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十、抛弃（7）（1 / 1）

Allen眯着眼，回想起以前。

同样是在这个场子里，在给予对手一击之后，对手坐在地上，隔着面具，大声地控诉他：

“不是说好了玩玩而已吗？都是你，害我脚扭到了。”

当时想都没想，也顾不上什么切磋，什么教学，赶紧上前，蹲下身子：

“我看看……”

一柄竹剑搭在他的脖子上，再敲了几下，对方乐道：

“你输了！”

他摘下面具，无奈极了，算是投降，说：

“胜之不武。”

“如果让你赢了，那才叫胜之不武呢！”对方辩驳，“我这叫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以智慧取胜。”

“你这叫使诈。”他帮她摘下面具。

“错！”她骄傲地摇了摇手指，脸颊因为运动而红润，“这是‘声东击西’，是《三十六计》里的第六计。”

那时的她，还只是大一。

为什么，这段美好的时光，走得那么快，那么匆忙，留下的，又是那么的痛呢？

看着他的样子，Vincent就知道这一招是谁用过的了。

轻咳几声，把他从回忆里带了回来：

“Elaine的事，你……知道了吧？”

Allen显然不想回到从前的状态，每日不停地想她，每日不停地悔恨。抛下公司的事务，每天在剑道馆里发泄着自己多余的体力，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思想，努力地将她从自己的记忆里挤出，最后只有挫败地任由难受撞击着他的思想。

“我知道了，”他站了起来，“如果你想跟我谈这个，大可不必了。你应该庆幸，刚才我手下留情了，没有打断你的腿。”

“呵呵，”Vincent现在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我知道，谢谢你的手下留情。可是，我要跟你说的，不是Elaine，而是Elaine还没来得及出告诉你的话。”

Allen重新坐下，毛巾扔在一边：

“最好长话短说，和你这样的人说话，我怕我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

Vincent笑道：

“放心，我会长话短说的。”小命要紧啊。“我只是想替Elaine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会和你离婚，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为什么……”

他霍地站起来，Vincent本能地挪开了，以为他要发泄怒气。可是，他没有，一脸平静：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我还没开始说呢。”这个男人，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啊。

“阿菀。”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Vincent一时之间转不过来，想了想，脑子又开始运转了：

“你……知道？”

Allen点点头。

Vincent心想，也对，像Allen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像个傻子一样地蒙在鼓里这么久。

正因为这样，他更加觉得难以理解：

“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还装作不知，为什么还让这一切发生？你不知道，Elaine为了你，她……”

Allen闭上眼，想起那深深浅浅的梨涡，触动了他心底的柔软：

“……或者，是我太自私了，所以，她……”

Vincent看着他的样子，不明所以，只有深深的不平：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Allen停了一下，“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她的父亲是从事建筑材料行业的，经营得还不错。后来有一家新兴的房地产公司看中了她父亲的建筑材料，要求与她的父亲签订协约，为他们即将建设的楼盘提供建筑材料。得益于那家房地产公司，她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那家房地产公司便向她的父亲提出了合并的意思。在两人洽谈的过程中，储存建筑材料的仓库忽然遭遇大火，里面的材料烧成了灰烬。无法及时提供材料，一旦延误了竣工时间，她的父亲就会背上巨额赔款。很奇怪，在这样的困窘下，经过了她父亲的多方周旋，当地的同行都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他一把。就这样，她父亲倒下了，所在的公司也萎靡不振。待到讨债的人蜂拥而至，她的父亲自知无力偿还，绝望地从高楼堕下，当场死亡。而她的母亲，则一病不起。在这不久之后，那家房地产公司就以债主的身份将她父亲的那家公司收归己有。”

“不要告诉我，那个女孩，是阿菀。”他蹙眉。

Allen坚定地说：

“没错，就是阿菀。而那家房地产公司，就是方氏的雏形。或者，方氏不应该叫方氏，而是应该叫方钟氏。”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父母牵着刚领养回来的阿菀，将她的小手递到他的手里，对他说：

“从今往后，阿菀就是你的小妹妹了，你要好好爱护她，不可以欺负她，知道吗？”

那时的他，除了点头，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所以，从小，他让着她，护着她。

身旁的人看了，都笑着说：

“说不定以后可以结成亲家呢。”

他不明白，看着父母，那两人的脸上，尽是忧伤。

后来，他找到了他想共度一生的人。那时，父母早因飞机事故离世多年。

听了他的话，爷爷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佝偻的背脊，蹒跚的步伐。让他第一次发现，爷爷真的老了。

老得，对待别人疯狂残忍的报复，也只能一声不吭地承受。

层层剥开的事实，竟还有他想不到的隐情。

Vincent回想起阿菀说的那句话：

“什么是报应？如果真的有因果循环的报应，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一直觉得是阿菀的不对，是阿菀太心狠手辣。

原来，不是她的问题。

他开始理解阿菀了。

她知道的，她一定是什么都知道的。

所以，她才会表现出那么迫不及待的野心。

她不是阴险恶毒，她只是疯了，被仇恨的火焰烧疯了。

恶人没有得到恶报，好人一直在地底下哭泣。

她的所作所为，表现的，只是对这个不公的世界的绝望。

所以，在那群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的时候，当他发疯地想把整间医院给炸平了的时候，身后的女孩则像风中的树叶，摇摇晃晃，满脸泪水，嘴里喃喃着：

“死了，死了……”

接着，便是彻底的痛哭失声。

当时的他，真的搞不清，在她心中，Elaine到底是天敌，还是挚友。

现在他才知道，那不是天敌，也不是挚友，而是她的目标。

她的心，被自己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就是平时那个温婉可人的她，一半则是被仇恨折磨到疯狂的她。看起来似乎是天渊之别，却有着共同点——把Elaine当成自己的目标。

善良的那一半，希望自己能成为另一个Elaine，有着深爱着的人，有着成功的事业；

邪恶的那一半，希望能把Elaine毁灭，因为Elaine拥有了太多的美好，充裕得让她嫉妒。

失去了目标，她的生存，顿时没有了支柱，没有了希望。

所以，她才痛哭失声。

痛失使她即将坠入无边的深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只有失魂落魄，神不守舍。

“Elaine知道吗？”

Allen摇头。

阿菀是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而他，这是方家留传下来的秘密，连老爷子都不知道，何况是她。

再说，

这样的悲剧，她如何能承受？

“所以，你想补偿？”Vincent说。

“是的，我的确是在补偿……”

他还没说完，身旁的男人霍地站了起来，一拳挥向他。

Allen没有设防，被打倒在地，嘴角破了，沁出了血丝。

面前的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脸色阴沉：

“就因为你所谓的补偿，把Michelle纵容成了魔鬼，把Elaine送进了地狱。她想方设法地除掉Elaine，害死了你的爷爷，害死了老爷子，害死了Elaine，还差点害死了我。你就是这样补偿的？Allen，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怎么这么是非不分，这么黑白颠倒啊？你到底知不知道，Elaine的手腕，留了多少道疤痕，而她的心，又留了多少疤痕？你根本就没看到她倒在浴缸里的场景，那一刻……”他吸了口气，回想起那个血淋淋的浴室：

“我以为我看到了地狱。”

Allen不语，拧紧的眉间，储存着无数的悲伤。

Vincent继续说：

“我把她送进医院，那时的她早就没有了气息。可我就是舍不得放手，总想着她或许还有救。到最后，医生出来了，这么的残忍……告诉我。”他颓然坐下，闭上眼，不愿意再去回忆那段过去。

Allen擦了擦嘴角，坐正：

“谢谢你救她。”

难得的道谢。

“不必。”Vincent不稀罕他的感谢，“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落到如斯田地。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像Elaine这样的女孩，居然对你这么的死心塌地。为了你，委曲自己，牺牲自己，心甘情愿。她就是知道，从她的嘴里说出阿菀的真相，那是对你的伤害，也是对你和阿菀的关系的伤害，所以，她一个人扛下，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可是，没想到，你不但知道，而且还不断地纵容阿菀，让Elaine伤心。我问你，你老实地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喜欢Elaine的？”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说得那么自然似的，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Allen露出疲倦的神色，平躺在地板上：

“我还记得我的父母在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闭上眼睛，那临终的交代如同昨日发生的一样，“这是我们家欠阿菀的，就算是再苦再累，也要还！”

“所以，你纵容她？你怎么就没想过会把Elaine拖下水呢？”