸茫然,凄然的看着金大枝一脸横肉。
金大枝鼻孔哼哼,这女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恼火,肥腿一伸,往桌子劈去一腿,桌子一翻,压向董叶。
董叶没料到这一遭,蓝子也未来得及施救,那桌子翻倒,满桌的画推下来,不仅淹没了她还被砸了脚。
这死肥婆,此仇不报非君子,哪日月黑风高,定用麻袋套在你身上,拉到暗巷里一阵毒打,董叶喊痛之时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
蓝子慌里慌张的把董叶扶起来,那肥婆也不知何因瘫在地上,鼻孔血洗不止,一身肥肉几经挣扎终是爬不起来。
见此,围观的人偷偷窃笑,站起身来的董叶也乐得忘记了脚上的痛,正在高兴中被蓝子推手肘,发觉不对头之时,独孤清月只留下了个背影给她。
“姑娘,少爷定是生气了!”蓝子说道。
“这不明摆着吗?”董叶应了一声,撇撇嘴。
三人收了摊子,董叶拒绝蓝子的相陪,自个儿回了家,进院拴门,悠闲的在井边打水洗手洗脸,压根儿就没把那站在房门前冷冷瞧她的人放在眼里。
“大河往东流,天上的星星三百斗,依呀依呀依呀依,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洲呀!”董叶自然自得的哼着曲儿,埋头洗着手。
“你竟然敢欺骗我?”独孤清月瞪了好一会眼,见董叶不吃这一套,其实他早就明白,他的冷眸冷脸在这女人面前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就看透了他不敢动手。
董叶站起身,甩甩手上的水珠,淡淡望了一眼他,充耳不闻的踱到石桌边的椅子里躺下。
“你反了你?”独孤清月忍无可忍,‘嗖’的闪到董叶身边。
阖目浅歇的董叶未睁眼,朱唇微启:“怎么着?你打我我去倚昭国投奔霜去。”
某人咬牙,眸子闪过绵绵的复杂之色,眸光幽深,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向董叶逼进,一股墨泥清香冉冉环绕,清冷的声音在董叶耳边晌起,“你心里一直有他?”
“当然了!”好朋友嘛,不时常想念还叫好朋友?董叶不可置否。
“你竟然骗我?”独孤清月心里那个翻江倒海啊,这女人竟然欺骗他的感情,枉他对她一片真心。
不就是骗他画大卖,再就是在街上摆摊吗?至于弄得如此哀怨?董叶依旧闭目养神,懒懒道:“就骗你了又怎么样?”
“你!”独孤清月心碎满地,长袖一拂,捧着早上小冷拿来的酒,气愤的奔去书房里了。
“终于安静了!”董叶嘀咕,男人嘛,无论多么的英明神武,只要陷入情网,大抵都是坠入英雄变狗熊的命运,而她,却显然明智多了,若即若离保持婚姻的新鲜度,确却的说是保持爱情的新鲜度。你侬我侬的日子过久了也会腻的,终日对着一张面孔,就算国色天香,也会审美疲劳的。
董叶小憩之后,去看独孤清月,他躺在床上,半阖着眼,一只手垂在床边,衣衫不整,露出胸口诱人的肌肤。
“你为什么骗我?”他眉间纠结,唇瓣沾着酒水,粉润欲滴。
“你若知道了肯定不同意,我只是想如果有个好结果也好给你个惊喜!”董叶想,能开个专门卖袋子的连锁店也很不错的。
独孤清月翻身坐起,目光凛冽,咽了几口口水,压住心底的醋酸味和奔涌的怒气,磨了半会,才吐出话语道:“好大的惊喜?你还有脸说!”
董叶微愣,怎么这般奇怪啊,独孤清月应该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难道他们谈的是不同的事情?她茫然望他问道:“为什么没脸说啊?”
“我真是瞎了眼!”独孤清月满脸绝望,没想到老天终究是看他不顺眼,给了他深爱的女人,却都是水性扬花,难道真要让他一辈子形单影只,背着恨怨过余生?
董叶摸摸下巴,这男人吃错药了?
“你给我滚出去”独孤清月随手推开沉思的她,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没防备的她滚到地上。
手肘被搁了一层薄皮,董叶站起来,指着床上的人道:“你敢打我,真是太过分了!”
床上的人扭过头看她揉着白皙的手臂,眼睛快速滑过疼惜与愧疚,但身子却未动分毫。
“哼,走就走!”董叶‘噔噔’的出门,找蓝子小冷斗地主去,顺便噌饭吃。
扑克牌是董叶遵着记忆用硬纸片做的,经过一阵子的玩耍,蓝子和小冷成了‘斗地主’狂,三人一有空就围在一起,斗个没完。
“姑娘,你们吵架了?”蓝子小心翼翼的问脸色不太好的董叶。
“他发神经罢了!”董叶甩出一张‘红桃K’,微微嘟起嘴,怎么今个儿就没在状态中呢?成亲数月,独孤清月对她可谓是温柔体贴,没摆过一次冷脸给她看,今日的反常甚是奇怪。
“少爷要是生气也只会拿我出气,对夫人嘛,应该是做做样子吧!”小冷微微挑眉,拿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
董叶想想也觉得小冷的话有道理,思忖午时与独孤清月的对话,突然灵光一闪,她勾唇轻笑,丢下手中的扑克,匆忙起身往家里去了。
“娘子,咱们自己玩。”小冷乐哈哈的洗着牌,不像蓝子拧着眉头担心董叶。
董叶推开门,一剑白光向她劈闪过来,吓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独孤清月丢了剑向她跑过来,铁青着脸斥喝:“不会敲门吗?如若方才我收剑晚了你命都没了。”
“我进自己家还用敲门?笑死人了!”董叶见独孤清月光站着不肯扶她,便自个儿爬了起来。
独孤清月斜睨她一眼,走过去关紧了院门,如果不是他乱了神,也不至于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哎,你怎么了你?”董叶趁独孤清月走过她身边赶忙扯住他衣袖。
独孤清月垂目冷然道:“明知故问。”
董叶狠狠叹气道:“不就是瞒着你摆地摊吗?至于嘛!而且亏的又不是你的钱?”
独孤清月讶然,举手挑起董叶下巴,冷眸微动,“你还装?”
董叶抿嘴笑出声,“不就是霜嘛,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那么蠢看上我啊?就算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当真这么想?”轻捏她下颌的手放下,独孤清月面露疑色的望她。
“如果霜喜欢我我可以考虑!”董叶若有所思,梨涡浅起,难道有什么事她不知道的?
“除了我谁会看上你!”独孤清月接过话,一改冷脸,揽起她衣袖看她手肘,“娘子,快去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