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又遇白素（1 / 1）
第二日，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爹娘，回到携芳殿。
月浓和小园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见我到达，立刻迎了上来。小园领了灰太郎去喂食，月浓则拉了我的手满殿转悠。
“你看，你的房间，漂亮吧！后来我又让人重新粉刷了一遍。还有还有，你看，你最爱吃的福临楼的点心，我今早特地让人去买的呢！”
我拖住她的手坐下。“好啦好啦，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才从越海回来。你就让我先歇口气，再来大展览吧。”
她突然凑近我的脸，表情严肃。“什么叫好不容易九死一生？”
“呃——只是个夸张说法罢了——”
她半信半疑。“越海怎么样？好玩么？”
“的确不错，尤其是大海——，好美的地方——”我拿出包袱里的贝壳。“喏，给你带的礼物。”
她好奇地拿起来仔细端详。“这是什么？”
“这是生活在海边的一种生物。传说能通过它听到海底龙宫的声音哦！”
她一脸惊讶。“真的？”拿起来凑近耳朵。“好像的确有些声音——”
突然，她表情一转，放下手里的贝壳。
“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你没真喜欢上那个白石吧？我那个四弟，自从你走了之后每日都跟丢了魂儿似的。你若是喜欢上旁人，我看他这魂儿可就找不回来了。”
我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会！对了，我听月华说伽罗派了使者求婚。这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脸一下子黯淡了几分。“使者现在还在长乐呢。父皇说，若是想拒婚，除非是说出我已有婚约。可是——”
“我大哥那儿呢？他什么反应？”
她的脸色更加灰败。“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对我动了心，可是无论我如何暗示明示，他却迟迟没有向父皇提出赐婚。我真担心，再这么拖下去——”
我思索一番。“一定是大哥还理不清自己的感情。没关系，月华已经说了，他会去求皇上直接赐婚给你们。”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这样——能行得通么？”
“一定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逼他面对现实才是。”
用过午膳之后，我便出了携芳殿，往长乐殿的方向翘首以待。
跟娘亲说好了，等她拜见完皇上皇后，便到携芳殿坐坐，我也好察言观色一番。
心里有些紧张，却还是安抚自己。也许娘并没有发现那些细节呢？
仔细思索了一番，虽说有些侥幸心理，却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相反，可能性极大。首先，我上次是去了皇后娘娘的寄雅殿，看到那一大片的金鸢尾才有所怀疑。而爹娘这一次是在长乐殿觐见，娘是看不见那些金鸢尾的。其次，这次皇上和皇后一同觐见，必定气氛正式隆重。这样一来，娘未必能有闲心注意到皇后娘娘的长相衣着神态。
想到这些，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又朝长乐殿的方向走了几步。
谁知这一走，却碰到一个未曾意料到的人——白素。
她依旧一袭白衣，高贵脱俗。看见我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
我对她笑笑：“好久不见。”
她却是警醒的模样。“你回来了？那我哥呢？”
“白城主？他还在越海。”
“什么？没想到他也没能留住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回来？”她似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恼怒刺人。
我有些好笑，莫非到现在她还顾忌着我？
“我想什么时候回来，莫非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她脸上恼恨的神色如此明显，好像我就是她前路上的拦路大石一枚。
我叹了叹气。何必呢？让气氛和谐一点不是更好？
“素儿。你放心，我回来绝不是为了跟你争抢什么。月隐是你的，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她却冷冷地笑了，笑声中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我的？哈哈——真是我的么？秦深深，你倒是说的轻松。我从小便恋着隐哥哥，一心一意想着长大后要嫁给他。你呢？你跟他，不过相识了半年！这半年，便轻轻松松将我们十几年的情谊抹杀得一干二净！是，就算我成功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会娶我，可是他的心呢？我得到的，不过是一颗不属于我的心！！”
她的眼眸中带了些疯狂，恨恨地继续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手。隐哥哥他是我的，永远都是！”
我的心里提不起一丝恨意，只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为爱所折磨的女子。月隐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坚持？我还记得长乐才试时她淡然出尘的神情。她在乎的，自始至终只有月隐而已。所以她恨我，这并不奇怪。就像我娘，若她知道真相，也会恨那个占据爹爹心底的女子吧？
不假思索地，我说了一句让我在这之后后悔不迭的话。
“素儿，我跟月隐早已成为过去。你拥有的，是和他的未来。总有一天，他会真正属于你。”
她的神色有些奇怪。“是吗？就像你爹和你娘？”
我一惊。“你怎么会——”
“我知道并不奇怪。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又怎会乖乖随我哥去越海？”
“素儿，这件事情，还请你守住这个秘密。”
“哼，你放心，我还不屑于传播这种八卦。真没想到，像城主大人这样的男子，竟然如此痴情。只可怜了夫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夫君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另一个女子，还是我们大沧的皇后娘娘！”
“素儿！你别再说了。”
“好。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说罢，她转身离去，嘴角挂了一丝诡异的笑。
我有些纳闷，却在一转身，看见了娘亲。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白素一定是看见了娘，故意说给她听的。难怪她在说那些话时，一下子声调高了不少。
这么近的距离，娘亲一定都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可是她的脸色却很平静，甚至还挂了一些毫不虚假的温柔笑意。
我白了脸，慢慢地迎上前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娘亲却开了口。“原来这就是深儿去越海的原因。”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怜爱。“深儿，你这个傻孩子。若是你在越海出了什么事情，可教娘怎么办才好！”
“娘——”我的语气无比艰涩。
我该怎么办才好？否认白素之前说的话？娘会相信么？
“深儿为了娘如此委屈自己，娘很心疼。”
“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白素说那么多，不该——”
“深儿。你不用自责。其实这件事，我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
我猛地抬头，娘亲的眼里装满了疼惜，或者有那么一丝的感伤，却很快便落了下去。
“十年前，我在你爹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副画像。那副画上的女子名为深雅，相貌与我有五分相似。从那时我就知道，你爹心里装着另外一名女子。也许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人。”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娘平静的脸。描述这样痛苦的场景时，她也只是微微地蹙了眉。
“娘，难道你不怨吗？”
娘淡淡一笑。“刚刚发现时，我恨过，也怨过，甚至想过要离开，不再做他人的影子。可是我又放不下你们兄妹俩。”
“不久后，你爹去剿灭一伙盗匪，受了重伤。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几个日夜，当他睁开眼时，明明已经虚弱得动不了，却还是执了我的手，说了一句话‘莲儿，还好，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和我们的孩儿——’”
“就在那时，我突然想通了。那个女子或许曾经是你爹的最爱，可是他们拥有的，不过是回忆而已。而我们所有的，是现在和未来那么多真实的岁月。再美丽的回忆，都只能用来收藏，却不能用来生活，到了最后，你心心念念的，只会是陪在你身旁最真实的人。”
“所以我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你爹的那些过往，就让它们渐渐变成收藏也好。”
无比的震撼卷席了我心中的每个角落。原本以为娘已经为了爹失去了自我，却没想到，原来娘却是在用自己的宽容和智慧，在经营着她和爹之间的感情。
“收藏？”我念着这两个字，有些失神。风岚，他也会变成我记忆中的收藏吗？
“是啊。就像那副画像，被放在书房里的众多藏品之中。你爹他，自很多年前便很少再打开来看了。”娘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的心渐渐回归平静，像放下一块大石般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爹爹呢？怎么没有和您一块儿来？”
“他被皇上留下了，说是有些话要单独同他讲。”
莫非是皇上要负荆请罪，请求爹爹原谅？我在脑海里想像当今天子卑躬屈膝的样子，弯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